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一百五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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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好在李皇後倒也沒有趕盡殺絕的意思,隻是淡淡的說著:”隻是一位繡娘罷了,而且好歹也是替你生了個女兒的,在國公府中住著,也是理所應當的。隻是葉國公,你說起來好歹也是堂堂的一位國公大人,若是納了這繡娘為妾室,傳了出去,未免會教人笑話。國公大人可得為自己的名聲思量思量才是。“
聞弦歌而知雅意,葉公明立即躬身道:”微臣明白了。”
葉國公剛剛離開,李妙蘭也就出來了。
其實她剛剛一直躲在殿中的裏間,自然是將外麵的這一番對話都聽了個一清二楚。
“姑姑,”她心中的那番氣顯然還是沒有消散,“你這麽著就算是將這件事給解決了?”
李皇後笑道:“不然你以為呢?想來葉國公往後是再也不敢對你動手的了。再者,那個繡娘和她的那個小孽種,想必往後也不再會出現在你的視野之中了。你隻需好好的過好你的日子,將瑤華好好的帶大也就是了。”
誰知李妙蘭聞言卻是道:“哪有這麽便宜的事?我怎能讓那個狐狸精和她的小孽種好過?她們想過安穩的日子,我就偏偏不讓她們安穩。我就得讓她們兩個日日的生活在我的視野中。非但如此,我還得讓那個狐狸精日日伺候我,讓那個小孽種日日伺候瑤華。讓她們兩個知道,烏鴉終究隻是烏鴉,怎麽可能會飛上枝頭變鳳凰。”
李皇後笑著搖頭:“唉,你呀,這性子,什麽時候才能改過來?也罷,暫且隨著你折騰罷。等到你懶得折騰的時候,大不了隨便找個理由將她們兩個攆出國公府,或者遣人將她們兩個除了就是。隻是記得到時手腳要利索點,別讓人抓住什麽把柄才好。”
於是李妙蘭就躊躇滿誌的回國公府準備施展她的大計去了。
所謂的大計,也無非是讓那繡娘做了她的丫鬟,而讓葉飛凰做了她女兒的丫鬟。
自然,這丫鬟都不是那麽好做的。比方說自己看書的時候,蠟燭不好好的放在桌上,非得讓那繡娘手拿著;再者說是數九寒天讓那繡娘端著冰涼的水去洗衣服擦地板什麽的。至於說葉飛凰,這麽小的孩子那就更容易對付了。
指使葉瑤華身邊的貼身丫鬟沒事的就讓這孩子挨餓受凍不說,還讓別人一口一個小孽種的叫著她。以至於後來,小小年紀的葉瑤華都以為葉飛凰的真名就是叫著小孽種了,而渾然不知眼前的這個人其實是她同父異母的妹妹。
冬去春來,春歸秋至,日子一天天的過去。葉飛凰倒還好,雖說是小小的年紀眼中透出來的寒意更甚,對人也更為淡漠,但好歹是很皮實的長大了。可是對於那繡娘而言,原本就是一副嬌弱的仿佛風一吹就會倒的身子,再加上有些多愁善感的性子,以及國公大人明明是近在眼前,但礙於李妙蘭的雌威卻是無視她整日受苦的境況之下,身心俱疲,終於是病倒了。
她這一病倒,自然是不會有人替她請了大夫來。甚至衣食方麵還有克扣,且不時的就會有人上門來譏諷她兩句。
所譏諷的內容,無非也就是什麽,以為憑了自己的這麽一副樣子就妄想烏鴉飛上枝頭當鳳凰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個什麽人物之類的。
