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情敵相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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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別了別墅前並肩站著招手的兩人,程昊霖載著冷伊,行駛在昨天她用雙腿丈量過的山路上。

    她回頭,看見繁茂花叢前的金童玉女,心想這大概就叫做天作之合吧,可憐的冷琮,這會兒在金陵城的小報社,大概還在猶猶豫豫地憧憬他從未奢求過的愛情。

    車在一個岔路上拐向西麵,隨著越來越接近,冷伊逐漸確認,昨天讚歎過的白色莊園,居然是莎莉小姐家的避暑山莊。意料之外,卻又是情理之中。

    駛過了碧綠的草坪,汽車停在房屋前一片寬廣的紅砂地上。

    莎莉小姐一襲白色紗裙,蓬鬆的裙擺,襯出她纖細的腰身,笑盈盈地等著他們。她的身邊,一個頎長身形的中年男子,倒是純正英國人的長相,金色邊框的眼鏡,透出濃濃的學者氣息。

    冷伊一呆,莫不是?壞了壞了,今天可真是尷尬了。

    寬大明亮的馬廄,六七匹高頭大馬,傲慢地輕甩馬尾。

    莎莉自然地走到看似最為端莊的黑馬前。那匹馬似是有靈性,見著莎莉走近,低下頭,溫順地一動不動,又親昵地將臉向莎莉蹭去,逗得她咯咯直笑,牽過馬就走出馬廄,優雅地一踏,已經側坐在馬背上。先前冷伊還在擔心,她這一身紗裙也能騎馬的疑慮吹散,隻剩下一點點驚羨。她回過頭,對程昊霖莞爾一笑,“昊霖,你幫我好好招呼冷小姐。”一揮鞭子,跑出去幾十米。

    那名溫文爾雅的男子,剛才經介紹,果然是冷伊所擔心的斯賓塞先生。他見得莎莉跑遠,即刻翻身上一匹棕色的馬追了過去,莎莉也慢下來,兩人在碧綠的山坡上騎行,如此相稱。

    程昊霖替冷伊牽過一匹白馬,“這匹看著模樣最溫順。”

    他已翻身上一匹漆黑的馬,這才發現她一隻腳踩在鐙子上,一掂一掂,每次一用力,那馬就動一下,似是要走開,嚇得她另一條腿連忙踏回地麵,怎麽也上不去馬。他的眼神中滿是狐疑。

    冷伊窘迫得額上冒出汗來。抬頭看,那兩個人已走出幾百米,快要與對麵的竹海融為一體。耽擱了程昊霖追求英格蘭總督女兒的大事那可就太討嫌了,“程先生,不用管我,你先過去吧。”她心裏已經算計好了,這馬廄邊還有一排長椅,就在通透的廊簷下,坐在這裏,又不曬,又有清風吹。這些個馬,不太好駕馭,倒不如坐在一旁悠閑地看看,欣賞這些貴族出生的馬,也不枉來這一趟。

    程昊霖此時卻似乎顧及著禮節,不能將她一個女孩子丟在這裏。

    冷伊覺得他這裝腔作勢的紳士也挺多餘的,對她、對冷家,他什麽過分的事情沒有做過?這會兒倒一副周到的樣子,想來不過是想博莎莉的好感。

    他居然下了馬,走到她跟前,握住韁繩,“我牽住它,你上去。”還是那陰沉的嗓音。

    冷伊抬頭看看他,不猙獰,卻頗有幾分威嚴,那廊簷下吹吹小風的如意算盤到了嘴邊又咽下去。抓住馬鞍,左腳一用力,那馬踏了踏後腿,身子後部向遠處挪了挪,她“呀呀”輕叫兩聲,右腳又踏回地麵。

    他看樂了,低聲笑了起來,“別怕,我牽著,它不會跑的。”難得的柔和聲音。

    冷伊抹了抹鼻尖已經快要淌開的汗珠,抬頭感激地看他一眼,咬咬牙,左腳又是一踏,左臂被他猛抓一把扶住,右腳甩開,騎在馬上,長舒一口氣。

    他把韁繩遞到她手中,眉頭一聳,“這匹馬很乖。”自己又麻利地騎上那匹黑馬,輕拍拍馬背,那匹黑馬似是懂他的心意,緩步前行。

    說來也奇,她騎的白馬竟也著魔似的跟上他,不緊不慢,伴在一旁。

    沒有看過豬跑,卻也見過豬跑。冷伊在小說上,看到過許多與騎馬相關的文字,或是揚鞭千裏,或是徐步前行,或是千裏飛騎奪城,或是馬蹄輕踏賞春,總以為騎馬是件瀟灑舒暢的事情,今天真騎上了,才發現,還沒有人力車愜意,那好歹是平緩的,可這騎馬,隨著馬蹄一踩一踏,人也跟著顛簸,想開口說個什麽,不僅被顛了回去,更是吃進一口空氣,嗆在嗓子裏,幹咳起來。

    “你——”他遲疑地看著她,“不會騎馬?”

