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 7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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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段時間的“艱苦奮戰”, 林如海可算是將自家書肆即將出版的試題集全部做了一遍, 又請一些摯交好友幫忙糾了錯,自己也對照著典籍將一些有錯的地方改掉後, 他才將比試題集的數量更多的答案, 交給了賈數。
經此一役,林如海倒是真的覺得, 原本一些都快被忘掉的小知識點,全都回想起來了呢!
甚至於, 因為做題的時候發現還有許多書上的內容並未完全掌握,林如海將那些內容找出來認真研讀之後, 覺得自己的學識比之前更好了!
林如海猶豫著,他是不是該將那些沒有被賈數選中的試題都找出來做一遍呢!
林如海看著賈數時,滿臉複雜。
賈數看得好笑,湊過去親了親他, 然後拿著答案便讓人送到了印刷坊。
她也沒想到,林如海竟然真的可以在半個月的時間內,將她準備出書的那些試題全部做完——
雖然古代書裏的字大如鬥,一本書裏麵的真正內容並沒有多少, 而且還有她特意找人製作出來的鵝毛筆, 但跟林如海大腿一般高的試題能這麽快就做出來, 也足以說明林如海這段時間是真的有在用心做題。
林如海看著賈數離開的背影, 深吸一口氣, 而後回到臥室直接躺在了床上, 趁著這難得的休沐, 躺在床上睡了一整天,這才緩過來。
然後,他再去上值的時候,整個人的精神狀態就完全不一樣了。
因為季儒從未對林如海落井下石,後來因為林如海升職到侍讀學士,主持編書,又將他給提拔到身邊參與編書工作後,兩人的關係就突飛猛進了。
雖然還算不上至交好友,但在翰林院,季儒已經是林如海關係最好的同僚。
林如海前兩天的狀態季儒看在眼裏,但因為他在編書的時候並沒有出錯,本人似乎也隻是疲累,精神狀態還行,他也就沒有多問。如今看他紅光滿麵,季儒才走到他麵前:“你前些天是怎麽回事?怎地像是晚上沒睡覺似的。雖然林學士尚且年輕,但也需要注意身體。“
事實上,季儒更想問他晚上是否和弟妹鬧得太厲害,但這種事兒他實在不好開口問。
林如海並未領會到季儒話中真意,隻點頭道:“聖上大恩,願意將往年試題拿出來刊印成書,我家書肆被聖上選中出書。隻拙荊有言,想讓我事先做一遍,到時候賣出去的時候有個參照。”
季儒並不了解其中的門道,隻是因為之前聽說林如海家書肆的書在讀書人中口碑不錯,甚至他自己手上也有好友送來的一套劉大儒的教輔書,便下意識地開口:“在下現在這兒預祝林學士新書大賣,生意興隆了。”
林如海含笑點頭:“借您吉言。”
季儒頓了頓,道:“之前劉大儒的書出來的時候,有位好友送了一套教輔書給我,我正愁著不知怎麽回禮。正巧好友家有個即將參加春闈的遠方侄兒,你們書肆的試題應當是個不錯的選擇。那些試題應當是要開始售賣了吧?”
林如海點頭。
季儒笑道:“可否幫我預先留兩套?我倒時候讓人到你家書肆去取?”
季儒又沒說不給錢,隻是一點便利而已,林如海自然沒有不答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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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數拿到林如海的答題後,不到兩天便印刷出了上千本書,以聚集在京城內的舉人數目而言,這個數量不算太多,但也完全足夠應付第一天的生意。
就在賈數讓人將書送到三家書肆,馬上準備開業的時候,那些一開始便反對將試題印刷成冊的文官們,再次在朝堂上反對起這件事來。
啟聖帝坐在龍椅上,眼神冰冷地看著下麵站著的禦史,突地勾唇一笑:“怎地,你們這些文官是連臉都不大算要了?”
那禦...史打了個寒顫,差點沒直接跪下。
但想到三皇子的囑咐,隻得硬著頭皮開口:“回皇上,那林家書肆比其他人提前許多時候拿到試題,這對其他聽到消息才到戶部購買試題的書肆並不公平。”
啟聖帝笑了,明知道林家書肆背後站著的人是他,還想要跟他講公平?
眼珠一轉,啟聖帝的視線便瞟到三皇子的身上:“三皇兒,你來給朕說說,什麽才叫公平?”