剛受嚴霜,又受暴雪,這繡娘終於是支撐不住了。
臨死之前,她伸著自己枯瘦的手拉住了葉飛凰同樣枯瘦的手,有氣無力的說著:‘凰兒,是娘對不住你。讓你受了這麽多的苦。“
但葉飛凰一下子就將自己的手從她的手中抽離了出來,冷漠的別過了臉,道:”有什麽對不起的。自古成者王,敗者寇。我們不像她們有娘家人撐腰,落到今日這步田地也怨不得什麽。“
這哪裏是一個八歲孩子說出來的話?繡娘當時就被她給噎的不知道說什麽好了。良久,她方才繼續道:”凰兒,我......“
但一語未了,葉飛凰已經從床鋪邊沿站了起來,有些暴躁的在狹小的房間裏來回走了幾遭。然後又猛然的回過頭來看著自己的娘,不耐煩的說著:”我不是你心中心心念念的那個國公大人,不要在我的麵前裝出這麽一副柔弱的樣子來。“
她娘依舊處於震驚的狀態中:”凰兒,我沒有。我......“
但她接下來的話又被葉飛凰無情的給打斷了:”沒有什麽?你哪次不是在他麵前裝出這麽一副柔弱的樣子來?其實你真的就這麽柔弱了?別告訴我當初你和他搞上的時候,真的就是衝著所謂的什麽敬仰他這個人去的。他哪裏好了?懦弱,沒有責任,沒有擔當。碰到什麽事首先想到的就是他自己。你看這三年來,他眼睜睜的看著我們被李妙蘭折磨,可曾為我們說過半句話來?不還是畏懼李妙蘭的姑姑,當今的皇後娘娘?哼,就怕皇後娘娘一句話說來,讓他國公也沒得當?這樣的男人你圖他什麽?哦,我來猜猜。圖他是個國公,以為跟他搞上了能讓他給你個名分,你就從此真的飛上枝頭變鳳凰了?不然怎麽會在李妙蘭懷了葉瑤華的期間你正好的就與他碰上了?不還是想乘虛而上?隻是你萬萬沒有想到李妙蘭會這麽凶悍,他會這麽懦弱無能,到最後你反而是落得這步田地了吧?“
”凰兒,我......“
然後繡娘繼續沉默了。
因為葉飛凰的這番話,她沒有辦法反駁。
當初她確實是想趁著李妙蘭懷著葉瑤華的時候,乘虛而上,故意的多次與葉公明相遇。原本確實也是想著從此能得一個名分,隻是不想葉公明此人竟然是如此的若懦弱無能。
時至今日,她還有什麽好說的?早知如此,還不如當初嫁了一個貧苦的手藝人呢。隻是那時總是仗著自己美貌,哪裏甘心去過那窮苦的日子了。
葉飛凰瞧著她娘沉默黯然的樣子,明明是心裏湧起了一股悔意來,後悔自己剛剛不該那樣說的尖酸刻薄。可她嘴上還是繼續的強道:”如何,被我說中了,沒有話說了吧?隻是當年你自己想往上爬也就是了,為什麽要生下我來?我是你往上爬的籌碼?可惜,當年你以為的籌碼,於今不過是別人口中一口一個的小孽種而已。“
說至別人口中一口一個的小孽種時,她幾乎都是要咬牙切齒了。
這三年中日日的被人這樣叫著,可偏偏還沒有辦法反駁,隻能一日日的隱忍下來,早已是將她的心磨的更加的冷漠和憤世了。
被自己親生的女兒這樣說,其中的痛苦自然是不言而喻了。她娘喉中如梗了塊石頭般,半晌方才艱難的說道:”凰兒,當年確實是我不好。想著將你生下來,這樣你爹就會給我一個名分。我對不起你。可是凰兒,娘就快要死了,你就不能不這麽說娘?“
葉飛凰抿緊了唇。
這些日子她是瞧著她娘病了,臉色一日比一日的差。可總以為不過是生場病,到時自然就會好。哪裏會想到會有死這麽嚴重的了?所以今日她在外麵受了氣,心中鬱結,回來一看她娘又擺出一副在外人麵前的那副柔弱的樣子來,忍不住的就說了先前的那一番尖酸刻薄的話。
隻是,真的像她娘說的那樣,她這病都厲害到了快要病死了的地步嗎?