    點點頭,用雙腿夾了夾馬背,似乎不顛得那麽難受,“這是第一次。”說話也連貫了。終於不那麽緊張地抓著韁繩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她扭頭看他,他皺著眉,似是要把她看穿,於是她又發窘了,轉移話題,“我姐姐是不是……會?”本想問的是她最喜歡的就是騎馬了是不是,卻又覺得說不出的不對勁,便換成這個問題。

    好像觸碰到什麽,他扭過頭,望向前方,不置可否,變得冷漠而高傲,“你拍拍馬背,我們快點,趕上他們。”說著用鞭子碰了碰馬尾,那黑馬得了令似的向前奔去,而冷伊這匹馬明顯就是個跟班,根本無需另花力氣,它也快跑起來,嚇得她緊緊掐著韁繩,恨不得趴在馬背上。

    前麵百步開外,斯賓塞正與莎莉聊得起勁,莎莉不住點頭,兩人間有著程昊霖與她沒有的默契與深情。再是愚鈍,程昊霖自己也應該看得出來。

    冷伊以為將看到無禮的一幕,他定是要伴在莎莉的另一側,加入到談話中,可他又不會英文,斯賓塞似乎中文不大順溜,那可就滑稽了,坐在馬背上,一副看戲的不怕事兒大模樣。

    出乎意料地,在他們身後十來米,程昊霖一下子慢下,保持著和他們相同的速度。

    剛才提到姐姐,碰了他的禁忌。昨晚那看似體貼的一句,冷伊直到後半夜半夢半醒間才想明白,他是一個恍惚,把她當做了王依。又想起他在綠柳居,狂暴而粗魯地抓住王依的樣子,而後在咖啡廳沉靜地看著她的模樣,加上昨天那甚是親切的神情,愈發覺得他與王依的淵源很深。可王依終究是,是朵交際花,他如果想要她,可以將她養在別院裏;如果怕她攪了正經的婚事,可以將她趕得遠遠的。現下他這樣做究竟是為了什麽呢?

    總也想不通他的意圖,於是不知不覺中偷偷地打量身旁的他。方正的臉,是個天生的軍官樣子,顴骨略高,鼻子也高挺,標準的北方男子的模樣,此時嘴唇紅得像個孩子,難不成是因為看見莎莉與斯賓塞的親昵舉止,氣得咬紅的?

    自娛自樂過了頭,樂嗬得險些笑出聲,不妨他轉過視線,嚇得冷伊低下頭,餘光看見他也像剛才她打量他似的仔細打量她,可又不開口。她隻能咬住唇,一心一意去聽莎莉與斯賓塞的談話。

    課堂上,老夫子竭力憋出的倫敦音,此時在斯賓塞口中是如此自然,他在向莎莉描述一個理想的情境,顯然是想用對美好生活的構思來打動莎莉。其實他大可不必花這個心思,莎莉看向他的專注神情,冷伊這個旁觀者都看得明白,即便此時他隻是在描述一頓簡單的早餐、甚至早餐中的一塊麵包,莎莉也是願意伴在他身旁的,和他說什麽無關,隻因為是他。

    “你在偷聽人家講話?”程昊霖略驚愕地衝冷伊發問,怕被莎莉聽見,他壓低了音量。

    “我,我……”她也不是故意幹這種不光彩的事情,不過是無聊當中打發時間而已,“我也是替程先生的事情……”話說出來又噎住,擔心?操心?她和他也沒這麽熟悉,怎麽辯白都顯得虛偽又八卦。

    “那你倒是說說,他們在說什麽?”他饒有興趣地發問。

    這下輪到她驚愕了,他把她帶得離他們這麽近,原來本就是為了叫她來偷聽他們講話的,這個小人!

    對這對璧人沒有理解,也不知道之前在談什麽,遠遠聽著,有一搭,沒一塔,隻聽得斯賓塞說了些天花、結核病之類的內容,詞匯又大多偏向醫學,這一大段沒聽懂多少,但和他細菌專家的身份是貼切的;而莎莉講的就明白許多,都是社交的內容,說白了,就是東加長西家短,這些外國官員家的千金,整日除了舞會,還有什麽別的內容呢?

    她為難地對程昊霖說:“這,也聽不大真切,沒什麽。”

    他卻不依不饒,“你在台上的樣子很風光,他們的話難不成你聽不懂?”嘴角一個弧度,甚是輕蔑。

    看得出來,他的神色半是真、半是激將,雖然自己勸自己不要孩子氣,可還時沉不住氣,開口了,小心謹慎地把莎莉那部分誰誰家又訂婚了、某某人家的女兒私奔了,全家的姐妹都蒙羞這些個八卦細細講給他聽,他果然顯出幾分倦意。

    她邊說著,心裏也逐漸生出疑問,顯然斯賓塞對自己的工作很有興趣且入迷,而莎莉則是個喜愛交際的年輕女子,這樣的兩個人怎麽會湊在一起,並且可以一起規劃未來?反倒是程昊霖應該勝出一籌。

    “你別在這兒避重就輕了。”他果然不這麽好打發,盯住她,眼神裏很是嚴厲,看得她心裏一緊,“就說說你怎麽看這兩個人的關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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