真以為他整日待在宮中,便不知道京城內三皇子的書肆最多,足足有十幾家?
打壓林家書肆,獲利最大的會是誰,他難道不知道?
三皇子腦子懵了一下,怎麽這事兒又跟自己扯上關係了?
他轉頭看向那禦史,難道這個人是自己麾下官員?他怎麽從未見過?不過,四品禦史確實還入不了他的眼,自己不認識也不算奇怪。
但他什麽時候讓手下的人上朝,去撬自己父皇牆角了?
如今皇上與太子感情甚好,他們這些皇子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對太子都不可能造成威脅。除太子外的幾個兄弟全都知道,如今最重要的事,是先將太子拉下馬,除此之外,也要想辦法博得父皇更多的關注與疼愛。
這個時候跟啟聖帝對上,他又不是傻了。
三皇子猛地打了個激靈,突然意識到,自己被某位兄弟坑了。可皇上問話,他還不能不答:“回父皇,兒臣以為,如今這般已是最好。”
那禦史不敢置信地看了三皇子一眼,張嘴想要說什麽,但最後卻頹然地垂下頭,整個人都被絕望籠罩。
啟聖帝將一切看在眼裏,心底愈發懷疑三皇子:“你來說說,究竟什麽樣才算是公平?”
那禦史直接跪下:“回皇上,微臣以為,應當定一個日子,讓所有書肆一同售賣試題。”
盡管已經被三皇子放棄,可他已經開了口,這個時候也不敢反口。
啟聖帝看向三皇子的眼神,愈發沉凝。
朝堂上,攝於啟聖帝的威嚴,文武百官每一個人敢站出來說話。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許多官員在發現無法阻止啟聖帝將試題拿出去賣了賺錢後,自己也想辦法在其他書肆弄了些分紅。就算知道此時最好出麵駁斥那禦史之言,以平啟聖帝怒火,但為了自身利益,其他人全都裝起了鵪鶉,
啟聖帝氣笑了:“好好好,既然你們都這麽說,朕就看看所有書肆一同出售試題,究竟有沒有書肆能超過林家書肆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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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正高興於自己終於從山一般的試題中脫身,就算枯燥的編書,他都滿臉帶笑,興致勃勃,讓一同編書的其他同僚看著,就覺得他有好事發生。
除季儒外,自然還有其他人注意到林如海與前幾日的不同,便有人好奇地早林如海打探八卦。
林如海也不覺得需要隱瞞,便將林家書肆即將出新書的消息告訴了同僚。
季儒因為隻是個庶常,即便被林如海調來一同編書,卻也因為官職最低,而被各種瑣事纏身,整天忙得團團轉,所以盡管知道林家書肆的書很火,但其究竟有多火卻沒有清晰的認知。甚至於他好友送給他的書,也因為平日太過繁忙而沒時間翻看。
可這些已經成為學士官員,平日隻需統籌大局,其他瑣事跑腿兒的事也都有屬下幫忙,每日散值的時間可比林如海都要早得多。
甚至因為最近修書的原因,對市麵上的書籍十分關注。林如海出的書,這些修書的同僚都買來看了,卻也沒太大感覺。但劉正清大儒也在林家書肆出書,這便讓他們不得不對林如海家的書肆另眼相看了。
所以聽到林如海的話,他便有些心癢難耐:“林學士可否替在下留一套,我到時派人到書肆去取。放心,我會讓下人帶...足銀子的。”
林如海搖頭:“都是些往日春闈與殿試的試題,於我等並無用處。”
前來問話之人並不失望:“我等用不上,還可送人。”
林如海這才應了。
那人滿意了,猶豫著提醒了他一句:“你們家的書肆想要售賣試題,恐怕還要再等等。”
林如海一愣:“為何?”
之前啟聖帝不是說,事情已經解決了,讓他們放心售賣試題?
