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真道士
字數:17326 加入書籤
第32章 真道士||什麽, 病人轉移了?
這天晚上阮椒沒去打工,而是掛著幾個小罐子, 拎著一袋子的香燭,打車去了城外。昨天說好了要請幾個下屬吃飯,他身為城隍爺, 當然不能失信,城裏不方便,不如還是去老地方了。
走進那個僻靜的山穀, 阮椒先拿出三根白蠟燭點上, 說道:“一人一根。”
話音剛落,他腰間的小罐子裏就冒出一縷縷黑煙, 不一會兒, 三隻鬼排排站在他的前麵。
苗小恒看著蠟燭,小聲地驚呼:“哇!好粗!”
覃愫和李三娘也挺高興的, 打牙祭嘛, 誰不喜歡?何況這還是上司請吃飯。
阮椒又掏出了一把香, 四支四支的分出來點上。
“來來來, 一人一份,吸完還有。”
民間俗說神三鬼四, 講究一個陽高於陰,祭祀神靈幾個流程都三三地來, 給鬼就四四地來。這幾隻鬼裏有兩個是鬼神了, 還有一個卻是小鬼兒, 他自個兒又是城隍爺的陽世身, 幹脆就不管什麽規矩,往多了給。
仨鬼也不介意,各自站在屬於自己的那份兒前麵努力吸——就連覃愫這麽優雅的女鬼也不例外。然後大家開吃蠟燭,覃愫施施然用鬼力凝聚成一把小刀,把白蠟燭一片片切下來,放在嘴裏享受地咀嚼。
李三娘看看覃愫,覺得她樣子特別好看,一瞬間把貪婪的鬼相給收了起來。她也學著覃愫,把蠟燭切成片小口吃。
小鬼兒苗小恒就不管那麽多了,他高高興興地抱著白蠟燭啃,啃得滿臉都是蠟燭渣,那迫不及待地小模樣可愛極了,看著就讓人發笑。
看著大家這麽吃著,阮椒也挺感慨的,說:“以前忙著塑像,是我虧待你們了。現在我神身成了,這條神路也基本走上正軌,以後你們要是饞得厲害了就直說,有機會我給你們上點吃的——也不能總讓你們餓著肚子幹活兒,是吧?”
覃愫彎起眼,用手背蹭了蹭唇角。
“既然城隍爺都這麽說了,咱們也就別客氣了。”
阮椒點點頭:“我現在是沒什麽錢,不過偶爾一點香燭還是沒問題的。等以後要是有什麽外快了,一定給你們加餐。”
聽著他的話,李三娘剛好吃完,一抹嘴說:“能跟著城隍爺做事兒,也是咱們幾個的福氣。”
覃愫眸光微亮,表示讚同,明明是臉色慘白的女鬼,此刻卻依舊透露出一股吸引人的風致。在活著的時候,她過得好也不好,經曆坎坷,死了以後雖然每晚都挺忙的,卻很充實,心情也是活著時從沒有過的輕快。
三根蠟燭沒一會兒都被吃完了,阮椒手裏的香卻還有大把,他又準備往外拿,然而剛把手伸進口袋裏,就發現覃愫和李三娘同時豎起了耳朵。
阮椒手一頓:“怎麽了?”
披著屍體殼子的時候,他身魂不合一,反而影響了該有的敏銳。
倆女鬼蹙起眉,說:“好像有人接近。”
阮椒立刻站起來。
苗小恒擦擦小臉,自告奮勇地說:“我去給哥哥打聽打聽。”
阮椒直接拒絕:“不行,小孩子家家的冒什麽險?這大半夜的到這來,還不知道是什麽人呢。”他看一眼兩隻女鬼,稍作思索,說,“三娘,你快去快回。”
馬麵的速度最快,也最合適。
李三娘聽了命令,毫不含糊,立馬就朝著感應到的地方飛奔過去。
阮椒還不放心,朝小鬼兒招招手說:“小恒,先到罐子裏來。”
苗小恒“嗖”地鑽回去,隻露出大大的鬼頭,悄悄問:“哥哥,會出事呀?”
