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長，天亮還早，將士們戰鬥了一天，在這寒冷的夜晚裏，填飽肚子是最緊要的事情。

    黑漆漆的寒冷夜晚中，疆拜國東邊營的外麵突然間火光衝天，幾萬大軍同時生起了篝火，有烤羊的，有煮飯的，還有燒水的，整個情形似在舉行篝火晚宴。

    細碎的雪花還在飄，無人走動的地方已經落滿了一層薄薄的積雪。

    東明士兵有說有笑，很難想象他們剛剛經曆了一天的生死大戰，身邊熟悉的戰友有的已經消失，有的重傷在身，他們的身旁還有兩萬敵軍虎視眈眈。

    曹建邊邊拿著一隻羊腿在火上烤，邊觀察周圍的情況，士兵們的反應他都看在眼裏。他心中道：能帶來如此輕鬆氛圍的就是他身旁的這位大帝。恒帝在此，與他們同生死共戰鬥，還有比這更鼓舞和溫暖人心的嗎？

    恒帝在，勝利就在，就讓疆拜國這幫龜孫子再留命一會兒吧，待俺們吃飽喝足，一起端了你們的老窩。這是這幫士兵此時最樸素的想法。

    羅雄傑用樹枝插著一塊羊肉走了過來。他帶著幾千西邊營的士兵也參加了今晚的戰鬥。

    “皇上，您沒有給我們分派具體的任務。”羅雄傑也將他的肉塊放到了火上烤。一起在戰場上走了一遭，他們與曾陽對話不再那麽拘謹。

    “吃完再說。”曾陽轉了一圈手中的烤羊腿，然後右手拇指一按，中指戴著的戒指跳蹦出一截鋒利的刀刃。

    他的右手在羊腿上快速地劃過，羊腿上紛紛裂開了一道一道溝壑，冒著熱騰騰的香氣，再然後，他從身上摸出了兩個小瓶子，向羊腿上撒著白色和褐色的粉末。

    曹建邊和羅雄傑都看呆了。

    “你們倆也放點，這是鹽和黑胡椒。”曾陽將小瓶子遞給羅雄傑和曹建邊。

    羅雄傑是個直性子，“皇上，您身上一直帶著這個？”

    “小勇子幫朕裝著的。”曾陽一指在他們周圍戒備的幾名親兵，“剛剛朕要過來的。”

    “皇上，您今晚的計劃裏早就有烤羊這一項？”羅雄傑張大了嘴巴。

    “沒有，但出外打仗總有機會吃到烤羊肉吧？有備無患。”曾陽說著話，用鋒利的刀刃將羊腿上的肉割下來一些，放在一隻大海碗裏，“小勇子，過來。”

    李戰勇跑過來。曾陽將海碗遞給他，“天冷，你們幾個都吃幾口羊肉，暖暖身子。”

    “是，謝皇上。”李戰勇沒客氣，端起海碗就跑到前麵。

    羅雄傑和曹建邊默默相互看了一眼。恒帝在他們心中的形象漸漸豐滿起來。戰場上，他冷酷無情，不但對敵人凶狠，為了勝利，即使看到再多的自己人倒下，他也不會多眨一下眼睛。而此時，他又是一位能夠體諒身邊人疾苦的細心大哥，慈愛滿滿。

    “接下來，為了減小士兵的傷亡，我們不能采取強攻的戰術。”曾陽放下了羊腿。他吃得很快，在特戰隊呆久了，吃飯的速度很難降下來。

    羅雄傑和曹建邊也放下了羊腿。曾陽抬手，“你們繼續吃，打仗不能餓肚子。”

    倆人又拿起了羊腿和羊肉塊。

    “若你們是疆拜國的兩位將軍，現在要做什麽？”曾陽問道。

    羅雄傑看了一眼曹建邊，“隻有兩個選擇，突圍或堅守。兩樣又都困難，突圍他們慢了一步，沒想到我們會來得這麽快。我想他們之間也存在著爭執，不然會在第一時間放棄這裏的營地，向內地逃串，但他們畢竟不了解戰場的具體情況，一切來得太突然，所以被我們堵在了這裏。”

    “逃跑是要擔責任的，堅守也隻能是權宜之計，待他們了解清楚了整體的狀況，堅守就沒意義了。他們已經是孤軍無緣了。”曹建邊道。

    “勸降有可能嗎？”曾陽將一截幹樹枝扔進了火堆裏。

    羅雄傑搖搖頭，“我們今天的兩場戰鬥都很突然，他們總是處在被動之中。但按照這兩國平時的特性，他們的邊軍傲慢得很，不逼到絕地是不會投降的。”

    “就是說，我們東明還不配他們來降，是嗎？”曾陽問道，眼裏有寒芒閃過。

    “……事實上，的確如此，他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羅雄傑硬著頭皮回道。

    “朕之前的計劃是全殲兩國的六萬大軍，現在朕改主意了，朕要逼降。”曾陽想到了“黏土”，兩萬壯勞力用來修路很合適，這樣便宜的壯工不能浪費了。他們之前對東明的挑釁，對邊民的欺辱這次要全部找回來。