來人便將之前朝堂發生的事告訴了林如海:“這種事兒前些時候本已經說定了,按理說應當不會再出現變故,但既然有人帶頭挑了事兒,以科考試題的背後利益糾葛,會有如今結果倒也不奇怪。若是皇上不顧百官看法直接駁回禦史意見,倒也沒人敢說閑話。”
但顯然這事兒似乎涉及到了三皇子,皇上動了真怒,最後便成了這麽個結果。
林如海也不傻,聽了這話便知道,這事兒恐怕又被人當做筏子,被扯進了奪嫡之中。
沒一會兒,果然又聽皇上召見林如海。
這次,林如海對皇上召見他所謂何事,已經心知肚明。
一到中午用膳的時間,林如海便乘著馬車,直接回了林家,將這事兒告訴了賈數。
但這事兒已經蓋棺定論,皇上都已經當成文武百官的麵親口說出了讓所有書肆在同一時間售賣的話,難道還能自打嘴巴,將話收回?
君無戲言,啟聖帝絕不會這樣做。
哪怕回到上書房冷靜下來後,他也明白過來三皇子是被人設計了。
但想要從太子手上搶下他屁股底下這把椅子,卻連自己麾下的官員被人買通了,甚至上朝明言暗害了,他都不知情,這樣的性子,這麽點兒本事,還想當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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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半個月的時間,新一科的春闈便要開始了。
這段日子,大夏其他地方的讀書人全都聚集在了京城,適應當地水土,複習功課,外出交際打響自己的名聲。
從江南而來的湯元緯,正是其中之一。
不過他與其他學子不同的是,他很早就在父親的安排下,投奔到了父親的好友季伯父門下。因為季伯母娘家是江南有名的商人,湯元緯在季家待的還是挺舒服的。
當然,如果沒有他父親神來一筆,將京城賣得火熱的劉大儒寫的教輔書送了兩套到季府,他應該會更高興。
但世上沒有如果。
哪怕季伯父並不在意,甚至因為父親的作為,反倒對他更加照顧,湯元緯卻覺得不好意思,這段時間一直躲著自己的屋子複習功課,並不願見季伯父。
這日,他的好友到季府找他:“你可曾聽說,林家書肆又出新書了。”
湯元緯當即心神一動,起身就要往外跑。但很快定了神:“你可知道那書的內容?是我們能用上的嗎?”
“嘿嘿,早就打聽過了,這次是聖上看了劉大儒的教輔書後,心有所感,憐憫我等學子求學艱難,故而決定與林家書肆合作,準備將前些年的春闈與殿試的試題刊印成冊,讓我等學子在春闈前能有個底。”
“而且這次不止是林家書肆,京城內的其他書肆也可在戶部拿錢買試題……”
“既如此,我等為何不直接到戶部購買試題?”湯元緯奇怪地問。
他好友愣了下,隨即不管不顧地拉著他就往外跑,一邊跑一邊對他喊:“你也不想想林家書肆的書有多難買,若是去遲了,被人搶光了可怎生是好?就算你有什麽想問的,到地方了去問那些已經買到了試題集的人不是更好嗎?”
再者,他好友心中嘀咕:就算其他書肆賣的試題與戶部的別無二致,可林家書肆賣的試題集卻絕對不同。
不知為何,他心中就是...有這樣的預感。
然而兩人畢竟不是聽到消息後就直接趕到林家書肆,途中又沒乘馬車,等到林家書肆門前的時候,發現其門外早就排了一條近百米的隊伍。
兩人被狠狠唬了一跳,對視一眼後,一人排隊,一人趕緊找人探問情況。
他好友腳程快,很快跑到隊伍末尾排上隊了,湯元緯則跑到店門口,瞅著有人買了足足五大本試題集出來,竟敢將人攔住:“敢問這位兄台嗬……”
湯元緯目光死死地定在此人懷裏的五本書上,剛才晃眼一看,沒看清,如今卻有些錯愕,“這次的書,怎地這般大?”
這書肆內的書向來是差不多大小,幾乎沒有例外的,可這次林家書肆刊印這書,卻比往常大了一倍還有多。
那人一臉得意地看著湯元緯,伸手比劃了下書的大小:“這位兄台,你不覺得這書的大小,與往年的試題紙張大小一致嗎?”
湯元緯也是縣試府試秋闈這麽一路考上來的,被他提醒過後,立刻反應過來。
湯元緯對這位已經買到書的幸運兒笑了笑:“這位兄台,不知這書,與我們往常考試時做的試題有和不同?”
