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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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晉陽郡主的父親平南王鎮守一方,膝下有四子,卻隻有一個寶貝女兒,自小養在身邊,滿了十歲才著人送進帝都的宅子長住。

    因此,晉陽郡主是驕縱慣了的任性脾氣,又因從小習武弄槍,對武藝出眾、能征善戰的淩昭早生向往,少時便想盡法子和他製造相處的機會。

    從那時起,江晚晴就成了她心底的一根刺。

    她的性子大大咧咧的,淩昭在一眾皇子中排行第七,她便總是七皇子、七殿下的叫著,起初沒覺得什麽,直到某天賞花宴上,她聽見了江晚晴是怎麽喚他的。

    一聲七哥,分明是最簡單的兩個字,從少女淡粉的唇裏輕輕吐出來,卻帶著無盡的纏綿情意。

    氣煞她也。

    惡心,討厭,黏黏糊糊的。

    晉陽郡主怎麽看江晚晴怎麽不順眼,淩昭越是喜歡江晚晴,她就越是討厭她,幾度蓄意找茬,皆是铩羽而歸。

    那生的空穀幽蘭一般安靜的少女,隻在淩昭麵前會顯露幾分小女兒情態,在同齡人和他人麵前,則是永遠與世無爭、容忍大度的樣子,眉梢眼角染著淡淡的冷清意態,好似不屑於爭鬥,反倒襯托得別人全成了尖酸刻薄的惡人,好生氣人。

    上天開眼,江晚晴沒能嫁給淩昭,而是成了東宮的太子妃。

    晉陽郡主以為淩昭總會清醒了,知道她才是真正在意他的人,不成想,他還是念著那負心的壞女人。

    如今先帝過世,幽居長華宮的那人還年輕,淩昭又總在宮裏走動,多的是見麵敘舊的機會。

    晉陽郡主聽了身邊人的幾句挑唆,又恨又怕,正好今天進宮,就這麽風風火火地往長華宮來。

    “郡主!郡主使不得!”

    丫鬟碧清追上去,著急得不知怎麽辦才好:“長華宮那位,先帝可是嚴令禁止任何人擅自見她的,您這麽一去,萬一走漏了風聲——”

    晉陽郡主冷哼一聲,大聲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迷路了,記不清路,隻曉得往前走!”

    碧清明知主子是在耍賴,卻也不得法。

    到了長華宮角門前,兩旁看守的侍衛本欲上前阻攔,晉陽郡主惡狠狠瞪了他們一眼,倒是讓他們愣住了——這位闖進來的姑娘衣著華貴,身後又跟著隨從,肯定是位主子,眼神這般凶狠,怕是來頭不小,他們也不敢魯莽地攔下。

    晉陽郡主越發得意,腳步不停,闖入大殿。

    兩旁朱紅的門有些斑駁,幾處地方都脫了漆,顯出主人的落魄境地。

    晉陽郡主悶久了的心思舒展了些,左右那女人過的不好,她就暢懷了,可乍一眼看見從偏殿過來的人,那笑意忽然凝在了唇角,尷尬又僵硬。

    七年了。

    江晚晴嫁人時不過十六,在深宮裏磋磨了七年,卻還是昔年閨閣中的模樣,弱不禁風的身段,步步生蓮的優雅姿態,連眉梢眼角溫柔中透著清冷的神/韻,都不曾有一絲一毫的改變。

    看見不速之客,她挑了下細眉:“郡主?”

