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 5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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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玉道長遇襲之事, 梧台宮當然不可能不知道。
寧妃帶了安嬪, 寶鸞等來至梧台宮的時候, 皇後正在跟心腹的嬤嬤說道:“既然是出家之人了, 何必又多餘地再回俗家, 這不是道心不淨嗎?果然惹出事來了。”
嬤嬤說道:“可不是,皇上是一心偏寵, 別人也不敢說什麽, 可抵不過老天開眼啊。”
何雅語歎了聲:“長的太好, 偏又是個道姑, 身份這樣特殊, 終究是個禍害。看自打她入宮以來宮內出的這些事兒……連本宮看著也心驚啊。”
嬤嬤道:“那麗貴人,康妃等倒也罷了。隻是先前太子殿下竟也因為她而吃了虧,真是叫人看不過。”
何雅語聽到這裏, 微微一笑:“橫豎以後眼不見心不煩就罷了。”
才說了這句,外頭報說:“寧妃娘娘,寶鸞公主殿下,安嬪娘娘, 魯婕妤,李昭儀,麗貴人求見。”
何皇後一怔, 早上眾人才請了安, 怎麽這麽快又去而複返, 又聽寶鸞也在其中, 未免不解。
於是便命傳進來, 才進門,就見寶鸞兩隻眼睛通紅帶淚,寧妃麵色不虞,安嬪跟魯婕妤臉色尷尬,麗貴人卻滿麵恐慌之色。
皇後便問為何而來,寧妃將路上所見向著她說了一遍,道:“麗貴人口沒遮攔在先,竟又推打公主在後,臣妾實在是看不過眼,又不敢自作主張,所以特帶了她來,請皇後做主。”
麗貴人早跪在地上道:“求娘娘寬恕,臣妾不過是無心說笑的話而已,另外也並不是有意推倒公主,隻是公主拉著臣妾不放手,臣妾掙紮之間力氣大了點……”
寧妃道:“公主的手都受傷了,你還敢狡辯。”
何雅語聽說麗貴人詛咒和玉,便挑了挑眉,又聽兩人如此說,便道:“本宮看你們怒氣衝衝地來了,還以為出了什麽大事,原來隻是口角之爭。”
寧妃道:“娘娘,這怎是單純的口角之爭呢?”
何雅語掃她一眼:“寧妃啊,你平日是個最聰明冷靜的人,今兒怎麽也這樣急躁起來了?麗貴人平日裏就是個口沒遮攔的性子,她私下裏說幾句不中聽的話,也沒有針對太後、皇上等,又何必跟她斤斤計較?”
麗貴人本以為大禍臨頭,突然聽皇後竟好像在偏袒自己,一怔之下,喜出望外。
寧妃道:“娘娘!”
寶鸞說道:“皇後娘娘,和玉對兒臣有救命之恩,而且對父皇也是有功的,因她出事,父皇都心急如焚,她卻在旁邊冷嘲熱諷恨不得和玉出事,兒臣說了她幾句,她就挾私報複,把兒臣推倒在地。”說著,寶鸞哭道:“皇後娘娘請給兒臣做主。”
麗貴人看出皇後有心向著自己,此刻慌張之意稍微退去,便道:“公主殿下,臣妾真的不是有心傷著您的,隻是大家拉扯中力道沒有掌握好罷了,臣妾向您賠禮就是了。”
寶鸞含淚,紅著眼瞪著她。
何雅語說道:“寶鸞,本宮知道你受了委屈,也知道你是一心為了和玉擔憂。不過你既然說你父皇正因為和玉而憂心如焚,你又如何肯在這時候鬧出這許多事來,徒增皇上的煩惱呢?叫本宮看,不如就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罷了,後宮裏最要緊的是和氣,不要恒生波瀾,讓皇上心煩。”
她畢竟是皇後,既然一心要壓下此事,終不成就鬧起來。
安嬪等在旁邊本無所適從,聽了這句,忙也打圓場附和說道:“是啊公主,既然皇後娘娘都發話了,還是和氣為上,就不要計較了。”
寶鸞畢竟是個孩子,這會兒氣的隻是流淚。
李昭儀心有不忍,上前扶著,輕聲安慰:“公主,咱們先回去吧。也許這會兒外頭已經有了和玉道長的消息了呢?”
麗貴人道:“是啊,...臣妾都是胡說的,當不得真,也許真如公主所說,和玉道長真的洪福齊天,諸神庇佑呢?”
寶鸞聽出她話中的譏諷之意,含淚叫道:“你別得意!”