葉飛凰下死勁緊緊的盯著她娘瞧,妄圖從她娘的臉上瞧出她說的這句話到底是真還是假。
片刻,她轉身衝出了這間狹小陰暗的屋子。
她娘一見她這樣,驚愕的同時,也覺得心涼。
想想自己這一輩子,滿以為可以憑著自己的如花容顏給自己掙得一個似錦前程,不想最後卻是所托非人,非但是這些年受盡苦累,最後更是連自己唯一的女兒都是這般的看不起自己。
早知如此,當初就該斂了那份往上爬的心思,老老實實的嫁一個與自己身份對等的人。如果這樣,這時也許是夫妻和睦,兒女繞膝了吧?
繡娘在這個風雨淒冷的深秋之夜永遠的閉上了雙眼。
而那邊,葉飛凰正跪在鋪著柔軟厚實地毯的地上,低聲的說著:“求夫人找個大夫來,救救我娘。”
李妙蘭此時正端坐在前方的椅子中,打量著跪在地上的葉飛凰。
雖是此刻她口中說著求人的話,可背脊依然是挺得筆直。頭是垂著的,所以看不到此刻她麵上的神情,和眼中的神色。
李妙蘭覺得她怎麽就那麽的討厭葉飛凰呢?越打量她就越發的討厭她。
雖然說起來才是一個八歲大的孩子而已,可是她眼中透出來的那股冷意太讓人心驚了。
仿佛她葉飛凰是一條毒蛇,而她李妙蘭就是她眼中的獵物。她隨時都有可能迅捷無比的撲過來,置她於死地。
所以李妙蘭覺得將葉飛凰踐踏在她的腳底下,看著她仇恨的望著她,但又偏偏對她無可奈何的目光真是太爽了。
於是她伸手攏了攏身上的大紅織金牡丹刻絲小襖,麵上帶著笑意的問著:“你這是在求我?”
第五章
李妙蘭攏著自己身上現下所穿的大紅織金牡丹刻絲小襖,心中帶了極大的滿足感,麵上則是帶了笑意的問著此刻正跪在她麵前的葉飛凰:“你這是在求我?”
葉飛凰緊緊的抿著唇。垂在身側的雙手也緊緊的握成了拳。
她從來沒有求過人,這輩子她也沒打算求任何人。更何況還是眼前這個讓她痛恨無比的李妙蘭。
如果可以,她寧願去死,都不會來求李妙蘭。
可是有什麽法子?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娘死掉。
所以她清晰無比的,慢慢的往外吐著字:“是。我在求夫人。”
這一刻李妙蘭覺得自己的心情真是舒爽到了極點。
可是踐踏的還不夠。這個小孽種,在她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她就被她看著自己那陰冷的眼神活生生的嚇的出了一身冷汗。
雖然是過去三年了,可是這眼神依然讓她記憶猶新。所以在這三年中,她無數次的授意那些丫鬟仆婦中多多的折磨折磨眼前的這個葉飛凰。
一身傲骨是吧?眼神裏滿是對她的不屑是吧?可今日,還不是一樣要跪在她的麵前求著她?
隻是還是不夠啊。明明是跪在地上求著她。可這個小孽種的腰背怎麽還是挺得這麽直?
她非得將她這筆直的腰背給完全的打彎了下來不可。
“你這是求我的態度?腰背挺的這麽直,說話這麽強硬,若是教不知道的人看到或者聽到了,絕對會是以為我在求著你呢。”
葉飛凰的雙唇抿的更緊,垂在身側的雙手也握的更緊。甚至因為太過用力,手上的指甲都已經深深的刺入了手掌中。
她一時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隻是維持著垂手斂目跪著的姿勢。
李妙蘭也並沒有催促她。反而是好整以暇的抬起右手,用大拇指的指甲慢慢的剔著中指的指甲縫。
屋中一時靜極。雖然是丫鬟仆婦立了一地,但無人敢高聲。甚至是連呼吸聲都盡量的放緩。
窗外風過樹梢之聲清晰可聞。
片刻,但聽得很大的一聲咚的聲響傳來。
葉飛凰終於是低下了頭,彎下了腰,重重的將頭磕在地上,啞聲的道:“求夫人發發慈悲,請個大夫來給我娘看病。飛凰感激不盡,往後一定會做牛做馬的來報答夫人。”
終於還是自己贏了!
