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韋恩在潘多拉忙著強人鎖男的時候。

    00：10。

    宛陵市東平區鼇風街道。

    兩輛五菱宏光放著學貓叫打著雙閃的麵包車，咯吱一聲，停在了城關村郊區一處廠房旁。

    史樂陽從副駕駛座下來，嘴角叼著一支煙，打量著車旁半閃不閃的路燈和雜草叢生有些荒涼的環境，習慣性的摸了摸露著青皮的後腦勺。

    身後麵包車上麵十幾號人魚貫而出。

    打耳釘的，染紅紫綠黃毛的，穿快手同款緊身褲豆豆鞋的，和史樂陽一樣留著社會人標準茶壺蓋發型露出青色頭皮的。

    零零總總，一眼看過去，保證能讓你知道這就是不良。

    “小八，這就是衛龍藏的地方？”史樂陽朝身後一個身材矮壯，穿著一條把蛋蛋形狀都勒出來的紫色緊身褲問道。

    “沒錯，史哥，我都打聽清楚了。”被稱作小八的勒蛋猛漢，指著前麵一個隱隱露出燈光的廢棄廠房。

    “前麵那幾棟是以前東升化肥的廠房，前幾年破產之後，政府把這塊地賣給了開發商，一直被圈著地沒建，好多流浪漢和乞丐沒地方去，就縮在那當落腳點，衛龍這孫子最近就一直藏在這。”

    “那行，按老規矩來。”史樂陽吐出一口煙霧，朝前麵努了努嘴。

    “得嘞。”矮壯漢子聞言，往上猛勒了一把褲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夾到了蛋，頗有些興奮的嗷了一嗓子：“弟兄們，抄家夥！”

    說著，就一馬當先的邁著王八步，從麵包車裏抽出了一把寒光閃閃的開鋒砍刀。

    他身後的幾個黃綠毛，也跟著拿出了一把把明顯開了刃的砍刀，咋咋呼呼就一窩蜂的要往前走。

    史樂陽看的眼角青筋直跳，忍不住上去衝勒蛋猛漢等人屁股上就是一腳。

    一邊踢，一邊罵：“催個債，你們一群忿貨拿這麽長砍刀是要幹嘛？黑社會啊？想殺人咋地？他娘的，我來的時候說了幾遍讓你們拿橡膠棍？啊？說了幾遍，說了幾遍！”

    “欸，欸，別踢，史哥……”勒蛋漢子躲了幾下，有些委屈道：“之前辦事不都拿的砍刀嗎，橡膠棍拿著不是……不是沒氣勢嗎？”

    “還敢還嘴？！我讓你氣勢，我讓你氣勢！”

    史樂陽氣的火冒三丈，把煙頭扔到地上一腳踩滅，逮著勒蛋男又是幾腳：“你拿把砍刀吆五喝六的擱這裝誰倆呢？

    你往肉多的地方砍，不敢真弄死人，人普通人能知道？

    跟你急了眼，搶了刀，一刀就能捅死你。

    前麵剛走的某山龍哥怎麽死的，新聞鬧這麽大動靜，一個個豬腦子這麽快就忘啦？”

    被唾沫星子洗了一臉，勒蛋漢子諾諾的張了張嘴，沒敢吭聲。

    史樂陽沒好氣瞪了他一眼：“趕緊把那幾把破刀都給我扔車裏去，等會催賬，都他娘的拿橡膠棍，聽見沒有？！”

    看著一群有些心不甘情不願拿著橡膠棍往廠房走的小弟。

    史樂陽有些心累的重新點上一根煙。

    他從十幾歲高中開始混社會，混到現在，30歲了，看過場子，幹過保安，收過學生保護費，一直沒弄出大名堂。

    也就最近兩年，才搭上網貸平台P2P的風潮，轉行給好多冒出來的借貸公司做專業催債打手。

    平常負責嚇唬嚇唬債主，幹點往門口潑糞送死人花籃子的事。

    本來，史樂陽這個事業幹的還算不錯，也掙上家業，買了房車，招了更多的小弟。

    結果前一段時間，某山龍哥喝多二兩馬尿，大馬路上耍刀裝逼不成被反殺的事情，鬧得如火如荼。

    華國各地警方對他們這些半灰不黑的團夥，注意力明顯提升了好幾檔。

    最關鍵的是，自從龍哥那事出來以後，明顯激勵了很多人的膽子。

    史樂陽他們最近去追債，嚇唬債主，好幾次都遇到了嚷嚷著‘你們敢動手，我就敢拿刀捅死你們，反正我是合法自衛屁事沒有’的情況。

    偏偏這種情況下，他手底下還有一群不帶腦子，就喜歡拿著開鋒砍刀裝13的小弟。

    再這樣下去，

    史樂陽感覺自己吃棗藥丸，被這群傻貨給帶坑裏去。

    所以，從心想想，自己都快30了，也是時候考慮考慮要不要穩定下來，娶妻生子，找個合法的營生了。

    比如說，回老家養竹鼠怎麽樣……

    史樂陽一邊思考著，一邊領著一群小弟往廠房的方向走。

    他這次要找的債主，叫衛龍，原本是宛陵一個玩具廠的小老板。

    華美兩個頂尖大國進行貿易戰互懟，讓衛龍本來就不景氣的小玩具廠徹底走向了破產邊緣。

    他倒也算是有骨氣的，和妻女離婚讓她們變賣一部分固定資產走人，又借高利貸還了工人工資，一個人硬抗。

    不過，佩服歸佩服，史樂陽可不會忘記自己的本職工作。

    “史哥，就是這棟有燈光的廢舊倉庫，有一群流浪漢偷接了路燈的電，在二樓安了窩，衛龍那孫子就藏在上麵。”