何雅語皺皺眉:“寶鸞。你是公主,要注意自己的儀態。”
寧妃長籲一口氣,道:“皇後娘娘說的是,公主殿下,您的身子才有起色,別因為小人之語而氣壞了。”
麗貴人掃她一眼,卻也不敢頂撞。
何雅語隻當沒聽出來的,微笑道:“寧妃,你這樣關懷寶鸞,本宮心裏也甚是安慰,好吧,你便送她回去吧,隻是別叫她再哭鬧了,免得驚擾了皇上。”
寧妃行了個禮,轉身往外。李昭儀扶著寶鸞,一並出了梧台宮。
剩下安嬪跟魯婕妤,麗貴人在場,麗貴人忙道:“多謝皇後娘娘為臣妾主持公道。”
何雅語卻臉色一冷:“你惹得禍還不夠嗎,從嬪位降下來,怎麽心氣兒還是這麽高?”
麗貴人道:“臣妾隻是說了兩句心裏話,也不過是實話罷了,就給公主揪住不放了,臣妾實在冤枉。”
太子被罰的緣故,宮內的人耳聰目明,且又沒有不透風的牆,大家自然忖度了幾分,知道是跟和玉有關。
所以麗貴人今兒也明白,皇後為何竟偏袒自己,其實皇後心裏多半也跟她一樣的想法,兩人都不喜和玉。
果然,皇後輕輕一哼:“有時候實話是會要人命的。你該慶幸,寧妃還算是個知道分寸的,隻帶了他們來找本宮。你可知道皇上那邊,正愁沒有人磨刀呢。今兒要是直接帶了你過去,你還有命在嗎?”
麗貴人打了個哆嗦:“臣妾明白,臣妾感念皇後娘娘救命之恩。”
“你知道就好。”何雅語道:“你去吧。”
麗貴人行禮後,退出梧台宮,在宮門口擦了擦額頭的汗,驚魂未定。
身邊的宮女也是心有餘悸,悄悄說道:“娘娘,咱們還是回宮吧。”
麗貴人點頭,兩人往回而行,麗貴人突然說道:“寶鸞那丫頭今日是怎麽了,像是瘋了一樣,膽敢跟我嚷嚷起來了。”
宮女說道:“看樣子公主對那和玉,好像是真心一片,聽說她出事,就這樣失了體統。”
麗貴人見左右無人,恨恨道:“我說什麽來著,那和玉就是個禍害,之前像是綿羊一樣的小公主,如今給她一治,居然像是長了牙口的小狗崽子,竟然要咬人了。”
宮女道:“幸虧她出了事,不然,以後宮內指不定還會有多少人栽在她手裏呢。”
麗貴人惡狠狠地咒罵道:“我隻盼那賤人痛痛快快地死在外頭,最好死的越慘越好。”
才說了這句,眼前人影一晃,有個人啞聲說道:“她死了,對你有什麽好處?”
***
養心殿內。
正嘉皇帝終於披了一件煙紫色的罩袍。
“快告訴朕,那些人有沒有傷到你?他們到底是什麽來頭?”皇帝握著薛翃的手,不肯放開。
薛翃道:“當時事情發生的太快,馬兒受驚後,又給那賊人追上,當時他持刀想要殺了小道,幸虧江指揮使到的及時,將他斬殺刀下。”
皇帝點點頭,百忙裏掃一眼身邊的江恒:“江恒是得力的,朕正是知道他一貫能幹,所以特叫他派人護送你來回。”
江恒垂著頭,暗中挑了挑眉。
旁邊伺候的郝宜想到皇帝先前暴跳如雷的樣子,跟現在這菩薩似的簡直判若兩人,郝宜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正嘉又道:“可說了是什麽人了?”
薛翃搖搖頭:“倉促中沒有說什麽,看得出他們隻想要小道的性命。隻是我想不通,我也沒跟誰有什麽深仇大恨,怎麽就要置我於死地呢?”
...
正嘉肅然點頭:“你說的對,這種人太過可恨。江恒。”他轉頭看向江恒,道:“此事還是你負責查個水落石出!給你三天時間。”
江恒道:“微臣遵旨。”
正嘉才要回過頭來,突然發現江恒臉上帶血,這才又細看了一會兒:“你受傷了?”
江恒道:“這是賊人的血,請皇上放心。”
正嘉鬆了口氣,又看見他銀白色的飛魚服上也處處染血,便道:“你也是辛苦了。不過這辛苦也是值得,幸而護了和玉無恙。你先回去吧。”
江恒行禮退出,正嘉重吩咐郝宜:“去取定神茶來給和玉。”
郝宜也領旨退出,卻吩咐小太監去取茶,自己追上江恒問道:“江指揮使!”