那人擺擺手,笑著答:“也沒什麽不同,這林家書肆這次出的書就是往年春闈與殿試的試題。”
湯元緯正待失望,便聽他說,“隻不過這林家書肆將不同類型的試題都歸納到了一起,若是我等某一類題型不擅長,倒是可以專攻那部分。而且這書中的試題,也都是仔細挑選過的,絕沒有一道重複的,並不會浪費我等錢財。”
“當然,若是兄台隻想購買試卷,這林家書肆也特意做了一本沒多少改變的試題集,裏麵都是一整張沒有拆分過的試卷。其中還有一些是往年出了,卻沒有用上的試題,若是做完,應當能知道自己的如今的學識水平。”
“我等做了題目,如何知道答案正確與否?”湯元緯有些不解。
那人嘿嘿笑了:“兄台這就有所不知了,這林家書肆的老板正是前科探花林如海,他家將書刊印出來後,還特地讓林探花將所有試題做了一遍,”他抽出一本書,“你看,這本就是林探花的答題。”
那人還想再說,誰知後麵又有人買到了書,見他與湯元緯解釋,一把將人拽住:“你跟他說這麽多,說不得他原本不打算在林家書肆買試題,也被你說動了,能不能長點腦子,少一個人買書對你不是更好?”
後出來這人說完,抱著一堆書就跑了,似乎擔心被湯元緯攔住。
而站在湯元緯麵前的學子,臉色也變的尷尬起來:“那個……在下先告辭了……”
扔下這句話,轉身就跑。
湯元緯還想等其他人,卻發現其他人買完書根本沒打算停留。
湯元緯無奈,隻得走到自己友人身邊。
這麽長的時間,友人的排隊位置也往前走了一截。
“怎麽樣,可打聽到了具體情況?”
湯元緯趕緊將自己才打聽到的東西說了出來,又言,“我對其他東西不太了解,但林探花的答題,倒是很想買上一本。”
不管他們這些讀書人對林如海是個什麽看法,但林如海考中了探花卻是不爭的事實,自己的答題拿去與林探花的答題對比,差不多也能知道自己與林探花的水平相差多遠,對自己這一次的科考心裏也能有些底。
他友人聽到後,也差不多是這個反應。
隻是看著前麵長長的隊伍,他又有些沮喪:“你說能不能到其他書肆去買試題,再到林家書肆購買探花郎的答題?”他看了湯元緯一眼,神情窘迫,“我到京城這幾月,盤纏已經花了一多半……聽說其他書肆的試題會便宜一些。”
湯元緯怔了怔,勸他:“我手上還有餘錢,不如先借給你,等...回鄉後在還我?”
他好友有些遲疑:“都是一樣的試題,沒必要……”
事實上,若非這次出書事件距離春闈太近,他甚至想等湯元緯買完書後,直接借書謄抄——
之前劉大儒那些書,他便是這樣做的,否則他手中的錢根本堅持不到現在。
湯元緯皺眉:“我剛才不是說了,那位好心的兄台說過,林家書肆的書,內容全都打亂了的,聽說還刪減過一些內容,林探花的答題肯定是對應林家書肆的書。你若是到其他書肆買,寫完答卷後,說不得還得浪費時間找答案,關鍵是浪費時間還擔心找不到答案。如今春闈在即,何必浪費這些時間?”
他友人很快被他說服,略不好意思地對湯元緯抱拳:“既如此,便請湯兄借我一些銀子,等回鄉後,我一定歸還。”
湯元緯十分相信友人人品,拍了拍他的肩:“這有什麽?等會兒我直接買兩套就好。”
隻是兩人得到消息的時間略有些晚,等隊伍快要輪到他們這裏的時候,那書肆的掌櫃竟出來給他們道歉,說是答題已經賣完了,要想買書,隻能明日再來了。
“掌櫃的,我們辛辛苦苦排了這許久的隊,你一句書賣完了就把我等打發了,是不是不好?”
那掌櫃的這段時間也習慣了這樣的場麵,聽到這話也麵不改色:“這位客人,不是我們不願賣書,實在是今日已經到印刷坊拿了四五次貨,都不夠賣,如今天已晚,馬上就要到宵禁時間了,我們實在不敢再到印刷坊拉貨回來賣。”
見許多學子臉色不大好看,他趕緊安撫,“再者,就算我立刻派人到印刷坊去拉書,這個點兒,他也隻能被攔在城門外,根本進不了城門啊。”
因為印刷坊氣味大,汙水也多,城內是絕對不允許出現印刷坊的。想要書,隻能到城外去拉。
可古代有宵禁,到了時間,別說進出城門,就連在城內做生意都不允許。
其他沒買到書的學子頓時急了:“那我等沒買到書的人可怎麽辦?”