阮椒把他的腦袋摁回去,說道:“小孩子別瞎想。”
覃愫想了想,也回到了罐...子裏。
“小阮,我先藏起來,根據情況再做反應。”
阮椒說:“也好。”
高大的鬼神馬麵颶風似的飛奔而去,又飛奔而回,然後一個猛刹蹄,停在阮椒的麵前。
她壓低聲音稟報:“有個牛鼻子帶著幾個不怕死的富二代來了……”
阮椒的心裏頓時一個“咯噔”。
牛鼻子?牛鼻子就是道士,道士就是玄門中人,也就是……跟神靈有溝通的人。當然了,也不是每個道士都有本事,但馬麵親眼看過後還這麽稱呼,那肯定不是個假道士了。
阮椒目光凝重,手一招,讓馬麵變回女鬼進罐子,自己則連忙轉身蹲下,對著溪水插了幾支香點上。
剛做完這些,後麵就傳來了幾個人淩亂的腳步聲。
·
“臥槽,那是人還是鬼?”有個人驚悚地叫起來,“大師您快過去看看!”
“劉二,你小聲點!別驚到髒東西……”
“我看不像鬼,咱們別是被人給捷足先登了吧?”
阮椒站起來,也露出一副受到驚嚇的表情,往聲音的方向看去。
“是誰?什麽人?!”
迎著冷清的月光,阮椒看見了那些人的模樣。
走在最前麵的是個蓄了山羊胡子的中年道士,麵色紅潤,身體很健壯,他腰上掛著一把七星劍,腳步如飛,身上帶著一種很奇妙的氣場。
他身後緊緊跟著三個年輕人,全身上下都是現在流行的名牌,正滿頭大汗地拿手電筒到處亂照,慌慌張張的,看著還真是幾個富二代。
阮椒掃過那些名牌,有些無語。
往這邊來路可不好走,穿這樣的衣服,沒少受罪吧?
不過這些他可不會表現出來,隻是鬆了口氣似的說:“原來是一位道長,您怎麽稱呼?”
道士的態度很和氣,說:“我是正一教的餘道士。小兄弟,天都這麽晚了,你怎麽一個人在這?”
還沒等阮椒說話,一個年輕人先對餘道士的袖子扯了一把,自以為低聲地問:“餘大師,他是不是鬼啊?”
餘道士不疾不徐地回答:“這位小兄弟不是鬼,是人。”
幾個年輕人吃了定心丸,語氣就很隨便了。
“不是鬼……他這麽晚在這鬼鬼祟祟的搞什麽。”
阮椒沒理他們,隻是對中年道士說:“清明節過去還沒多久,我抽時間過來祭水鬼,這也是我們那的老傳統了。餘道長怎麽也這麽晚過來?”他瞬間警惕地往左右看了看,“難道是過來抓鬼的?”
餘道士連忙安撫道:“小兄弟不要怕,我不是來抓鬼,隻是陪幾位小善人山裏探險而已。”
阮椒笑了笑:“原來是這樣,道長真是好興致啊。我這也祭完了,這樣吧,我先走一步,就不打擾各位了。”
然而旁邊有個穿著最潮的富二代不爽插話了。
“等等,你真是來祭水鬼的?”
阮椒真不太想理他,這幾個人什麽德性啊?他再想想自己認識的宗家兄弟,撇撇嘴——算了,個人家教不一樣,就算同為富二代,良莠不齊的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他也不想惹麻煩,指了指河邊正燒著的香,還有一些線香的殘骸,說:“看,你們過來之前我都已經燒完一堆了。”
那富二代伸長脖子往那邊看了一圈,發現是阮椒說的那麽回事兒,但還是沒放過他,又逼問道:“你祭水鬼的時候看見什麽沒?”
阮椒心裏犯嘀咕,表情還是很自然,說:“沒看見。”他又想了想,補充道,“不過聽見有狼嚎了。這大半夜的實在沒什麽意思,你們玩夠了還是早點回去吧。”
富二代還想再問,餘道士把他打斷了,對阮椒露出一...抹歉意,說:“多謝小兄弟提醒,你先下山吧,路上小心。”
阮椒朝他點頭致意,抬腳就走。
等他身影漸漸遠了,就有人不高興地說:“那家夥早不來晚不來,偏偏現在來,說他一點兒都不知道,你們信?”