李妙蘭慢慢的將右手的手指一根根的握入手掌中,麵上浮出了勝利的笑容。
而後她單手扶著身下椅子的月牙扶手慢慢的站了起來,再是慢慢的走至葉飛凰的麵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哈!做牛做馬?爭著搶著給本夫人做牛做馬的人多了去了。你就是想做,本夫人還瞧不上你呢。”
葉飛凰此時上半身已經完全的匍匐在了地上,聽到李妙蘭說的此話,心中一沉。
果然,下一刻她就聽到李妙蘭在道:“枉費我平日裏看著你還算聰明,怎麽原來還是這麽笨?我巴不得你娘這個狐狸精早日的被我折磨死,又怎麽會笨到她病了去給她請大夫來瞧的地步?我隻是可惜啊,可惜你娘得這個病這麽快的就讓她死了,而不是好好的折磨她個一年半載的才死。”
葉飛凰的心中忽然一痛。原本平按在身下地毯上的雙手緊握成拳,緊緊的抓住了地毯上淺淺的絨毛。
而李妙蘭此時也微微的低下了身子來,帶著厭惡的聲音在道:“你知不知道,其實我是有多討厭你的名字?葉飛凰,葉飛凰!誰給你姓葉的權利了?飛凰!你以為這輩子你會有當鳳凰的那一天?烏鴉永遠都隻能是烏鴉,絕對不會有當上鳳凰的一天。今日我李妙蘭就可以當著你的麵撂下這句話,隻要有我李妙蘭活著的一天,你就永遠別指望著能烏鴉飛上枝頭當鳳凰!餘下的日子裏,你就好好的受著我給你帶來的折磨和屈辱吧。”
言畢,大笑著從她身邊離去。
身邊的丫鬟仆婦一見她離開了這屋子,也忙爭先恐後的跟隨了出去。
屋中很快的就變得冷冷清清的。
良久,葉飛凰才將快要僵硬的上半身抬了起來。
縱然是地上墊了軟和的毛毯,可剛剛那頭一下子磕了下去,額頭還是很痛。
隻是痛有什麽用?身體上的痛,遠遠的比不得心裏的麻木。
葉飛凰麵無表情的用手撐著地站了起來。
跪的時間太長,雙腿已然麻木。剛剛站起來之時,忍不住的就一個趔趄,又將整個身子重重的摔到了地毯之上。
身體上的痛楚已然是感覺不到了。她麻木的用手撐著地上,又爬了起來。然後轉過身來,麵無表情的一拐一拐著走出了這間屋子。
這間裝飾的如此繁華如此精致的屋子,她真的是從心底裏開始厭惡。其實如果可以,她多想一把火將這間屋子給燒了。包括屋子裏住的這個讓她憎恨無比的女人。
隻是,現在她還不行啊。她沒有這個能力。
葉飛凰拖著麻木的身子一步一挨的回到了那個她和她娘現在住的潮濕陰暗狹窄的小房間。
自從三年前李妙蘭從宮中回來之後,原本那個還算清幽的小院子她們當然是不能再住了。連她們所有的衣服都不讓帶,隻是被幾個粗暴的下人趕鴨子似的趕了出來,領到了這件潮濕陰暗狹窄的的小房間裏麵,告訴她們,這就是她們往後住的地方了。其中還有一個人在幸災樂禍的說著,夫人沒讓你們去跟牲畜住在一起,而是給了你們這個房間住,已經是大發慈悲啊。
然後,然後就是每日的早起晚歸,她娘去伺候著李妙蘭,而她卻去做了原本應該是她同父異母姐姐,葉瑤華的粗使丫頭。
隻是哪裏是要她們做丫頭了,明擺著就是想慢慢的折磨著她們,身體上和心靈上,直至她們死的那一天。
她娘那時候還指望著葉公明會站出來,替她們說上幾句好話,那就不用這樣了。隻可惜,從始至終,葉公明連屁都沒有放一個。
自然,對於葉飛凰而言,在當日李妙蘭喊出我去找我的姑姑,轉身就跑,而葉公明隨後也跟著去追她的時候,她就知道,他已經放棄了她們娘兩了。
在權勢麵前,她們兩個算什麽?更何況是沒有任何背景的她們兩人?
