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螳臂當車(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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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伊看著大雨裏渾身濕透的程昊霖,心裏突然不是個滋味了,她向來急他人之急,也總心軟。在車裏前前後後打量一圈,竟然在後座底下發現把雨傘。猶豫了小半會兒,看見他又在做嚐試,隻是此刻的雨似乎更大了,隻看見他周身籠在雨水擊起的水霧裏。
打開車門,撐起傘,走到他邊上。“程先生,到車裏坐會兒,等雨小了再想辦法吧。”
他一愣,抬頭看了她一眼,“這山裏和外頭不一樣,暴雨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停的。如果大極了,怕路上的狀況又多了,還是趁早回去的好。”
由於雨傘大多遮著他,她袖子上的水匯成溪流,一不注意,全灌進他襯衫領子裏。他一個激靈回過頭,正見得她搖頭,想把臉上的水晃掉,“你自己打著,回車上坐吧。”他蹲在樹幹一側,將它往坡下推,這下有點奏效,樹幹搖晃著,挪開了一些。
她把傘放在一邊的地上,也蹲下身子,和他一起推。
他又是一瞟,沒有再說什麽。
耳邊傳來微弱吱嘎聲,冷伊向左看一眼,一棵碗口粗的小樹居然朝他們倒下,大雨將這聲響覆蓋。
一旁的程昊霖全身的力氣都用在樹幹上,也沒有注意到左邊的動靜。
冷伊一下子站起身,伸手撐住倒下的小樹,才一觸到便後悔了,可想抽手已經來不及,痛得慘叫一聲,被樹幹壓著跪倒在地上,早先摔壞的膝蓋又一次被碎石紮了進來。
“你幹什麽!”他站起身,責怪一句。
她還跪在地上,雙手舉過頭頂。
他連忙揪住小樹枝,將小樹撂到路邊。
她抖抖索索地把手掌伸到自己眼前,樹倒是和料想的一樣,不重,但萬萬沒想到,樹幹上還有些斷裂的樹枝,一下子紮進了手掌,幸虧不尖銳,倒是很粗的一團,邊緣粗糙,將右手手心紮出許多許多傷口,同膝蓋上的傷口一個樣。
他拉上她又回到汽車裏。
她這才看見,膝蓋已比早先更難看,中午擦破的地方,成了暗紅色,許多點都在往外流血,混著雨水,一直淌到腳背。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白帕子,折成小方塊,伸向她的腿,但沒有觸碰到,而是停在她的手邊,“你自己擦擦。”
冷伊接過帕子,皺著眉,先把手心沾著的碎屑擦了擦,伸到窗外抖落,又在膝蓋上擦拭,真疼得要命。
他突然在旁邊輕笑起來,她怒視著他,他卻不管。於是她又低頭將碎石砂礫挑出。
“螳臂當車,就是剛剛那個樣子。”他說完又哈哈大笑。
冷伊本來憤憤地,卻不知為何,被這句話逗得“噗嗤”一聲,頓時又繃起臉,生氣的過程中居然被嘲笑自己的話給逗笑,心裏更加憤憤。
劈啪的雨聲終於轉小,外頭變成淅瀝小雨。
“這樹是挪不開了。”他的話語裏很是鬱悶,“你等著,我跑回去叫人。”
“哎……”看著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已經變得灰暗的天色,待在不熟悉的汽車裏,一個人被扔在這山路上,冷伊心裏很害怕,想叫他卻又抹不開麵子,開不了口。
他走出去幾步,又折回來,“不成,你還是跟我一道走。”
她如同獲了大赦,沒命地跳下車,這才發現,走了幾個鍾頭的腳底並沒有能夠恢複,便在他身後一步,拖著步子。
他也發現她走不快,麵上微露為難的表情。
很擔心他又要把她一個人留在這裏,加快了步子趕上他,卻意外地在他眼裏看到一絲憐憫。
他伸出右手,握住她的左臂,一個勁兒往上提,雖是姿勢別扭,但腿腳不那麽疼痛,加上暮色將至,一心隻想趕路,也顧不了這麽許多。
“做做樣子得了,走出去幾公裏至多了,你還馬不停蹄地往下走,你至於嗎?”他輕笑著說。
登時就火了,甩開他的手,憤憤地看著他。
“嘿,呀,我知道不是做做樣子的,走吧,趕緊走。”他哈了哈腰,又架起她的胳膊。
她也就借坡下驢。
“你說你傻不傻?躲到一邊不就完事了?”沉默了會兒,他仍然忍不住要批駁她。
冷伊覺得這人真不知好歹,“我看你抽不出身,我躲開了,你被砸在下麵,可怎麽辦?”氣急敗壞起來。