另幾個小年輕也這麽覺得。
“我們昨晚看見了白光,好不容易推測出是在這一塊兒,剛到這就見到他,確實很奇怪啊。”
“餘大師,您讓他就這麽走了,不太好吧,怎麽也要多問上幾句吧?”
餘道士表情嚴肅起來,沉聲說:“剛才那個小兄弟不是普通人,他肩上搭著的一串小罐子裏有鬼氣。”
幾個年輕人一愣,急促地說:“那您不是更該把人給扣下來嗎?還有那可是鬼啊,您怎麽不抓鬼,還連人帶鬼都給放了?”
餘道士微微搖頭,說道:“罐子裏的鬼沒什麽戾氣,剛剛的小道友帶著他,應該是在想辦法送對方到陰間投胎,是在做功德。這樣的人往往本事不差,能不衝突就不衝突。”
“那萬一他把東西拿走了……”
餘道士說:“夜晚山穀裏的光也有可能是自然天象,未必是有什麽寶貝出世。不然這附近一定危險重重,多得是爭奪寶貝的野獸,哪裏會像現在這麽安靜?”
這話把幾個年輕人都噎住了。
也是,誰不想要寶貝啊,可他們過來的時候除了累點,也沒見什麽危險阻攔的。
霎時間,他們都失望透了。
“那您怎麽不早說?早說我們就不費這個事兒了。”有個年輕人抱怨。
他幾個朋友拉他的拉他,捂嘴的捂嘴——鬧什麽呢,這餘大師可是真材實料的,陪他們來就不錯了,還敢怪人家?再說了,要是沒親眼見一見,人家說了他們也不能信啊,抱怨個屁。
昨晚這裏的白光照亮了兩邊山壁,剛好被大半夜出來爬山觀星的幾個年輕富二代看見了,他們還以為是跟裏那樣出了什麽寶貝,滿心想著過來尋寶。不過他們看不準地方,也不敢自己過來,白天回去好一陣研究後才圈了個大概位置。不過圈定的地方比較深,也危險,他們想著是不是跟家裏說說,又想獨享這份刺激,恰好正一教的餘道士在某家做客,碰見他們商量,他們想著這位道士本事大又不慕名利,把事情說了,一番請求後,才得到對方的陪同。
餘道士沒管幾個小年輕的想法,正在皺眉苦思。
那光芒很像神光……如果不是因為有這個懷疑,他也不會親自陪幾個小年輕過來。
隻是來了以後,卻什麽都沒有。
到底是不是又有神靈出現了?如果真有,對現在的玄門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
阮椒拎著剩下的香,輕快地朝山外走。
覃愫從小罐子裏冒出頭,聲音溫柔裏帶著擔憂,說:“小阮,那個道士身上的氣很厲害,會不會發現我們?”
阮椒坦然道:“你們身上有神性遮蔽鬼氣,應該不會被發覺,但是小恒他藏不住。”
苗小恒怯生生的聲音傳來:“哥哥,小恒被發現了嗎?”
阮椒拍拍他在的小罐子,安慰說:“發現了,不過不要緊。餘道士看著是個正經道士,正經的道士既然沒攔著我,就不是那種不分青紅皂白的敗類。”
苗小恒小小地鬆了口氣。
阮椒又說起了另一件事。
“我倒是覺得,他們今晚過來可能是為了昨晚我凝聚神身的事。”
李三娘一急,冒頭就問:“那怎麽辦,對城隍爺你沒有什麽不利?”
阮椒想了想說:“神靈和道士的關係既緊密也有壁障,最好還是不要被他們發現我的身份。即使以後不小心被他們看到我的神身,也絕對不能讓他們知道我...的陽世身。不過,我們做事還要再小心點,牛頭馬麵,你們出去巡查時如果遇見道士,就通過鬼門直接回來。”
覃愫和李三娘都驚訝了,問:“鬼門不是去陰間的嗎?”
阮椒搖頭說:“不是那種鬼門,算是偽鬼門吧,去不了陰間,隻能到我的神廟。現在我沒讓神廟顯形,你們會直接進到神像裏去。”
倆女鬼恍然,然後表情凝重地答應:“我們一定注意。”
阮椒又對小鬼兒說:“小恒,我答應過幫你找你媽媽,這事兒我沒忘。最近我接觸的那個宗子樂哥哥,他在查消息上很有一手,隻是現在他正忙著朋友的事,不方便出手,等事情解決以後,我再請他幫忙。”
苗小恒感動得眼淚汪汪,急急說:“我、我不急的,謝謝哥哥。”
阮椒笑了笑:“等你執念消了,就可以去投胎了。”
苗小恒抿抿嘴,有點高興,又有點舍不得。
這時候,李三娘突然有些好奇地問:“城隍爺,要是咱們走進真鬼門,是不是也能去陰間?”
