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一二節 我不會快斷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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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自成聽了一怔,目光朝姬慶文身後的紅衣女子臉上掃去,一雙黃澄澄的眼珠裏射出的目光,剛同紅衣女子那張美豔萬方的俏臉接觸,便如被晴空霹靂擊中一般,嚇得趕緊離開。

    而目光的主人——李自成,臉上則是陰晴不定,眉頭一會兒舒展開來、一會兒又緊鎖起來,寬厚的嘴唇囁喏著想要說話,可雙唇剛打開一條縫,便又緊緊閉攏了。

    那個叫“秀英”的紅衣女子被李自成的目光看得心神一蕩,嬌嗔道“爹爹……你怎麽這麽說話……”

    這是姬慶文頭回聽那紅衣女子說話,說話之時又緊貼著自己的耳朵,頓時覺得她嗬氣如蘭、嬌羞不可名狀,心中頓時產生了邪惡的念頭。

    而那白蓮教主徐鴻儒是何等樣洞悉人心的人物,從李自成這般曖昧的態度之中,就已猜出李自成的心思,含笑說道“既然自成兄弟沒有反對,那就請姬少爺斥退眾人,老夫下去同李自成兄弟還有要事商議。”

    姬慶文聽了這話,腦袋“轟”地一聲懵了——這紅衣女子可是自己看中的人啊,怎麽能便宜了這個李自成?

    精 蟲上腦的他,不知從哪裏來的勇氣,忽然大叫一聲“不行,你女兒秀英不能跟李自成走!”

    “老萬興”飯館裏頭,朱存樞、高迎祥、李自成、徐鴻儒、紅衣女、小多子、掌櫃的、賬房先生、李自成的死黨、兩三百個佃戶、三五百秦王府護衛——這零零總總將近一千個人當中,誰也沒想到姬慶文會在生死攸關之時,喊出這麽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來。

    還是徐鴻儒城府深、反應快,冷笑一聲道“姬少爺,老夫不過跟你客氣兩句,你還當真了?你瞧瞧你脖子上的刀,現在哪還有你說話的地方?”

    姬慶文也略覺尷尬,可自己話已出口,作為堂堂正正一個富二代,是絕對不能認慫的,於是他又鼓起勇氣,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女兒要和誰好,那是她自己的事情,憑什麽你替她做主?那個啥,戀愛自由,婚姻自主,你懂不懂?”

    這是可是後世的新觀念,在場之人聽了無不訝異。

    隻聽徐鴻儒“嘿嘿”一笑道“老夫十幾年前就收留了秀英,供她吃、供她喝,要是沒有老夫,她早就不知死在何處了。就憑這個,老夫就能替她做主!”

    “胡說!權利和義務相匹配你懂不懂?”姬慶文忽然想起自己在穿越之前學過的法律常識,“你給她吃喝,那是你盡了撫養的義務;將來你女兒隻要還你口飯吃、等你死了她給你出殯,那就算盡了贍養的義務。因此在法理上,你沒有權利包辦她的婚姻。”

    “法理?你說的是《大明律》吧?老夫就是要挑起造反,管他什麽《大明律》上寫的法理!”徐鴻儒咬牙切齒道。

    話說到這裏,姬慶文已沒了半點膽怯之心,侃侃而談道“好!就算你不把法律放在眼裏好了。你,還有李自成,剛才口口聲聲說要創造一個眾生平等的太平世界。可男尊女卑,女子家的終生大事,卻要男人來把持,這算是什麽眾生平等?又算是什麽太平世界?看來你們說得好聽,原也不過是那種口是心非的無信小人!”