“諸位學子不用急,我們東家早就讓印刷坊的匠人日夜趕工,這《五年春闈三年殿試》等書,早已存了比今年報名參加春闈的學子數量多了足足一倍的數目,明日大家一早來,定然能買到!”
“這可是你說的!”
“老夫也沒必要欺騙諸位啊。”
其他學子這才散去。
湯元緯與其友人都有些沮喪,因為這次林家書肆並未讓人在整個京城大肆宣傳,以至於他們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午後,友人跑到湯元緯家告知這個消息,及二人跑到林家書肆,又浪費了許多時間,以至於二人辛辛苦苦等候半天,竟沒能買到書。
二人對視一眼,正打算離開。
湯元緯卻突然瞪大了眼睛,手指著一個趁人不注意進入林家書肆的小廝驚呼出聲:“那人,似乎是我季伯父身邊的貼身小廝!”
湯元緯友人腳步一頓:“你沒認錯?”
“怎可能認錯?”湯元緯道,“季伯父往日送我許多東西,都是讓文墨出麵,我就算認錯季伯父家的弟弟,也不至於認錯文墨。”
“那要不,我們在這兒等等?”雖然知道希望渺茫,但萬一,那個叫文墨的小廝能買到試題呢?
湯元緯猶豫片刻,點了點頭:“我們等等,我很想知道文墨為何會出現在林家書肆。”
兩人找了個不起眼的地方,站定後,目光直勾勾地看著林家書肆的大門。
過了片刻,文墨抱著一個木匣從書肆裏走了出來。
湯元緯帶著友人迎了上去:“文墨?”
文墨停住腳步,回頭,幾乎是一眼便認出了湯元緯:“湯少爺,您怎麽在這兒?”
他又看向湯元緯身旁的男...子,了然道:“湯少爺可是聽到消息,到林家書肆來買《五年春闈三年殿試》等書?可曾買到了?”
他似乎有些為難,“老爺特地讓林探花給您留了兩套書,你若是買了,可……”
湯元緯驚喜地看著文墨:“季伯父與林探花認識?”
但轉念一想,季伯父與林探花是同科進士,若是認識也不奇怪。
“季伯父真的為我留了兩套書?”驚喜來得太快,他到現在還有些不敢置信。
文墨笑了起來:“老爺知道探花郎家的書肆又準備出書後,也猜到了可能會一書難求,便早早請林探花預留了兩套。”
想著老爺的吩咐,他幹脆將木匣打開,提出一套遞給湯元緯的友人,“老爺知道陳公子與湯少爺相交莫逆,之前湯少爺也一直勞陳公子照顧,便給陳公子也留了一套,還望陳公子不要嫌棄。”
這可是林家書肆的書,陳埭能得到一套,高興還來不及,怎可能嫌棄?
可是他與季儒並無交際,與湯元緯之間的相處也是互相照顧,若是接下這套書,他總覺得受之有愧。
湯元緯卻在一旁勸他:“如今這書供不應求,那些買到書的學子回去一宣傳,定然還會有其他人前來購買,其中甚至不乏已經買過其他書肆試題集的學子,我們明日就算來得再早,也不一定能買到書。”
聽這話,若是他不接書,明日湯元緯還得陪著他一起過來買書。
陳埭心中湧起一股暖流,也不好耽擱湯元緯複習功課的時間,隻得點了點頭:“現在我銀子不趁手,湯兄先替我墊付這些書的銀子,等回鄉後,我再還你。”
說完,他將文墨手中的幾本書接過,迫不及待地翻開,扉頁的一行大字便印入了眼簾——
答題試卷,或可仿造號舍環境輔助。
陳埭眨眨眼,沒太明白這話的意思。
湯元緯湊過去看了一眼,遲疑道:“這是想讓我們自己造一個號舍,甚至如春闈那般,整整九天的時間都在裏麵做題,一日三餐,五穀輪回也在裏麵解決?”