葉飛凰的一顆心在那個時候就沉到了穀底。隨後的這三年,她的話語變得更少,表情也愈加冷漠。隻是現如今,當她看著她娘僵硬的躺在潮濕的床鋪之上,眼角猶有淚痕的時候,麵上再也無法保持往日的冷漠了。
她慢慢的走近床邊,怔怔的看著她娘的臉。
前幾年,她娘極為愛惜自己的這張臉,每日都是精心的上粉調脂,務必確保葉公明隨時過來之時都能看到她最美貌的樣子。可是現在,這張美麗的臉如幹枯落敗的花朵,再也沒有水分和光澤了。
她也看不起她娘過,覺得以色事人,想以此來擺脫自己的窮困地步;她也恨過她娘過,覺得當年她就不該生下她來,用她來當籌碼,想讓自己在這國公府中爭得一席之地。
可是現在,這個讓她看不過也恨過的女人,還是這麽憔悴無力的死在了這冰涼潮濕的床鋪上。
就在她的麵前。
葉飛凰在她娘的麵前慢慢的跪了下來,慢慢的垂下了頭。
隻是,心中依然還是麻木的。眼中雖然酸澀,依然是沒有淚水。
她並沒有跪多久,有人就闖門進來了。
當先的一人她認識,是李妙蘭屋子裏的。她聽得別人稱呼她叫王媽。
王媽闖了進來,立即皺起了眉頭,嫌棄的從袖中掏出了一塊手絹,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果真是剛死過了人的屋子啊,怎麽就是透著這麽一股不祥之氣呢。哎,哎,我說你們幾個,別傻站在這了,趕緊將床鋪上的那個死人抬出去啊。再磨蹭,小心夫人知道了,打斷了你們的下半截來。”
葉飛凰跪在床前,轉過頭來冷冷的看著這幾個不速之客。
一時竟然還無人敢上前。
畢竟床上躺的是個死人,有些忌諱。而且床前跪著的這個女孩子的目光也太冷了吧。
王媽顯然心中也是有些打怵的。可是這會就是打怵也得硬著頭皮上啊。
她不著痕跡的往後退了兩步,盡量的將自己的身子隱藏在身後的其中一人之後,而後方才說道:“都還傻站著做什麽啊?夫人剛才說的話你們是沒有聽到還是怎麽的?趕緊的把人抬走,外麵隨便找個亂墳崗扔了。手腳麻利點。別忘了夫人說的,做的好了就有銀子拿,做的不好嘛,往後你們也就甭想在這國公府混了。”
想起那白花花的銀子,原本還傻站著的幾個人終於是舉步上前了。
繞過跪著的葉飛凰,她們小心的抬起了床鋪上的繡娘。
其實並不算重。原本就是個瘦弱的人,三年的折磨下來,身子更是如深秋落葉一般,壓根就沒有重量。
但畢竟是個死人,抬著她的那幾人還是緊張的手都在發抖。
而王媽在等到她們幾人將繡娘抬出去之後,掩著口鼻走到了葉飛凰的麵前。
皺著眉打量著依然跪在那裏的葉飛凰,王媽嫌棄似的說著:“怪不得這些年來老聽府中的人說你這個小孽種冷心冷血,壓根就是個凍了幾千年的冰塊。今日一見,還真是這樣。自己的親娘死了,眼角竟然是一滴眼淚都沒有。眼瞧著自己的親娘被人抬了出去,不定要被扔到哪裏。說不定就要被野狗給吃了,被野狼給拱了,你竟然還是麵不改色。哎,我說你啊,根本就是個掃把星。你娘攤上你,那也算是個報應。”
第六章
秋夜冷寂,風雨淒冷。就連夜間的鳴蟲似乎都被這肅殺冷意所驚嚇,集體噤聲。
但暗黑色的小屋中還是有壓抑的哭聲斷斷續續的傳出來。
小鐵棍經過這片小院的門口聽到這哭聲時,幾乎以為自己是聽到了鬼哭聲,直嚇得他背上冷汗一片,小腿肚子發軟,差點不濟就要一跤直接摔了下去。
但少年的心性總歸是有幾分那麽不信邪的,覺得這世界上是沒有鬼的。即便真的有鬼,那又怕得什麽?