阮椒回答說:“我身為城隍,可以召喚鬼門,不過現在天地間的變化很大,我又是個微末小官,召來的鬼門能進不能出。你要是去了,那可就回不來了。”
覃愫也有疑惑,說:“可是傳說裏,城隍的辦公地點是在陰間。”
阮椒跟她們熟了,也不介意讓她們多了解了解現狀,就整理了一下語言,解釋道:“以前是鐵打的陰間流水的城隍,除了坐鎮在各郡縣的以外,還能召來活人的生魂暫代,的確都是在陰間辦公的。但是現在天地劇變,所有的神靈都消亡了,如果不是我得到城隍印,等印靈也消散後,城隍這個神職也不會再存在。我是意外受封正神的,一切都要從頭開始,而陰間的通道早就關閉了,地府也不複存在,作為城隍裏最末等的縣城隍,我的官小位卑,神職限定下,別說你們了,就是我自己,沒有地府下詔令也根本不能擅自過去。”
幾隻鬼聽得入神。
他們都覺得城隍是正神,是很厲害的,可現在這麽一聽,再仔細一想,才搞懂所謂的縣城隍說白了就是鬼神裏的縣官兒嘛,這種芝麻官,的確是不能直接去權力中心的。
阮椒繼續往下說:“鬼門是自然出現的,有輪回就有鬼門,屬於自然形成的通道,分為很多種。除了幾大鬼節時出現的大鬼門以外,平常的鬼門都是用來接引剛死的鬼魂的,人死後頭七會出現,城隍為將鬼魂送到陰間也可以召喚。鬼神也是鬼魂,如果想去陰間,通過任何鬼門都能去。以前地府神靈還在的時候,咱們神職不夠擅自過去……要是有重要的急事,倒可以斟酌著免去懲罰,要是沒有重要的事,必然受罰,但罰過以後也會有地府陰官開通道把咱們送回來。現在就不同了,地府神靈沒了,咱們去了以後罰是不會罰了,卻也沒人送,自己打不開通道,去了就回不來。”說到這裏,他慎重地提醒道,“如果你們不小心通過鬼門去了陰間,就隻能等著我積累功德慢慢升官,至少做到州城隍的神職,才可能去下麵接你們,甚至也許州城隍也不行,還得做到府城隍,才有那個權限。而要是我不小心去了陰間,把你們留在上麵……那你們可能得花費很多年辦事,才能慢慢幫我湊齊升官的功德了。”
倆女鬼都聽出阮椒話裏的嚴肅,連忙把這事牢牢記在心上。
她們絕對不能因為被冊封鬼神就想當然,有些事在做之前,都得好好問過城隍爺才行……
·
回宿舍後,阮椒準備立刻替自己的死忠信徒解決問題,於是神身顯化,搖搖擺擺走出去。神力在身上湧動,可把他給高興壞了,雖然能感覺到神力就薄薄一層吧,可完全不需要氪到城隍印裏轉化,順暢極了……直到現在,他才真正有種自己成神的感覺。
沒多久...,重症監護室到了。
阮椒照舊穿牆而入,卻突然一愣——沒人。
昨晚還在,今天也沒聽宗子樂提到這事兒,難道是換了其他病房?他想了想,把其他各層都找了一遍,但是全都沒有。
於是阮椒隻好搖搖頭,往宗歲重的別墅去了。
宗子樂果然在,已經洗漱完躺在床上,旁邊香爐裏還有沒燒完的香。
然後,他睡著了。
·
又一次看見那片滿是白霧的黑暗時,宗子樂沒害怕,而是亮起嗓子喊道:“城隍爺,城隍爺,是您老人家來了嗎?”
阮椒大搖大擺地從白霧裏晃出來,戴著鬼頭麵具,嗖一下站在他的麵前。
宗子樂抬頭就看見一張青麵獠牙的鬼臉,嚇得往後一跳,等看清對方的服裝打扮以後,他喉頭動了動,艱難開口:“城隍爺?”