    踩著腳下即膝高的草叢，史樂陽瞅了眼麵前的倉庫。

    兩三年風水雨大下來，鐵質的外牆早已鏽跡斑斑，兩扇已經合不攏的鐵門上，眼尖點還能隱約看到幾個鏽蝕殘缺的東升，倉庫重地，小心明火等紅色大字。

    搭配著旁邊隨著夜風發出刷刷聲的片片荒草，黑暗中，氣氛說不出的陰冷荒寂。

    不過他們這些人也不害怕，這幾年追債，別說這種廢棄廠房了，他們連荒郊墳地都去過。

    隨行的幾人打開手機上的電筒，一二十號人雜亂的走了進去。

    一樓廢棄倉庫積攢著厚厚的一層灰塵，一行人走進來，腳步踢踏，手機電筒的燈光下，到處是飛起的揚塵。

    有人咳嗽著罵了幾句，拿著手機的手不時掩住口鼻，燈光晃動，照不到麵積甚大的倉庫邊緣。

    反而給人一種行走在野外被黑暗包圍的錯覺。

    風聲吹過玻璃風口，發出陣陣嗚咽的尖嘯。

    史樂陽走在空曠發黴的倉庫中，有些不自然的扭了扭脖子，不時四處的掃一眼。

    不知道為什麽，他總感覺有些莫名心悸，就像是……像是黑暗中似乎有什麽東西在一直直勾勾的盯著他們。

    這種心理作用，讓史樂陽下意識的加快腳步，向著倉庫底端通往二樓，有著昏黃燈光的樓梯走去。

    好在，等走進燈光下之後，這種感覺就消失不見了。

    “衛龍，龜孫子，我看看你這次還能藏到哪？”

    穿紫色緊身褲的勒蛋猛男倒是沒發現自己老大的異常。

    臨近二樓，用手裏的橡膠棍敲擊著樓梯的鐵質扶手發出陣陣刺耳的摩擦聲，嘴裏囂張的喊著：“你爺爺今天來好好伺候伺候亻……”

    說到這，他的後半句話，突然就像是被什麽東西給死死地按進了嘴巴裏。

    “小八？”

    史樂陽在勒蛋猛男身後，還沒走上二樓，看到呆愣在二樓樓梯口的手下，有些詫異的喊了一聲。

    “史……史……史哥。”

    一個史字哆嗦了半天才磕磕巴巴的冒出來。

    接著，史樂陽就被小八回過頭跟死人一樣煞白的臉色嚇了一跳。

    循著身體本能繼續的往前走了兩步。

    史樂陽半個身子露在二樓，下意識的往側邊看去。

    下一秒，他的呼吸不由猛地一窒。

    入目所見，

    二樓低矮的房間中，一溜排開七座用廢舊木板和破舊衣服搭建的簡易床鋪上。

    足足九個赤身裸體，血肉枯萎，木乃伊一樣的屍體，形態各異的死在了床上。

    距離樓梯最近的一張床鋪上，

    一具屍體麵朝樓梯，幹枯猙獰仿若骷髏一樣的麵孔上帶著興奮狂暴的笑容，身體扭曲，一隻皮包骨頭的胳膊直直伸著，死死地瞪著一雙血絲密布的眼睛，看向史樂陽幾人。

    借著昏黃色的燈光，史樂陽敢確定，這個人就是他要找的債主——衛龍。

    “史……史……史哥，我們，我們現在怎麽辦？”

    汗水順著額頭滾落。

    勒蛋猛男這會氣勢全無，不僅嘴唇哆嗦著，連腿也在哆嗦著。

    史樂陽同樣麵色一片煞白。

    聽到手下小弟的話，他有些緊張的咽了口唾沫，正想要說話的時候。

    “啪”的一聲。

    二樓頂部唯一的那盞燈碎了……

    黑暗之中，一聲高亢到破音的尖叫劃破夜空。

    也分不清是誰先尿了誰的褲子。

    史樂陽聞著那股尿騷味，內心的恐懼被這聲尖叫徹底引爆。

    什麽理智，什麽勇氣，什麽智慧。

    在恐懼的本能下，全部消失的一幹二淨。

    兩個人爭先恐後的向下跑。

    樓梯中的十幾號小弟在狹窄黑暗中，壓根摸不清楚狀況，隻能沒頭蒼蠅一樣跟著一起跑。

    慌亂中，誰摸了誰的臀，誰又踩了誰的腳，怒罵尖叫慘呼哀嚎混雜在一起。

    讓人性中的那點恐懼，在黑暗漆黑的環境中完美放大。

    史樂陽已經記不得來時的目的。

    他拚了命的扒開前麵擋著的人，搶過一隻開著手電筒的手機，一直向前跑，向前跑。

    隻要跑出去，跑出這間地獄般的廠房！

    混亂中，史樂陽被人推了一把，高速奔跑下，身體失去平衡。

    砰地一聲，手機脫手，他狠狠摔在了塵土之中，似乎還撞到了一個柔軟毛絨絨的東西。

    一片黑暗中，有什麽東西在他的耳邊舔了一下，濕熱，又令人毛骨悚然。

    史樂陽驚叫著從地上爬起，他循著本能大喊大叫頭也不敢回的向前奔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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