於是小鐵棍就在附近尋摸了一遍,撿了根在他看來還算粗實的木棍子,然後一隻手提著手中的篾紙燈籠,一手緊緊的握著手中剛撿來的木棍子,戰戰兢兢的就往小院中走。
一陣冷風挾帶著細細的冷雨過來,差點將燈籠中原就火光微弱的蠟燭吹滅。
小鐵棍瞬間嚇的小腿肚子又一軟,差一點就扔了手中的木棍子,然後轉身就跑。
但總算還是站住了。心中擂鼓的同時,繼續的躡手躡腳的往前走。
近了,近了。傳出哭聲的小屋近在眼前。小鐵棍握緊了手中的燈籠和木棍子,然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是忽然伸出右腿踹在了門上。
“何處孤魂野鬼?快快給小爺現出原形來。”
小鐵棍一麵躥進了屋中,一麵就舉高了手中的燈籠在屋中四處的照著。
原本漆黑一片的屋中,因他手中這微弱的火光顯得微微的亮了起來。家具影子影影綽綽的投射在牆壁上四處飄蕩也就算了,但隻見屋中床前正有一人筆直的跪在那裏,一動不動。
小鐵棍當即就嚇的啊的一聲大叫,往後退了兩步,身子緊貼在了身後的牆壁上。
而原本跪在床前的人聽到他這聲大叫,也回過了頭來。
火光映照下,那人的臉就顯得特別的白。是那種觸目驚心的白。偏偏她還冷冷的看著他......
小鐵棍覺得自己的三魂七魄早就不知道飄到哪裏去了。這會真是連逃跑的心思都沒有了,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隻“鬼”站了起來,然後冷冷的問著他:“你是誰?”
小鐵棍覺得自己已經已經不會說話了。一口唾沫咽了半天才咽下去,然後結結巴巴的反問著:“你,你是人,是鬼?”
隨著這句話的問出,他僵硬的眼珠子轉了轉,猛然間瞥到了眼前的這個女“鬼”是有影子映在了她身後的牆壁上的。
既然有影子,那也就是說,眼前的這個人,她不是鬼。
小鐵棍瞬間就覺得自己的三魂七魄回來了。
身子順著牆壁滑了下去,他癱軟在了地上,扔了手中的棍子,抬手擦著額頭上的冷汗,氣喘籲籲的說著:“可嚇死我了。還以為你是鬼呢。唉,我說,你是誰啊,怎麽這大半夜的不點燈跑在這屋裏哭?小爺我差點都被你給嚇死了。”
他眼前的這人正是葉飛凰。傍晚時分眼睜睜的看著別人抬走了她娘,初時還可,隻覺得心中空落落的一片,眼睛酸澀,麻木的壓根就不會哭。可隨著天漸漸的黑了下來,屋外風過樹梢,雨打芭蕉,在漆黑的屋中她就想起了她娘。
在一起朝夕相處八年,其實她很少有正麵看她娘的時候。半是因為憤恨,半是因為她看不得她娘一天到晚那扮可憐的模樣。所以她一直都以為自己是不記得她娘是長什麽樣的。可是在這樣一個淒風冷雨的夜晚,在這樣一個漆黑陰冷的屋中,她腦中忽然就真真切切的浮現出了她娘往日的模樣。
雖然再不願意承認,可她娘真的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一個,會為她著想的親人。隻是現下,這個親人離她遠去了,而她卻沒有辦法為她做任何的事情。
再是想到這些年中她對她娘鮮少也過好臉色,甚至是經常冷言冷語的譏諷她,葉飛凰頭一次覺得自己真的是如同王媽口中所說的那樣冷心冷血。