陳埭茫然地看著湯元緯:“真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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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林家書肆售賣試題集,因為有其他朝廷大臣幹預,到最後便成了與其他書肆一同競爭的結果。
其他書肆效仿林家書肆,提前找了許多小乞兒在大街上宣傳吆喝,很是為他們吸引了一波客人,反倒是林家書肆,因為乞兒都被其他書肆的人高價請走,最後竟沒人幫忙吆喝宣傳。
那些掌櫃的一開始急得嘴上冒泡,甚至都打算雇傭成人幫忙吆喝,但這種想法卻被賈數製止了:“林家書肆的口碑已經打出來了,如今已經不需要如何宣傳。”
“可不宣傳,豈不是沒人知道我們書肆也有試題集賣?”
賈數不在意:“那些學子一開始可能腦子發熱,隻會一門心思往那些書肆鑽。但發現京城內幾乎所有書肆都在賣同樣的試題集後,難道不會有人到林家書肆來看情況?”
隻要有人過來查看情況,賈數相信有林如海的答題在,那些學子定然不會再到其他書肆購買試題。
而這種人一多,林家書肆也有試卷賣,連同林家書肆內有試卷答題賣的消息自然就傳開了。
以林家書肆在之前積累下的口碑,相信就算已經買了試題的學子,也絕不會放過林家的《五年春闈三年殿試》。
因為之前按照賈數的安排走,從來就沒有出過錯,三位書肆掌櫃雖然不怎麽讚同她的說法,但最後還是決定按照賈數的話,一絲不苟的執行。
賈數見三人仍有疑慮,便說了句:“若你們擔心書肆生意,幹脆雇傭一兩個人做學子打扮,再到其他書肆門口宣傳不就行了?”
托兒嘛,又不是現代才有的東西,...古人用得可熟練。
三位掌櫃的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
但賈數卻不覺得這對林家書肆的生意有太大的幫助,盡管林家書肆做足了準備,但同一時間售賣,其他書肆為了招攬客人,甚至不惜降低書籍質量以求降低成本與他們打價格戰,就算有宣傳,在正是售賣的前兩天,營業額也不可能達到他們的預期。
事實上也正是如此。
第一天,原本三家書肆想的是,書肆能直接賣完一千多套的試題及林如海的答題。
可事實上,當天上午,雖然也有人到書肆購買書籍,但數量卻比其他書肆門口的學子少得多。下午到林家書肆的學子倒是多了,但時間不夠,根本就沒有賣出預期的數量。
第二日比前一日好了很多,營業額幾乎翻倍,但最後賣出去的書籍,也不過八百多套,相比其他書肆確實多了,但還是沒能達到預期。
直到第三天,出現了許多到林家書肆專門購買林如海答題那本書籍的學子。
胡掌櫃一臉為難:“不是老夫不賣,隻是我們林家書肆的排版與內容都與別家不同,東家的答題也都是按照林家書肆的內容來的,你們買去也沒用啊。”
那些學子以為胡掌櫃是因為他們到其他書肆去買了試題,所以不願將林如海的答題書籍賣給他們,差點沒在林家書肆門口鬧起來。
那胡掌櫃本是心疼這些學子兜裏的銀子,畢竟這世上富人終究是少數,那些商人又不能參加科考,所以這些考中舉人的學子,大多不夠富裕。
但這點心疼在自己的利益麵前,便顯得不值一提了。
胡掌櫃看著那些喧鬧的學子,表情平靜:“話呢,老夫已經提前說過了,若是回去發現內容對不上你們購買的試題,可不要來找我。”說完轉頭,“小孔,給這些舉人老爺拿書!”
因為胡掌櫃的態度,那些原本十分堅定的學子倒是開始心虛起來。
但最後,到底是占便宜的心思占了上風——
他們已經在其他書肆買了試題集,若是再買一套,他們手上的銀子可就真的不夠用了。
再者,就算林家書肆賣的答題並不與其他書肆的內容完全相符,但總有重合的地方吧?雖然難找了些,可相較於再花好十幾兩銀子買試題,他們自然願意多費些時間。
不是每個人都能明白,如今春闈在即,時間比銀子更值錢的道理。
可這一切,跟已經拿到書,並真的準備按照書上所說,自己仿造一個號房做題的陳埭與湯元緯沒有關係。
湯元緯拿到書後,晚上輾轉反側夜不能寐,最後到底是好奇與焦急占了上風,幹脆從床上爬起來,讓人掌燈,自己打開書的內容翻看起來。
一開始還隻是看,但到後麵,他便忍不住拿出紙筆動手寫了起來。
越寫越是激動,越是激動越想要繼續,直到遇到一個難題,他隻覺得腦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該如何破題的時候,前麵的興奮盡皆化作了沮喪。
旁邊的書童見狀,趕緊上前打斷湯元緯的思緒:“少爺,已經這個點兒了,您該就寢了。”
湯元緯看著那道題,連連搖頭。
書童急了:“少爺,您不是說明日要早起仿造一個號房,提前適應一下春闈環境?若是睡晚了,明日起不來可怎麽辦?”
