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打工加上後來回家弄著自己的磚窯，渾身都是健康的古銅色肌膚的韓凱放下手中的啤酒瓶，看著對麵比自己小了好幾歲的老板：“說句真心話，當初的我差點拒絕你了。現在想想要不是媳婦那幾句話，現在我恐怕已經在洛州的某個工地上出著臭汗啃饅頭。”

    能賺錢還能有更好的發展機會，也能隔山差五的在自家婆娘肚子上解決下需求，誰也不願意遠走他鄉。韓凱自認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目前而言他還是喜歡待在家鄉附近，幹點自認為有前途發展的事情。

    “那很正常，人的信譽和能力，也是一步步展示出來，別人才能看到的。當初的我在所有人眼和一無所有的窮光蛋沒多少區別。”陳望中酒足飯飽，背靠著椅背：“凱哥，磚窯的事情就拜托你了，我更多的精力還要放在的其他的方向。”

    磚窯某種程度上來說隻是一錘子買賣，是他積累原始資金的墊腳石。陳望中早已經盯上東陽縣，乃至於洛州長安更大的地方。

    韓凱一個普通農家男人，最大的夢想不過是一步步發展自己的磚窯，多賺點錢光宗耀祖也罷，想要過更好的日子也罷，還是那從來不會展露的想要的出人頭地也罷，想到的範圍也隻局限在土林鎮和周圍的幾個鎮。東陽縣，洛州，乃至更遙遠更不可及的長安，那隻能是打工的地方。在那個年代的所有人眼中人生的最高舞台立業成家，他想都不敢想。

    麵前的陳望中比他小，高中的文化也未必比他強了多少，可他就是能說出剛才這番話，野心大的讓韓凱這個剛剛經曆過失敗，再也不敢去想野心這兩個字的普通漢子，隻能自我安穩的想，這或許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區別吧。

    “其他的方向，東陽，洛州？”韓凱試探性的詢問著那或許已經注定的答案。

    洛州，長安之外更大的地方，對韓凱來說遙遠的如同蓬萊仙山。除了磚窯這個出門見世麵之後覺得有搞頭的行業之外，其他的行業沒膽子，也沒那個資金去撲騰幾下。比種地強點，比打工舒服點的事情已經是韓凱腦中的極限，其他的那幾乎是夢中也不會出現的白日夢。

    陳望中拿著酒瓶仰著頭一口灌下：“凱哥，是的，農村這巴掌大的地方，能有多少機會。”陳望中的聲音在緩緩的敘述中驟然一變，鄭重的眼神凝望著那邊的韓凱：“凱哥，我不知道為未來是什麽樣子的，但我有信心闖出一片天地。你，準備好跟著我幹嗎？不僅僅是磚窯，還有未來更廣闊的的世界。”

    籠絡人心有很多方式，金錢，權勢，發展的前景，個人追求，最終的目的也無非是投其所好。

    這個信得過可以一用的韓凱，最需要的是未來的希望，陳望中給他就是。不僅是言語上慷慨激昂的話語，還有行動上讓他大開眼界的實踐之作，以後他會看到的。

    如果說韓凱還有最後的疑問，那隻剩下自己這個老板，怎麽會在如此年輕的階段，有著和年齡不匹配的成熟和野心。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讓韓凱拿著酒瓶和陳望中碰了一下：“我要再矯情的話，就不會坐在這裏喝酒。”

    小飯館隻有一個守夜的老板在櫃台上打瞌睡，這兩個興致不錯的男人，一直聊到了淩晨，迷迷糊糊的送他們離開，返身回來打著哈欠，準備明天要用的東西。

    ……

    七月在一片喧囂和人心惶惶中結束，更熱的八月如期而至。

    韓凱帶著二十多個工人奮戰了整整一個月，安裝好所有的機器，一個規模龐大的磚窯廠用最短的時間內成了整個林關鎮最亮麗的風景線。

    按照鎮上的習俗，陳望中找了個本地有名的風水先生，挑了個好日子，在磚窯廠邊舉行了一場小型的儀式。

    那一天來送禮的人多的排起了長隊，林關鎮這個冉冉升起的牛人，誰都願意拿著點廉價的禮品禮金，換得日後在陳家小子麵前能說得上話的機會。

    認識的來了，不認識的八杆子打不著的也攀親帶故的來了。準備的東西本就不多，馬上派人去鎮上置辦各種需要的食材，第一波宴席剛剛吃完，還沒有吃的人接著收拾桌子，吃第二波。

    盛大的程度比得上曾經那些在林關鎮說的上號的牛人家裏的紅白喜事，甚至超出了幾倍不止。

    陳海山隻是當天中午露了個麵，其他的時間陳望中都讓他待在學校。陳望中也沒有讓王文秀忙前忙後的操持著幹一次能歇半個月的流水席，盯著家裏東西的調度，其他的事情都是雇人來幹，那年頭有大把人想要幹點零活貼補家用。

    鬧哄哄的儀式結束，拖拉機和三蹦子拉著首批出窯的磚，駛向第一批客戶的門上。

    黃昏的時候，當一家三口走在磚窯周圍滿是炮皮的路上，陳海山背著雙手，麵對西天燃盡的夕陽，半天說不出來話。王文秀跟著丈夫一步不離，磚窯帶給她的滿足遠遠比不上一個大孫子響亮的啼哭。

    “爸、媽，想高興就高興，想笑就笑，這裏沒人，工人都回去了。”

    陳望中帶著點臭美，不要臉皮的話，讓二老確實笑了。

    為什麽不能笑，憑什麽不能笑！

    但他們知道，這個時候還不是他們手舞足蹈的宣告一切成功的時候，他們怕影響了兒子，讓他膨脹。他到底是年輕啊，嘴春風得意的時候，越是要保持清醒。

    這時候的氣氛很不適合二老說教式的囑咐，誰也沒有說話，他們更願意在日後的日子裏循循善誘的告訴他應該注意的道理。

    ……

    人是感情動物，所以才有喜怒哀樂，情緒的極致也不過是大喜大悲。是不敢麵對這個給自己太多傷痕的世界，還是舔淨傷口從新站在曾經的土地上唱一曲粗獷的秦腔，沒有人比這個時候的俞鴻亮更能明白其中的含義。

    俞鴻亮回來了。

    陳望中安排好家裏的事情，到了東陽縣的時候，見到了從長安回來已經好幾天，風采未變的俞鴻亮。（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