    晉陽郡主本是來找茬,外加看笑話的,但故人還是昔年風采,自己的氣勢瞬間就弱了一半。她挺起胸膛,好像借著這個動作,能打足底氣:“我是迷路了,才走到這鬼地方來的。”

    江晚晴的目光在她臉上緩緩飄過,宛如一汪沁涼的月色悄然流淌。半晌,她笑了笑,走到一邊的位子上坐下,淡淡道:“原來如此。”

    晉陽郡主沉默地打量著對方。

    江晚晴穿的很素淨,通身不帶雜色的白,頭上的簪子也是純粹的白玉,更顯得長發烏黑,眼眸若墨玉。

    一名稚氣的宮女和一名清瘦的小太監從裏間出來,站在江晚晴身後,似乎不知是否應該給客人上茶。

    江晚晴沒抬眼看寶兒,隻道:“長...華宮粗茶淡水,晉陽郡主入不了口的。”

    這話不但交代了下人,也算點醒了晉陽郡主。

    這火鳳凰一般的女子幾步走到她麵前,冷笑道:“隻怕當年你敲鑼打鼓,天下同慶封為東宮太子妃的時候,沒想到會有今天這下場吧!”

    江晚晴點了點頭,感慨道:“當年嫁給先帝,他還是太子,他的父皇龍體安康,是沒想到這麽快就會當上皇後。”

    “哈!”晉陽郡主尖銳的笑了聲,環顧四周:“江晚晴,你少在我麵前裝腔作勢,誰不知道你早就遭了先帝厭棄,隻留皇後之名,實則已是棄婦廢後!”

    江晚晴臉色如常,不見半點氣惱:“先帝終究沒下廢後的詔書,豈不是證明他終究顧念著我,舍不得我?”

    身後的容定神色一變,深深凝視著她的背影。

    晉陽郡主不耐煩道:“你和先帝如何,又幹我何事?你是慣會在男人麵前裝樣子的,可我知道你的真麵目——”她恨恨地剮了座上的素衣女子一眼,冷冷道:“我告訴你,你現在後悔,也晚了!別白費心思。”

    江晚晴奇道:“我後悔什麽?”

    晉陽郡主嗤道:“你還裝!當年攝政王衝撞了聖祖皇帝,被關入大牢,你以為他徹底失勢了,再無翻身餘地,就轉身投入先帝懷中,你自然是後悔這個。”

    寶兒聽完,已經氣白了臉,喝道:“大膽!誰準你侮辱我們娘娘的?”

    晉陽郡主輕蔑地掃過她,不屑於和奴才說話,隻問江晚晴:“你敢說不是嗎!”

    江晚晴悠然一笑,道:“寶兒,上茶。”

    寶兒氣道:“娘娘!”

    江晚晴笑道:“接下來總得費些口舌功夫,晉陽郡主喝不慣不好的茶,我卻是要潤潤唇的。”

    寶兒低著頭,應了聲。

    跟入殿中的碧清拉了拉晉陽郡主的衣角,緊擰著眉喚了聲:“郡主……”

    晉陽郡主冷著臉,甩開她的手,依然直視著江晚晴:“好,我就聽聽你怎麽狡辯。”

    江晚晴有的是耐心,等寶兒端著熱茶上來,倒了一杯,她接過手裏吹涼了,輕輕抿一口,才道:“當年我年幼無知,和攝政王確實有些來往,但從來守禮,並無私情。後來,我既嫁給了先帝,心中便隻有他一人,先帝待我寵愛有加,我待先帝,更是一心一意。”

    容定渾身一震,望著江晚晴的眼神,震驚而新奇。

    江晚晴放下茶盞,幽幽歎了聲:“可惜我沒福氣,先帝撒手人寰,留我一人在世,我的心已經死了,若說有後悔,也隻悔恨沒有更早認識先帝,更早嫁他為妻,平白辜負了大好時光。”

    晉陽郡主臉色驚愕,愣了好一會兒,脫口道:“你胡說!當初一口一個七哥,喊的那麽親熱,你卻說你——”

    江晚晴抬眸,目光如冬日雪色,映在她的身上,不帶溫度:“我也喚我兄長們大哥二哥,難道我對他們也有情意不成?”

    晉陽郡主怒道:“你強詞奪理,曲解我的話!”