阮椒挑了挑眉。
以前他用的是幻象,不敢跟信徒太接近,以免被發現,可現在他的神身順利塑成,就不用擔心這個了——嘿嘿,宗子樂反應不錯,看來,他現在的神身是有威懾的。
他的鬼臉嚴肅,粗聲粗氣地說:“宗子樂,本官今晚意欲為你那姐姐解除煩憂,卻不見人,不知什麽緣故啊?”
宗子樂一愣,這事兒他也不知道,難道是轉移了?也是他最近忙著上香,很少親自過去看,多半都是手機聯係的,沒想到不小心讓城隍爺走了個空。
於是他連忙道歉:“明兒個我就去問,您老人家千萬別見怪,信男回頭給您多多敬香,聊表心意。”
阮椒沒什麽生氣的意思,但總要表現出神靈不能怠慢的範兒來嘛。
於是他一甩袖,說:“待你問清楚了,上香告知本官即可。”
然後身形漸漸遠去,消失在霧裏。
宗子樂撓撓頭想,城隍爺不愧是陰間的父母官哪,果然心胸寬廣。又想著一定得趕緊搞清楚怎麽回事兒,不然當人家城隍爺閑嗎?他老人家是願意幫忙,可不代表能呼來喝去的啊。
·
第二天,宗子樂又去找阮椒了。
阮椒:“……”
不是說了隻要上香告訴他就行了嗎?
宗子樂看出了阮椒的無語,幹笑兩聲說:“對不起啊學長,我這是找你幫忙來了。”怕阮椒煩他,他趕緊又說,“回頭我請你吃飯。”
阮椒不為所動,說“你能請我吃什麽?”
不過,看在那麽多信仰的份上……
宗子樂見誘惑不了他,眼珠一轉,補充道:“我讓大魔王請你吃飯。”
阮椒眼睛亮了:“啥事兒?你說。”
看在一頓美食的份上!
宗子樂嘴角一抽:“我就知道。”
阮椒聽出了他的潛在含意,囧了——上回他就不該開玩笑,這是個誤會啊。
然而宗子樂認定了阮椒就是想跟男神吃飯,很幹脆地說:“學長你就放心吧,我肯定不跟大魔王說實話,我就說你老陪著我奔波,我手頭錢又不夠,求他幫我請你唄。”
於是,阮椒又把想解釋的話吞了回去。
如果宗子樂認定他“仰慕”宗歲重,時不時給他牽線搭橋讓他蹭飯,也不是不能讓這個誤會繼續下去嘛。
阮椒脫口而出:“什麽時候吃……不是,你有什麽事要我幫忙?”
宗子樂忍不住露出死魚眼,然後抹把臉說:“請你幫忙給城隍爺說說好話。”
阮椒一愣:“城隍爺沒覺得你得罪他了啊。”
宗子樂摸了摸鼻子,說:“不知道城隍爺跟你說了沒,昨晚他老人家準備幫我姐除邪,結果我姐轉移了。我去問了問張姨,才知道我姐被接回去了,專家組連帶著那些儀器全都過去了。”
...
阮椒說:“這也沒什麽。”
宗子樂又摸了摸脖子,很難啟齒的模樣。
阮椒滿臉問號。
宗子樂一咬牙,說道:“專家組不是找不出病因嗎,後來張姨病急亂投醫,去請了一位大師過來。聽說,那位大師也認為是中了詛咒。”
阮椒恍然道:“那你的意思是,不用城隍爺出手了?”
宗子樂連忙擺手:“不是不是不是。”
“那?”
“我相信城隍爺,但不相信那個所謂的大師,誰知道他是不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所以我想請城隍爺幫忙看著點兒,那個大師要是真能解決問題也就算了,要是解決不了……我隻能厚著臉皮求城隍爺保佑了。”
阮椒納悶道:“這麽搞也太麻煩了吧,你怎麽不幹脆請城隍爺直接解決問題算了?”