    “前方十裏和十五裏處有兩個小村莊，羅都統去借點莊稼杆，嗯，辣椒、花椒之類的也順便借點來。”曾陽這就是給羅雄傑布置任務了。

    周圍的幹樹枝和野草已經被大軍折騰的差不多了，必須到遠處尋找放火的材料。

    “是，臣這就去安排。”羅雄傑提著還沒有吃完的羊肉塊快速離去。

    “曹都統去告訴他，不要傷了老百姓，借就是借，仗打完了，我們必須給這些老百姓送上烤火的材料，冬天很冷。”曾陽吩咐曹建邊。

    “是。”曹建邊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曾陽。他本以為讀懂了他們的恒帝，可這會兒又糊塗了，這是打仗，而且是相互敵對的國家，恒帝為了一點草料還要在心中計較，關心疆拜國的百姓別受了委屈。真的是搞不明白。

    ……夜半時分，疆拜國東邊營的西北方向上燃起了一溜熊熊大火，濃煙滾滾，帶著刺鼻辛辣的氣味由西北風送進了大營。

    一直處在警戒狀態下的疆拜國士兵隻堅持了一刻鍾，然後就沒命地跑回到了營帳內。

    放火之前，兩封勸降書已經由東明的箭手射進了大營內，一個時辰內沒動靜，曾陽才下令放火。

    貓戲耗子。四萬大軍圍住了沒有城牆守護的二萬“困兵”，曾陽有時間和耐心與他們磨嘰。

    景色很美，火光之上的天空中細碎的雪花飛舞，風、火、煙，雪花組在一起，在廣袤的夜色籠罩下，很有點浪漫的情調。

    外麵沒有了警戒的士兵，穿戴臨時“防護服”的東明士兵跑上前，近距離發射“火箭”，並扔幾枚小型炸藥包，順便再拋幾瓶“猛火油”，疆拜國的大營內就熱鬧了起來。

    火光中，到處是狼狽奔跑的身影，痛苦的咳嗽聲，憤怒的咒罵聲，此起彼伏。有人堅持不下去了，騎馬的，跑步的，一齊向東南方向跑去。

    那裏本來沒有出口，已處瘋狂狀態下的士兵端著手中的武器，群起而上，隻是一瞬間，結實的柵欄和外圍的拒馬陣就被豁出了一個巨大的出口。

    “轟！轟！”幾聲巨響，這群人沒死的又開始向回跑，可辛辣的濃煙讓他們無法呼吸，無法睜眼，隻得掉頭繼續向東南的出口跑。

    在連續的轟響中，一部分人終於跑了出去，隨後就一頭撲進了地形異常複雜的峽穀中。也有向兩旁跑的，可黑夜中有無數的箭矢在看著他們，跑錯方向必死無疑。

    兩萬大軍在此時很難統一行動，掌兵者自己都很難呼吸，可別說喊話了。亂紛紛中，終於有人想到了投降。

    一人帶頭，眾人跟隨，這些人拋下武器，舉著雙手，屏蔽呼吸，半閉著眼睛向大營外奔跑。

    然而，在如此紛亂的狀態下，還是有人看著他們的，他們的身後，一名副將用手捂著鼻子，揮刀指向這群人，負責糾察的士兵隊雖然自身異常難受，還是忠於自己的職責，向這群降兵射出了利箭。

    隨著這批降兵的倒地，準備投降的士兵都收住了腳步，很多人都撲倒在地，被憋暈了。

    大營呆不下去了，幾名之前意見不統一的副將此時的意見高度統一，下達了亡命突圍的命令。

    他們很熟悉地形，東麵雖然沒有東明的士兵圍堵，但如此眾多的士兵都奔向峽穀，無異於自殺，於是，三個副將兵分三路，帶著大軍開始衝陣。

    迎接他們的是狂風暴雨般的箭矢，漏網之魚則有長槍和刀劍伺候。兩場戰役後，曾陽沒有讓士兵嚴格打掃戰場，但箭矢除外，自己射出去的，敵人拋下的，隻要完整的，全部撿拾起來。這個多少都不嫌多，此時正是搞“批發”的時刻。

    突圍失敗，三個副將死了兩個，剩下的一個挺著昏沉沉的腦袋，帶著一群半暈的士兵跑向了東麵。明知道這是個陷阱，他們也得跳下去了。

    峽穀上方不算高的崖壁兩邊此時站滿了東明的士兵。羅雄傑借來草料後，曾陽就將他的幾千人馬派到了這裏來。羅雄傑在西邊營呆了近二十年，即使是疆拜國的地形，靠近東明的地方，他閉著眼也不會走錯。

    “恒帝神明啊。”看著紛亂跌於穀內的疆拜國士兵，羅雄傑在心中感歎道。

    曾陽告訴他，峽穀之地有可能是最後的決戰場，他們可以在那裏守株待兔。

    “弟兄們，招呼他們。”羅雄傑率先拋下了一個炸藥包。隨後，石頭、箭矢、炸藥包，披頭蓋臉地落進了穀內。

    曾陽將剩下的炸藥包全部交給了羅雄傑，羅雄傑這會兒炸得要多開心就有多開心。（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