第六章 王孫自可留(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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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外的風呼呼作響,連帶的破屋裏麵也平添了幾分冷意。

    齊嘉言久等不到辛蕪的回答,早就是半睡半醒的狀態,全憑執念守著不肯入睡。

    按理說辛蕪現在應當如他所願的,她要做的事情本就需要隨時陪在這孩子的身邊,順著他的話告訴他往後自有她會對他一心一意,可以說是兩全其美的事。

    可辛蕪隻是又給小孩度了道靈氣,讓他睡得更香些,承諾什麽的,如果她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做到,還是不要妄自許下諾言的好,免得真有一日實現不了,難過的人可不止一個。

    齊嘉言再醒來的時候,天光已經大亮,蓋在身上的被子已經不知所蹤,連昨夜入睡前緊緊攥在手心裏的衣袖也不見了。

    他從地上坐起來,茫然的看向四周,破屋還是那個破屋,裏麵似乎沒有什麽變化,昨夜出現在他麵前的人仿佛隻是幻想,如今天亮了便都消失不見了。

    “阿蕪。”他輕輕的喚了一聲那人的名字,不曾得到回應,眼底的光漸漸暗淡,終歸於死寂。

    房門被突然打開,來人罵罵咧咧的走進來,看到坐在地上的齊嘉言,也不掩飾自己的情緒。

    “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才會被分給這個院子來,油水沒有油水,還三天兩頭的被人罰,說是一等丫環,月錢還比不上洗衣的婆子。

    你又往牆上靠,衣服不會髒啊!

    我也是到了大黴,沒錢也就算了,還要一個人做幾個人的活,虧你還是王府的二公子,也忒沒用了。”

    彩月是齊嘉言院子裏僅剩的丫環,也確實是如她所說的一個人做著幾個人的活。

    齊嘉言仍然坐在地上不言不語,聽到彩月的話也隻當做沒聽見一樣。

    許是他一直這般逆來順受的模樣給了彩月底氣,她開門後見小孩不曾動彈,嘴上不停的說著不好的話,動作也很粗魯,門板被她哐當一聲推到一邊,她想要伸手拽小孩,讓小孩躲過去後,竟然直接用腳踹人了。

    剛跑到外麵街上買包子回來的辛蕪就瞧見小破屋的門似乎是被人打開了,壓在房頂上她偷偷往下瞧著,就看先昨天還拽著她的衣袖不撒手的小孩被個女人一腳踹倒了。

    這就很不能忍了。

    辛蕪四下張望,附近沒有人,可她手邊也沒個趁手的武器,隻得將屋頂上的瓦片掰下一角,當成飛鏢扔了下去,直接砸中彩月踢人的那隻腳,看著她抱著腳直叫喚,辛蕪才覺得氣順了那麽一丟丟。

    被人踹倒,齊嘉言趴在地上停頓了一下才重新坐了回去,從前不管是因為什麽,下人們雖然對他不那麽上心,可也不敢真的對他做什麽,然而這段時間以來,下人們越來越不把他放在眼裏,就連他身邊的丫環也敢對他動手動腳了。

    他冷冷的看著彩月,即便他不受寵,也不是他們這些人能欺負的。

    下一刻彩月就在一邊喊疼,齊嘉言看到是有人用東西砸了彩月,他朝著石頭飛來的地方看去,恰好看見竄回房梁上的辛蕪,緊繃的小臉一下子破功,兩個小酒窩也重新出現在他的臉上。

    “等我去找你。”辛蕪對小孩比了個嘴型,也不知道小孩能不能明白她的意思。

    辛蕪摸摸懷裏的包子,既然小孩已經被放出去,那就用不著這些了。

    身邊還有個彩月在,齊嘉言看見辛蕪在說些什麽,但是聽不清,不過沒關係,隻要她是真實存在的就好。

    外麵的光穿過門扉,落在小孩的身上,清晨的光同昨夜的光是一樣沒有溫度的。

    齊嘉言率先走出門,回頭看向房梁的方向眨了眨眼睛,然後冷冷的看向彩月,“你若是不想留在我院子裏,那就不留好了。”

    彩月不解其意,腳上的疼痛也漸漸減輕,變得可以忍受。

    她還想說些什麽,卻被齊嘉言臨走時的回眸給嚇到,她從未想過那麽小的孩子會有那麽可怕的眼神。

    小孩和丫環一前一後的離開了,辛蕪因為角度問題沒有看到齊嘉言最後看向彩月的眼神,隻以為彩月會乖乖聽話,是因為她剛才丟出去的瓦片的功勞。

    一個丫環還用不著辛蕪多費心思,她現在的首要任務是怎麽讓齊嘉言的人生變得更好,一個人的人生啊,再怎麽說也會有幾十年的光陰,想想都是一個龐大的工程。

    辛蕪繼續躺在房梁上,啃著有些涼的肉包子,她覺著自己可以先緩一緩,左右人找到了,時間也還多著呢!

    大好的時光當然不能平白辜負才對。

    齊嘉言是先回自個院子洗漱重新換了套衣服才出院門的,平南王府的規矩每月初一十五的早上都要一起用飯的,今天恰好是十五。

    這個一起自然是指平南王府中的所有主子,上一代的,這一代的,還有下一代的都是一起的。

    用餐地點就在老平南王的院子裏。

    齊嘉言到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可以說是一家人都在等他一個人。

    “怎麽今天來的這麽晚?”吃飯前,平南王隨口問了一句。

    坐在他旁邊的平南王妃則是皺著眉,道“你倒是好大的麵子,讓一家人等你一個。”

    若是放在以前,齊嘉言現在應該是會回嘴的。

    可他看著平南王妃顯露在外的不喜,低頭坐到自己的位子上,說“是我來遲了。”

    他也不狡辯,直接承認是自己的錯,平南王妃壓在嗓子裏的斥責沒處發,又不好把氣撒在別人的身上,隻能將麵前的碗筷一推,說道“給我重新換一套來,這套髒了。”

    其他人沒有動靜,一開始他們也會做些什麽,說些什麽,隻是這樣的事情每天都會發生,那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用過飯後,正是各自離開的時候。

    齊嘉言瞥了眼身後的彩月,又看了下正準備和弟弟妹妹一起離開的娘,他想了一下,扭頭去找他父親了。

    他爹是有些奇怪他怎麽會拿這種小事來說,但他也知道齊嘉言和王妃的關係不知怎的越來越不好。所以他也沒說什麽話,就讓自己的長隨幫忙給小孩換了個人,簡單的隻是一句話的事,都用不上其他手段。

    齊嘉言回到自己院子裏,沒有看到辛蕪,他也不心慌,她總會來找他的。

    至於他爹新換給他的丫環對他來說也算是個半個熟人,她是春嬤嬤認的幹孫女,春嬤嬤走後,她偶爾還會替春嬤嬤給他送些東西,是個不錯的人。(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