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節 世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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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自家院子才發現,整個家已經被獸群糟蹋得不成樣子。

    像是薑承安這樣的獵戶家裏,都是獸群重點照顧對像,家裏的獸骨、獸皮、獸藥,統統都被摧毀。

    可能是薑家的獸類製品太多,沒發泄完的獸群,又對院子掘地三尺,誓要找出這家獵殺了它們眾多族屬的仇人。

    萬幸的是,獸群重點放在尋人上,沒有哪個在意屋內的一個小木牌牌。

    薑承安最終在完全倒塌的屋簷之下,翻出了愛妻柳秀月的牌位。

    貼肉藏好,來到院外,薑承安仰頭看往後山的方向,猶豫良久,還是按下心情沒有再去。

    南齊國的人,講究一個入土為安,薑承安實在不忍再去後山墓地,擾動此前一生受盡顛沛的愛妻。

    況且,頗有風險意識的薑承安,此前為柳秀月安墓的時候,他便考慮到讓妻子避免被打擾,不但下葬深度多了一米,而且用了石板壓棺。

    天色漸暗,薑承安須得防範入夜後還有獸群前來,普通野獸隻要數量不多,他倒是還不怕。

    然而獸潮之中,凶獸的密度大大高於往昔,若是搏殺中動靜太大不小心引來了凶獸,就會難以善了。

    最後看了一眼留下無數回憶的西巴村,薑承安抹掉嘴角的血沫,扭身穿進了黑影瞳瞳的村外樹林。

    隔日午後,一路小心謹慎地摸回長溪鎮,避開了遊蕩其間搜尋食物的野獸,薑承安來到碼頭想要前往漢嘉縣城時,卻發現要麵對一個殘酷的現實。

    前幾日,鎮民們在離開的時候,已經把附近所有能漂的東西,都扔進了河裏給盧寄文用來做筏。

    他現在別說一條小船,連個大點的木板都找不見。

    再說沒有了修士真人護持,薑承安也不敢保證從水路走就一定安全,不要說那頭四級凶鱷了,在水裏就是一條普通大鱷,他也不一定能夠對付。

    水路不通,隻能硬著頭皮去闖危機四伏的山路。

    全賴多年來豐富的狩獵經驗,薑承安有驚無險地在山林中,渡過了離開長溪鎮的第一天。

    次日近午之時,正潛在高處查探四下動靜的薑承安,突然聽到一聲淡淡的弦動聲!

    若是換個普通人,或是環境嘈雜些,這輕輕的一下聲響,興許就被略過了。

    但此時此刻,又落在薑承安這個老練獵手耳中,卻是清晰明白無遺。

    胸中恨意再次湧起,立刻收躡腳步聲,毫無猶疑地往弦動聲傳來處摸了過去。

    前行數百步,弦聲一直再未響起,但刀兵碰撞與獸吼聲卻越來越清楚。

    輕手輕腳地攀上一株歪脖子樹,樹林裏的戰場情況已經落入眼中。

    一個同是獵戶打扮的人影,軟軟倒在斷樹的下麵,手中還緊緊握著折斷的獵弓。

    另一個勁裝打扮的人影,正手持獵刀,在與肩頭插著箭矢的黑熊拚死搏鬥。

    看那身法,若是他一意逃跑,其實黑熊不定能追趕得上,也許是不忍扔下同伴,所以留在斷樹附近徘徊不退,方才與黑熊陷入苦戰。

    引弓,箭隨眼動。

    恰是時,那黑熊正要對勁裝人發起最後攻擊,立起身來揮爪就要拍下!

    ‘嘣。’

    ‘嘣!!’

    薑承安融合進了昔日武藝的連珠箭,抓住稍縱即逝的機會迅疾射出。

    前後兩支箭,由於使用的力道有輕有重,在飛射至黑熊身後時,剛好變成齊頭並進,一齊射進熊身腰背結合處的軟肉裏!

    “嗷!!!!!”

    一聲怒嚎。

    突然被泄了力的黑熊,雙腳再也撐不住胖大身體,重重往地麵撞去。

    ‘嘭’!

    倒地的黑熊,激起周圍草葉飛舞。

    刀光閃過!

    那勁裝人在黑熊倒下時,勉強合身躲過,隨後立即揮動手中的獵刀,蘊出渾身所有的力量,狠狠地劈進黑熊頸脖處。

    還怕黑熊不死,又拚命往下壓著獵刀!

    直到幾乎把熊頭都要切掉,那勁裝人才鬆開獵刀,轉身準備去往同伴那裏。

    隻是剛轉過一半,卻天昏地暗的往後就倒。

    林間,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勁裝人知是救命恩人到了,想坐起身來,可腹部、大腿都有可怖的傷口,痛得幾近暈厥。

    “這位兄……”

    重創了黑熊的薑承安,第一時間就趕往斷樹這裏,見那勁裝人仰麵倒下時,已經著急地撲上前去查看,口中的話才講到一半,他的心卻如同被重拳擊中!!

    懷中身著勁裝之人,卻是一個女俠客。

    原來,這兩人,是女俠客與獵人的夫妻組合!

    難怪要護著獵戶的屍體,遲遲不肯離開。

    刹那間,鮮少流淚的薑承安,滾燙的眼淚不受控製地滑落。

    抱著這女俠客,他如同當年與柳秀月私奔時,在林中抱著的那個愛人一般。

    “孩…孩子……海……海兒……”

    薑承安的眼淚,連珠滴落在懷中重傷的女人臉上,讓她短暫地從昏沉中醒了過來。

    那斷斷續續的言語,讓薑承安倏然驚覺到,斷樹後一個驚恐已至失聲的小小身影。

    “海兒沒事,你放心,他好好的!”

    這一刻,薑承安似乎穿越了時空,如同在與秀月對話。

    “山…望山……保護好,海兒……答應我……”

    那女子,似是失血過多,有些神智不清了,竟將薑承安當做了她的丈夫望山,拚盡最後一絲力量,在托囑他要照顧好孩子。

    隻是講到最後的‘答應我’,又似乎回複了半分神智,察覺了跟前的是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獵人,於是要求對方能應下自己的請求。

    “會的,我會的!你醒醒,你醒醒,秀……”

    緊緊握著懷中女子的手,薑承安神情可怖已然有幾分瘋狂。

    可惜,無論他如何呼喚,受了過重傷勢的女子,也聲息全無,沒法再睜眼蘇醒過來。

    “啊!!!!!”

    “啊啊啊!!!!”

    山林中,驟然回蕩起薑承安悲痛的哀嚎聲!

    “啊啊啊啊啊!”

    連日來緊繃的神經,終於斷掉了,似乎重回柳秀月在懷中逝去時的薑承安,要在這吼聲中傾訴所有的痛苦!

    “叔叔!叔叔!!別喊!娘說在林子裏不能出聲!!有野獸要來吃掉海兒的!嗚嗚……叔叔求求你別喊!!”

    這最痛苦之時,一個清軟的童聲,把薑承安從無盡的黑暗中拉了回來。

    那個一直藏在樹幹後麵的小孩兒--海兒,正驚恐地努力製止他的不理智行為。

    遠處,有樹梢開始大幅地搖動起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