宗子樂歎口氣,說:“因為那個大師已經跟張姨說定了要準備作法了。要是城隍爺直接給我姐解決了問題,那個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大師一通瞎搞,把我姐給害了怎麽辦?所以還不如他先試試,求城隍爺幫著看護看護呢。有城隍爺在,我姐再怎麽也不會丟命吧。”他臉上發燙,神情非常不好意思,“城隍爺是大忙人,對咱們這些信徒又很愛護,我這做法實在是太不尊敬他老人家……我也不想惹城隍爺生氣,隻好來求學長你幫著說說好話了。為了報答城隍爺,我已經托人去找好木頭了,等木頭到手,就給他老人家雕刻一尊木像,好好地供奉起來。現在就這麽一張城隍像……真是委屈城隍爺了。”
阮椒懂。
比起不知道拜神那種虛無縹緲的事兒,那個張姨當然更信任真實存在的大師,說好作法肯定是要先作法的,除非失敗,才有宗子樂說話的餘地。宗子樂很擔心張姨遇見騙子,就來求城隍爺給他做後盾了。
這點小事,阮椒怎麽會跟宗子樂計較?多跑一趟的事兒,還能蹭飯呢。
“放心吧,你這點心事,城隍爺肯定是理解的。”想了想後,他又提醒道,“你既然對城隍爺這麽虔誠,那麽等你把木頭弄到後也雕刻幾個小的像,跟大的放在一起供奉。回頭神像吃了香火,漸漸也能沾上神性,你再分給你家那幾個容易撞鬼的親戚,隨身攜帶,危險時能幫著擋一擋。要是他們接了小神像回去後,自己也經常上香供奉,等碰見大難的時候呼喚神名,也有機會被城隍爺聽見,過來救人的。”
宗子樂頓時喜出望外,急忙問:“學長,你說真的?”
阮椒篤定地點頭,說道:“放心吧。之所以讓你分幾個小神像出來而不是讓他們自己做新的,就是因為不僅你們有血緣關係,神像的材質也出自一塊木,關聯性很大。而關聯性大,召喚的幾率就高;信徒越虔誠,就越容易被神靈親近;越虔誠的聲音,當然也越容易被神靈聽見。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在你們家裏,你供奉得最多,非常虔誠,沾上神性也會是最快的,能讓那些小神像盡快派上用場。”
宗子樂深覺有理,嚴肅說:“謝謝學長提醒,我肯定盡快把神像做好。”
阮椒很滿意,不過他忽然想到一件事兒,再次提醒:“你選木頭千萬別選五鬼木,要不然,別到時候城隍爺還沒來,你先供奉了個不知道什麽東西。”
宗子樂連忙說:“桑柳槐楊楝,我懂。”
阮椒:“那就行了。”
兩人對視一會兒。
宗子樂忽然肩膀一垮,沮喪地說:“……等那啥大師做法的時候,城隍爺真的能過去吧?”
阮椒笑了笑道:“你擔心什麽?到時候我跟你一起過去,借口嘛,就說我是你朋友,正好也知道點這方麵的事兒唄。到時候,那大師能解決問題最好,要是他不行,城隍爺又不在,我就直接請城隍爺上身,他老人家能立馬趕過來。”
... 宗子樂如釋重負,由衷地說道:“好學長,講義氣!”他擠了擠眼睛,“放心,我也不讓你吃虧,當天就拉著大魔王請你好好吃一頓。”
阮椒樂了,心情愉悅。
“好啊,我可就等著大飽口福了。”
宗子樂拍拍胸脯,說:“包在我身上!”
反正這事兒避不開大魔王,大魔王肯定不放心那大師,也要過去守著的。到那時,難道大魔王還能吝嗇一點兒請倆小弟吃飯的錢?
他想:我可真是太機智了。
·
那位大師的動作很快,沒兩天就準備好作法的道具。
宗子樂給阮椒打了電話:“學長,你有沒有時間?我們是……”
阮椒看了看課表,朝手機說道:“晚上八點?可以。行,我下課在門外等你來接。”
他掛斷後,博洋扭過頭,衝他拋了個媚眼兒,說:“怎麽,今晚有約會?”
阮椒回了個白眼兒。
“有個朋友請我吃飯,吃完了我還要去打工。不過我要是熄燈還沒回來,那就是被耽誤了,你們幫我打打掩護。”
顏睿頓時看過來,關心地問:“沒什麽事吧?”