江恒止步回頭,郝宜問道:“這次真多虧了指揮使,不然和玉仙長有個萬一的話,真不知主子會是怎麽樣呢。”
江恒想到方才親眼所見正嘉單袍迎接之事,垂眸道:“是我分內的事,公公不必如此客氣。”
郝宜又問:“指揮使,聽說是俞蓮臣的人?是不是真?”
江恒道:“這個還要等再細查才知。”說罷,轉身下台階而去。
郝宜望著他的背影,輕輕一歎,正要回去,卻見田豐急匆匆地來了。郝宜道:“和玉仙長平安回來了,你幹什麽還是一臉頹喪?”
田豐悄悄地在他耳畔說了幾句,郝宜吃了一驚:“真的嗎?”
“我親眼所見,”田豐道:“公主哭的淚人兒似的。你要不要稟告皇上?”
“這……”郝宜遲疑,“皇上的心才穩了穩,這會兒去說好像不是時候。”
田豐道:“那我可不管了,你才是最貼皇上心的人,終不成這些壞消息都是我去說。”說著就走了。
郝宜硬著頭皮回來,正小太監捧了定神茶回來,郝宜親自送到內殿。
才邁步進內,就見正嘉皇帝握著薛翃的手,低著頭,細細地說著什麽。
郝宜有些不敢擅自往前,隻聽皇帝在說:“你沒有事自然是最好,以後,再也不許你輕易出宮了。”
郝宜心頭一震,手中端著的茶杯一晃,茶杯跟底座相撞發出細微聲響。
薛翃慢慢將手抽回。
郝宜知道已經驚動了,索性低著頭入內:“主子,定神茶來了。”
幸而正嘉心情大好,也並不計較。
郝宜把茶放下,猶豫再三,終於說道:“主子,方才田豐來說了一件小事兒。”
正嘉抬眸:“什麽事兒?”
郝宜陪笑道:“這聽說、寶鸞公主給麗貴人傷著了,公主很傷心呢。”
“這是怎麽回事?”
“好像是……因為聽說和玉仙長的事,公主怪麗貴人出言不遜。”
正嘉還未反應,薛翃輕聲道:“皇上,都說人走茶涼,我這還沒有走呢,您的公主就給欺負的這樣。倒也是開了眼了。”
倘若是先前薛翃沒回來的時候正嘉得聞,這會兒自然沒有麗貴人的活路了。但是因她好端端回來,正嘉心頭正是萬裏晴空,什麽也不在意了。
聽了郝宜的話本來沒當回事,突然又聽薛翃如此說,才微微上了心:“這種事,皇後會料理。”
郝宜忙道:“聽說已經去見過皇後了,皇後……好像是息事寧人。”
正嘉皺眉:“什麽?”
郝宜笑道:“大概皇後娘娘不想鬧出來、怕惹皇上不快吧。”
“傷了公主,這種事,息事寧人?”正嘉冷笑,“皇後真是賢惠的過頭了。”
他卻也知道薛翃在意寶鸞,心中一動,便道:“去傳朕的旨意,麗貴人屢次衝撞不敬,廢黜貴人位份,貶為庶人,遷終康宮。”
郝宜...吃了一驚,久久沒反應過來,正嘉喝道:“還不去!”
郝宜這才跪地:“奴婢遵旨。”
等郝宜去後,正嘉微微一笑,對薛翃道:“這樣處置,你可滿意嗎?”
薛翃道:“如何處置,憑萬歲的主意,小道怎敢置喙。”
此時正嘉看著她,越看越是喜歡,親自將定神茶端過來:“先喝了吧。”
薛翃雙手接過,慢慢地喝茶。
正嘉在旁,目不轉睛地打量著薛翃一舉一動,失而複得,更比先前珍愛千萬倍,隻覺著她每個動作都美不勝收,賞心悅目。
好大一會兒,皇帝的目光才從薛翃麵上下移,在修頸上逡巡片刻,無意中卻瞧見她的手腕上隱隱地仿佛有道痕跡。
那好像是一道淤青。
皇帝微驚,正要拉過她的手來細看,外頭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屢次給打擾,正嘉心中逐漸不快起來。
轉頭看時,卻見郝宜去而複返,慌慌張張的腳步飛快。
皇帝正要喝問,郝宜跪地道:“回皇上,出事了。那麗貴人出事了!”
“糊塗東西,”正嘉卻是波瀾不驚,淡淡道,“有什麽說就是了。再這麽失驚打怪的,就別想在朕跟前伺候了。”
“是,”郝宜這才忙收斂了驚慌,卻仍忍不住有些聲顫道:“來傳信的說,是雲液宮的宮牆塌了一處,正好那麗貴人跟宮女經過,不知怎麽竟給砸了個正著,兩個人當場就死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