他沉默了一小會兒,“我是行伍出身,這點兒都躲不過,老早沒命了。”心底突然有些微脹。
那麽一點兒細微的變化,他不表現出來,冷伊自然什麽都覺察不到,“是呀,你能耐大。”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
他不再作聲,隻昂著頭,帶著她往前走。
四周已是墨藍的夜幕,路上時不時看到山上滑落的泥團與石頭,還有折斷的樹枝。
冷伊偶爾抬頭,看見他半個側臉,從下往上的,隱約看見下頜到脖頸間是有個疤的,大約是累了,她覺得他有些落寞,似乎也沒有那麽傲慢了。
“嘟嘟”向前看,對麵亮起晃眼的車燈。
他放下扶著她的手,停下,隻看著來的車輛。終於在他們跟前停下。後門打開,那個神似西洋畫報上模特的女郎,那個莎莉小姐,傳說中程昊霖的未婚妻站在他們跟前。
莎莉小姐講著一口流利的中文,壓根看不出是英國人。一襲寶石藍的長紗裙,襯得膚色分外雪白,棕黑的頭發,同他們一樣的黑色眼眸,如果不是先前蔣芙雪道出身世,冷伊隻當是一個長得異域特色的美女。
莎莉打量了冷伊一眼。她看見自己膝蓋上兩行血水,混著汙泥,覺得很窘迫。
程昊霖開口介紹了,“這位是虹雨在學校的朋友,冷小姐。”
麵對莎莉小姐時,冷伊突然感到一絲惶恐。
但是出乎意料的,她熱情地一笑,伸出手來。
冷伊一愣,也將手伸出去,很少會同人握手。剛想叫她一聲,卻停住,望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向程昊霖,他還沒有介紹,冷伊不應當知道她的名字,若是貿然叫錯,反倒失禮;若是叫對了,也顯得大家背後談論過他倆的是非,等程昊霖思量過來,嘴裏自然就更說不出什麽好聽的話。
“莎莉小姐。”程昊霖將兩個字咬得很生硬
冷伊突然覺得硬是把sally叫成莎莉,還用他這樣的發音,甚是可笑,又忍住。
“虹雨回家發現你們都不在,唯一的車又被你開走了,打電話讓我幫忙找找。”她邊解釋緣由,邊將他們往車邊引。
“太麻煩你。”程昊霖自然地走在了莎莉的身邊。
冷伊突然覺得這樣對未婚妻說話似乎生疏了點,心裏暗笑,果然,這訂婚是連影子都沒有的事情,程昊霖是一心想攀高枝,在外頭吹得誌在必得,到了她麵前還不是恭順又有距離。
車裏走出兩個年輕人,“我想你的車大概在路上出了毛病,帶了兩個人。”莎莉真是太細心了。
程昊霖將狀況和兩個年輕人描述一遍,便將車鑰匙給了他們,又自顧自地與莎莉繼續聊。
“快上車吧,虹雨在家很擔心。”莎莉回身招呼跟在一旁的冷伊。
程昊霖將前車門打開,對冷伊做了個請的動作。
這會兒在想要追求的人麵前,裝得可真是客氣,她從心底裏冷笑,麵上卻微笑。
他將車門合上,走到後車門,又將莎莉安置好,自己才繞到另一麵上了車,與莎莉並肩坐在後座上。
夜幕已完全降臨,冷伊從反光鏡裏看見陰影裏的兩人,中間隔著一個墊子的距離。驀地想起端午之前,程虹雨來冷家,與冷琮並排坐在沙發上的光景,心裏突然咯噔一下。她想到自己出來了這麽久,程虹雨直到她哥哥出門前都未回去,大概都是和李睿晟在一起消磨時間了。
心裏突然亮了,程昊霖帶著李睿晟來這裏避暑,程虹雨也趕來,大概不僅僅是家庭休假這麽簡單,看來是想撮合這兩個人。
這樣想著,冷伊從反光鏡裏不是很友好地盯了眼程昊霖,卻正好看見他也盯著她,眉頭還緊鎖,嚇得她連忙望向前方。
這一嚇又想到一個問題,程虹雨鬼靈精怪,鑒貌辨色,是一等一的好手,更何況這是她哥哥,他的所作所為,連冷伊這個陌生人都看出了意圖,她心裏會不知道?她如果是知道的,那她與李睿晟一個早上就變得如此熟稔,可見毫不在意她哥哥這個刻意安排。所以在她心裏,冷琮又是什麽呢?
冷伊突然為冷琮悲哀,他似乎陷入了個同她一樣身不由己的境地,高攀非他所願,現在人家卻又要告訴他高攀不起。心裏又憤憤,既然如此,你程虹雨又追到我們家裏來做什麽呢?冷家祖上是大家,如今早就衰敗,再和程家這種軍閥出生家庭比,自然是家境普通,但冷琮也不是個玩物。這樣一想,半個學期以來,對程虹雨重建的好感又蕩然無存。
“聽說,斯賓塞先生也到這兒來了?”程昊霖沉沉一聲,是在對莎莉說話,這音量沒有避諱前排的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起五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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