阮椒笑笑說:“沒事。就是我打完工以後,這朋友可能還去找我,要是晚了來不及,我就幹脆不回來了。”
大學生嘛,也沒幾個非要每晚都老實待在學校的,更何況明早沒課呢?宿舍裏幾個人聽阮椒這麽說,就沒在意,調侃幾句後都答應了掩護的事兒。
這天下課後,阮椒在校門口等著。
迎麵一輛豪車開過來,窗口小心地伸出一隻胳膊甩啊甩,有人嚷嚷著:“學長,這兒——”
阮椒大步走過去,拉開車門上車,順便朝駕駛座看去。
開車的是個陌生司機,不是宗歲重。
宗子樂調侃道:“別看啦,大魔王沒來,他去找張姨談話了。”
阮椒噎了下,他剛才真的就是隨便看了看,沒有真想找宗歲重的意思。
但是考慮到蹭飯……
他很坦然地說道:“宗學長找苦主的母親談話?他該不會是看不慣她的做法,跟人較真去了吧?”
宗子樂囧:“怎麽可能!這時候張姨都把那大師當成救命稻草了,大魔王這麽狡猾,怎麽可能去做無用功?他肯定是去提醒張姨一定要安撫好專家組的人,如果這位大師的實力欠缺,需要立刻調動專家組救命之類的。”
阮椒恍然,由衷地說道:“宗學長雖然看著頑固,但也不是不知變通,而且對你們這些在他眼裏……”
宗子樂替他補充完:“……都疑神疑鬼精神出問題的人。”
阮椒忍笑道:“對,他特別包容你們。”
宗子樂不否認這個,說:“這倒是真的。隻不過包容的都是長輩,要是我敢這麽幹,等待著我的絕對不是大魔王的包容,而是大魔王愛的一頓揍,懂不?”
阮椒想了想,也不否認,說:“對,要是你肯定挨揍。”
宗子樂:“……”
·
在兩人小聲的聊天中,車子開進了郊區的一座山莊。
山莊處於半山腰靠裏麵的地方,麵積很大,是私人的莊園,因為空氣質量好,所以陳蔚羽被特意送到這裏來養病。
宗子樂介紹到:“山莊分裏外,裏麵是私宅,外麵平常是開放給遊客的,裏外都有溫泉。現在羽毛姐來了,整個莊子就都關閉了,暫時不接待客人。不過你放心,莊子不開放歸不開放,內部做菜的大廚還是在的,可以讓大魔王出錢請人做大餐,夠咱們享受的了……”
阮椒對莊子溫泉什麽的興趣不大,畢竟他還死著呢,溫泉再好他也不敢進去啊——他進去就相當於往溫泉裏投屍...,這不是坑人嗎?不過,宗子樂的後半句話卻讓他非常滿意。
做、大、餐。
想想就有點流口水的衝動了……盡管他現在流不出口水。
車子開過外莊後,宗子樂停車,換上停在旁邊的小摩托。
阮椒:“?”
宗子樂把頭盔往阮椒頭上一套,再給自己套一個,跨上車說:“學長來,坐我後麵,我帶你去找大魔王。別磨蹭啊,要是咱們用走的,得走斷腿。”
阮椒筆直地坐上後座,先囑咐一句:“你路上別太快。”
要是把他給甩出去,殼子可就直接砸扁了。
宗子樂滿不在乎地答應,迅速打響油門。
然後……
風馳電掣,直衝內莊。
至於速度快慢?他自己覺得吧,還真不算快。
阮椒默默抓緊了扶手。
簡直特麽的是在生死的邊緣來回試探啊,活著不好嗎?
·
內莊裏小橋流水的很有古風的意思,摩托車停在橋邊,宗子樂拉著阮椒從橋上過去,直接來到一個外頭古典、裏頭別有洞天的院子。
宗子樂來到這裏後,心情似乎沉重起來,安靜地給阮椒介紹。
院子是一進的仿四合院,病人住在正房,正房是密閉的,專家組住在東廂,那位大師住在西廂,而張姨張馨儀就住在耳房,時時刻刻關注女兒。
阮椒一進來,先看到了正房前麵設下的法壇。
宗歲重站在距離法壇不遠的地方接聽手機,不經意間抬起眼,就發現了熟悉的少年,好胃口、愛羞澀的那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