湯元緯愣了下,歎氣:“也是。”
說完,他放下紙筆,起身回到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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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早,因為記掛著昨日沒答出來的題目,湯元緯天還沒亮就起了床。書童看著心疼不已,卻還是乖巧地伺候他梳洗用餐,又讓人將號房直接搭建起來。
湯元緯拿著東西,正準備進號房,卻聽見門房進來傳話,說是陳埭公子來找。
... 湯元緯隻得放下手中東西,走到院門口,發現陳埭已經在小廝的引領下,找了過來:“陳兄。”
陳埭拎著一個包袱,苦笑著對湯元緯拱手:“湯兄。”
湯元緯奇怪:“陳兄昨日回去時心情尚且不錯,怎地今日過來,便愁眉苦臉起來?”他視線落在陳埭手上包袱上,“這是……”
陳埭歎氣:“客棧嘈雜,不是個能安心做題的地方。且老板並不許我等占用空地建造號房,是以,在下便投靠湯兄來了。”
他大概也知道自己言行並不討喜,所以說這話時,眼神飄忽,臉色泛紅,顯見是覺得很不好意思。
但他寒窗苦讀幾十載,如今在春闈之前有了提前檢測自己水平的機會,自然不想放過。
湯元緯與陳埭年紀相當,經曆相似,對他的想法十分理解,當即便大笑起來:“我還當是什麽大事,陳兄若昨日便與我說,方才在下便讓書童給你也搭建一個號房了。”
說著便看向書童:“還不快去叫人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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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闈考試分三場,一場三天,除了大號,吃喝拉撒睡全在一個小小的隔間內。
關鍵春寒陡峭,這些前去參加科考的學子還隻能穿一件單衣。環境差,壓力大,吃不飽睡不暖還寒冷,每一次考試對這些學子的身體都是極大的考驗。
當年林如海參加春闈,雖說一舉得中,但考完當天,那也是被林家下人抬回家的。
許多參加春闈的學子,不是學識不過關,而是因為身體差,最後無奈落榜。
賈數會讓人在那本沒多少刪改的試卷集的扉頁上寫上那麽一句話,也是因為聽林母說起當年林如海參加科舉的一些事,想著給這些學子提個醒,讓他們提前感受一下春闈環境,到時候也不至於出現因為準備不足,而無奈落榜的事。
當然,因為文人大多體弱,賈數擔心真有身體差到在春闈未完便生病的學子會因為貿然嚐試而生病,錯過科考,也讓人在那句話的背後寫上了“體弱者禁止嚐試,若生病錯過科舉後果自負”的話,但這句話有多少人放在心上,賈數也不清楚。
事實上,將賈數這句話放在心上的,還真不在少數。
臨近春闈,這個時候的考生大多想的都是保險,千萬不能出錯。就算有人想要如湯元緯二人一般提前嚐試春闈氛圍,但在看到後一句後,也都打消了念頭。
一個個都安靜地待在自己的房間內專心做題,翻看林如海答題,對比自己與林如海的差距。
當然這期間,那些在其他書肆買了試題,又到林家書肆買了林如海答題集的學子,在發現做完試題後在答題集上根本找不到答案的時候,整個人都懵了——
為了利益最大化,也為了節約紙張和成本,林如海的答題集……賈數讓人全部隻刊印了答案,沒有題目。
如果不是做的林家書肆出版的試題,想要在上麵找到答案,不是找不到,但真的,超級難。
如果說做題需要半個時辰,那在答題集上找到準確答案的時間,甚至可能比半個時辰還要多。除非有人能在短時間內背熟所有答題,否則就算之前看過答案,第二次再找,耗費的時間一樣讓人心塞。
這些人立刻想起了胡掌櫃的勸告,一個個開始後悔不迭。
但正因為胡掌櫃的提前勸告,這些人想要找林家書肆討個說法,都覺得沒那個臉。
所以,這群人最後全部找上了他們購買試題的那家書肆,要求他們也出一份答題。
可這些書肆從到戶部買下試題,到出書售賣,這中間的時間甚至不足半個月,不說那些書的質量如何,隻說答題……
在賈數搞出這麽騷操作之間,誰想到還能這麽做?