    姬慶文這話說得眾人啞口無言,尤其是方才將“眾生平等、太平世界”掛在口上的李自成,更好像是被自己抬起的手狠狠扇了個巴掌,打得他臉上一陣青、一陣紫,就是沒有半點血色。

    不單李自成,就連老奸巨猾的徐鴻儒也沒法反駁姬慶文的話,他惱羞成怒,上前半步抬起一隻蒼白得仿佛白蠟一般的手,朝著姬慶文肚子上就是一拳。

    這徐鴻儒顯然也是頗有武藝的,這一拳雖然已經收了力,卻也打得姬慶文腸胃翻湧,剛才吃下肚子的雞鴨魚肉,一下子就從口中噴湧了出來。

    而姬慶文嘔吐出來的幾滴穢 物,正好濺到了秀英拿著匕首的手上,惡心得她玉雕般的手立即向後一縮。

    姬慶文以為自己有了逃脫的機會,便忍著肚子上的劇痛,乘勢往旁邊躲閃。

    誰料秀英反應甚快,唯恐姬慶文掙脫,又趕緊將匕首橫向他的脖子。

    這一來一去之間,秀英手裏也沒了輕重,那口匕首薄如蝶翼的刀刃剛接觸到姬慶文脖子上的肌膚,便在其上留下了一道兩寸來長的傷口,絲絲鮮血立即從傷口處汨汨滲出。

    秀英原本就不打算傷害姬慶文的性命,現在見他被自己所傷,頓時不好意思起來,說道“公子,對不住了……”

    這是秀英對姬慶文所說的第一句話。

    姬慶文聽了,還想表現出男子漢大丈夫臨危不懼的神采,可從脖子上分明傳來的隱隱疼痛,讓他再也無法保持風度,結結巴巴、抖抖索索問道“我……我……我是不是……是不是……快……快斷氣了?”

    秀英忙道“沒有,就是一點皮外傷,不妨事的,要麽……我替你先止血?”

    “止血?好,好的,快幫我止血!”姬慶文帶著幾分斯德哥爾摩綜合征似的感激說道。

    沒料到秀英雖然武藝高強,卻是個心軟的,聽到姬慶文這發自肺腑的誠摯請求,還真把匕首從他喉口拿了下來,把手伸入袖中,摸索著掏出一塊手帕,就捂在姬慶文猶自冒出鮮血的脖子的傷口處。

    她這舉動卻惹惱了徐鴻儒,隻聽這老頭子斥道“女兒,你做什麽?真要給這口誤遮攔的小子止血?讓他流血流盡了死了,豈不幹脆?”

    秀英聽了,趕緊答應一聲,把手移開,卻留下那條粉紅色的手帕對姬慶文低聲說道“公子,你自己按著傷口吧,得罪之處,小女子日後謝罪……”

    好一個“日後謝罪”。

    剛剛冷靜下來的姬慶文聽了這話,便又想入非非起來,臉上露出淫  蕩而又詭異的笑容。

    他這笑容又將徐鴻儒惹怒,忽見他不知從身上何處抽出一柄軟劍,劍尖正好對住姬慶文的鼻子,斥道“你小子再笑,老夫就將你的嘴唇削了去!”

    此言一出,姬慶文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

    卻聽徐鴻儒扭頭又對李自成說道“自成兄弟,都怪這個姓姬的小子打岔。老夫方才所言,想必自成兄弟也已動心了吧?依老夫所見,此處乃是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先離開此處,選個僻靜之處,再商議大事如何?”

    李自成悵然若失地看了眼徐鴻儒,忽然說道“徐教主,在下本有意起事,可聽方才姬公子所言,確有幾分道理。在下雖有大誌,可現在想想,卻有許多事情沒有考慮清楚。若是現在勉強為之,恐怕就真成了姬公子口中的那種口是心非之徒了。”

    說罷,李自成朝姬慶文走了兩步,居然朝他深深一揖,說道“姬公子今日一言,在下有如醍醐灌頂。不過在下刷新寰宇、蕩滌天下之心不改,今日既然已經反了,那就再無回頭之日,今後若是有緣再見,定當另行討教!”

    高迎祥雖是李自成的長輩,卻似乎沒有什麽主見,聽了外甥這話,便也附和道“對,我們今日雖然起事失敗,然而雄心不改,待我等積蓄力量之後,定要將這大明江山鬧個翻天覆地!兄弟們,走!”

    說著,高迎祥便招呼李自成和其他七八個死黨,就要從“老萬興”飯館中離開。

    正當此時,卻聽飯館外頭傳來一陣大喝“何人在飯館之中鬧事?官差來了,還不給我束手就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