    江晚晴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罷,全由得你。”

    晉陽郡主瞪著她,過了許久,哼了聲:“你說你從未喜歡過王爺?”

    江晚晴微微變色,冷然道:“郡主,我今生唯一心悅之人,如今躺在永安殿的金棺中,我是先帝的正宮皇後,望你自重。”

    晉陽郡主狐疑道:“那你從前待王爺的種種,難道就是假的?”

    江晚晴容色淡漠:“你所謂的種種,又是指的什麽?攝政王從前是聖祖皇帝的七皇子,身份尊貴,家母和李太妃又是舊識,我盡心待他,不是應該的麽?”

    晉陽郡主沉默一會,試探道:“就這樣?”

    江晚晴篤定:“就這樣。”

    晉陽郡主在大殿裏走...了幾步,倏地轉身,揚起下巴:“江晚晴,你就不怕我把你的這些話,去跟王爺說麽?”

    江晚晴見她一步步走入自己的計劃,溫柔的笑道:“隨便你。”

    晉陽郡主睜大了眼睛:“你別以為我不敢!”

    江晚晴渾不在意:“你要是敢,現在就去。”

    晉陽郡主咬了咬牙:“我馬上就去!你說過的話,我會一字不漏的對王爺說一遍!”

    江晚晴道:“你盡管說。”

    晉陽郡主總覺得受了挑釁,怒道:“我這就去了!”

    江晚晴頷首:“你去啊。”

    晉陽郡主深吸一口氣:“我真去了!”

    江晚晴眼皮也不抬:“不送。”

    晉陽郡主用力地跺了跺腳,對碧清道:“我們走!”大步走出一段路,忽而又折回來,指著江晚晴道:“我看你能得意到幾時!”

    晉陽郡主主仆二人走了,長華宮複又安靜下來。

    方才江晚晴的話,寶兒和容定都聽了個清清楚楚,容定兀自沉默,寶兒卻感動得熱淚盈眶,認準了先帝風流花心,江皇後癡心不改,突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臉上淌下兩行清淚:“娘娘,可惜先帝……再也聽不見您的話了!”

    江晚晴微笑:“他聽不聽的見不要緊,總會有人聽見的。”

    寶兒淚眼朦朧,轉頭看了眼空蕩蕩的門庭,哽咽道:“先帝若是知道娘娘的心意,定不會舍得把您關在這兒,飽受苦楚。”

    江晚晴心平氣和:“就算對我下了禁足令,他一沒短了我的吃穿,二沒給我使絆子添堵,談不上苦楚。”

    寶兒泣道:“滿後宮的女人,隻您待先帝最真心了……”

    江晚晴便不說話了。

    容定也在瞧著這位看似嫻靜溫柔的主子。

    剛才江晚晴說的話,莫說是晉陽郡主,就連身為當事人的他,也覺得一頭霧水。

    他竟是不知,他的皇後對他用情如此之深。

    他隻知道,自大婚之夜起,到每月初一十五於長華宮就寢的日子,江晚晴見了他便是克製隱忍的模樣,麵上不顯露什麽,可那雙眼睛是騙不了人的,漆黑的眸子裏,盛著無盡的哀傷。

    有次他的手按在少女清瘦的肩上,她微微顫了顫。

    那是出自本能的反感。

    然而,就是這樣的江晚晴,卻在晉陽郡主麵前,口口聲聲說今生隻愛他一人。

    荒謬……荒謬至極。

    正心裏七上八下的,驚疑不定,忽聽江晚晴喚道:“小容子。”

    這清淩淩悅耳的三個字,如兜頭一盆冷水,澆了下來。

    容定嘴角抽了抽,上前一步:“……娘娘。”

    江晚晴喝完了半杯茶,一隻纖纖玉手按著脖頸,慵倦道:“來給我捶捶肩膀。”

    作者有話要說:  男配:你戲別那麽多。

    女主:你內心戲別那麽多。(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