那些學子以前在私塾或大...儒門下求學的時候,他們的夫子出題考較他們水平,也不可能提前將給他們一份答題啊摔!
但林家書肆給了,而他們沒給,這就是他們最大的錯處!
可是馬上就要到春闈了,這些學子明顯是想讓他們立刻將答題拿出來。
他們從哪兒拿?時間根本不夠。
而且就算時間足夠,他們根本找不到讓這些學子心服口服的人來答題。
之前因為林如海與劉正清大儒的教輔書賣到脫銷,他們倒是跟風找了許多名士大儒也出了幾本教輔書。但那些大儒大多已經隱居,專心研究學問,已經許多年不曾教導學子,又不曾看過林如海那套書,自然完全不知其意,聽說他們要幫忙出書,給出的都是幾十年來的學問研究。
然而,這些書肆為了利益跟風,也不管書稿內容,竟全部按照林家書肆那些書的排版出書,甚至在出書之前,還一知半解地給那些大儒的書稿刪改了許多。
那些大儒的書稿的內容都是十好幾年的增改刪減,最後願意拿出來出書的書稿都已經最精簡的了,結果被那些書肆一刪——
完蛋!
那些衝著大儒名頭購買書籍的文人雅士、高官權臣看過之後,隻有一個感覺:這都什麽玩意兒!
不但書沒濺起一點兒水花,連那些愛惜羽毛的大儒,名聲也受到了影響。
就算是大儒,人家也是有脾氣的好嗎?被這些書肆坑了一次後,那些大儒直接將他們與他們背後的主人列入了拒絕往來戶。
不光是他們,還有那些大儒以往教導出來的學生,敬仰大儒的讀書人,也都不想再與之扯上關係。
現在他們就算想找,也根本找不到人。
眼見著事情就要鬧大了,那些書肆的人沒辦法,隻能找上林家書肆。
林家書肆的三個掌櫃的看其他同行就跟看傻子一樣:“你們就算找到我們主家,也根本沒辦法。我們主家得是有多傻,才會幫你們做題?”
“胡掌櫃,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你們做得這麽絕就不好了吧?”
胡掌櫃白眼連連:“這生意原本就是我們一家的,後來搞成大家同一天出售試題公平競爭,要說這結果背後沒有你們的主人推波助瀾,你信?你們搶了我家生意,現在還來怪我家做事做的絕……”
“我家實不許你家賣試題了,還是逼著你家必須在我家後麵撿剩飯吃了?”
胡掌櫃看著麵前幾位同行,“別以為我們主家不知道你們在背後搞的鬼,一群人聯合起來逼著乞兒不許給我家書肆宣傳吆喝,在外詆毀林家書肆名聲,為降低成本書籍粗製濫造隻為比我家書肆賣的書價格便宜……”
“這一樁樁一件件的,真要我一一細數,把你們的臉皮撕下來往腳下踩?”
其他同行也不是真的不知道自家書肆做得過分,可他們已經被那些學子逼得找不到連店門都不敢開了,無奈之下,隻能厚著臉皮找上林家書肆。
但胡掌櫃都把話說得這麽清楚了,其他人也實在不好意思再停留。
倒是三皇子名下書肆的幾個掌櫃,平日就覺得自己高人一等,此時沒得到想要的答案,自然不甘心,還想要逼迫胡掌櫃。
但三皇子這段時間日子不好過,特意讓人轉告他們安分些。在其他人準備離開的時候,他們也隻能選擇告辭離開,隻是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旁人就不知道了。
倒是胡掌櫃認出了這幾位掌櫃,心裏想著他們到底是皇子,不好得罪,猶豫著,還是提醒了所有掌櫃的一句:“所有書肆拿的大差不差,你們完全可以雇些讀書人從我主家的答題集中將答案找出來整理成冊。”
其他掌櫃的一想,雖然這辦法是麻煩了些,但到底是個出路。
這些人這才滿意...(www.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