隻是還沒有痛痛快快的哭一場,就被眼前的這個不速之客給打斷了。
葉飛凰難得的麵上浮現出了一絲怒色。
而小鐵棍這會已經是恢複過來了,七猜八猜的,也大概的猜到了站在他麵前的這個人是誰。
小鐵棍不是別人,正是葉家的一個小廝。
原本他隻是個莊戶人家的孩子,隻是老天不給力,連年旱災,家中顆粒無收,父母無法,這才帶著他出來找點活幹,不至於被餓死。他娘現下在國公府中當廚娘,他爹則是在國公府中當了個看門的。至於他自己,現年十三歲的年紀,就在國公府裏當了個小廝,隨時預備著各層主子的吩咐。
今夜他是晚飯沒吃飽,偷偷的去廚房中找了他娘,先是狼吞虎咽的吃了兩個白麵饅頭下去,再是又尋摸了兩個白麵饅頭在懷中,隻等著半夜餓的時候再吃。而後他提了燈籠優哉遊哉的就想回去,隻是走到這小院門前的時候,被裏麵葉飛凰的哭聲給嚇軟了腿。可是又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心,這才跑了進來想一探個究竟。
這當會腦子靈活了起來,他也就記起了往日裏他娘和別的廚娘閑聊的時候所說出的這小院裏的事。知道這小院裏住了一對夫人極其嫌惡的母女,聽說這娘曾經是國公大人睡過的女人,而那女孩子似乎還是國公的女兒嘞。
小鐵棍偷眼打量著站在他麵前的葉飛凰。
知道她是人之後,連帶著覺得她臉上的那白也不是那麽的觸目驚心了,反而是那種好看的瓷白。就連她臉上那冷冷的表情,看起來都是那麽的冷豔和不可接近。
在他眼中,高門貴族家的小姐就應該是這幅表情的。
就在他偷偷的打量的時候,葉飛凰已經是吐了一個字出來:“滾。”
小鐵棍撓了撓頭,並沒有立即滾。
因為他覺得眼前的葉飛凰很可憐。
雖然是麵上看起來是一副不可接近的樣子,可不知道為何,他就是覺得她很可憐。
隻是一向慣會攀談的他不知道為何,此時此刻就是不知道該張口跟葉飛凰說些什麽。
張開口啊了半天,他才傻傻的從懷中掏出來那兩私藏下來,打算做夜宵的白麵饅頭,傻傻的問著:“那個,你餓了麽?要不要吃饅頭?”
葉飛凰望著他手中捧著的兩個饅頭,抿緊了唇,沒有說話。
其實她真是餓了。
這三年來她就沒有吃飽過。而且自從她娘病的這幾天來,她壓根就沒有好好的吃過東西。
最起碼今日一整天是滴水未沾,滴米未進了。
所以現下她看著小鐵棍手中的兩個饅頭,壓根就移不開目光。
所謂的再如何的堅強,再如何的冷靜,可她畢竟也隻有八歲。
隻是多年來偽裝的很好,將自己的脆弱掩藏到了一片厚厚的冰麵之後。
可是敲開冰麵之後,底下依然是流動的柔軟的水。
小鐵棍畢竟是在國公府中混了幾年的,別的沒有學會,察言觀色這個那是必須的看家本領。所以他現下一看葉飛凰的這神情,立馬就知道了是什麽意思。
不就是拉不下麵子來說其實她餓了,想吃他手中的饅頭麽?得,不勞她開口,他主動罷。
於是他就將手中的兩個白麵饅頭強塞到了葉飛凰的手中,笑眯眯的道:“喏,都給你。”
葉飛凰沒有推辭,接了過來。但還是維持著先前的那副樣子,微垂著頭,抿緊了唇,並沒有說一句話。
看來自己要是在這裏,她是絕對不會吃的。
小鐵棍暗暗的揣度著。於是他就彎腰提起了先前放在地上的篾紙燈籠,道:“那什麽,這瞅著也晚了,我就先走了。那什麽,外麵下雨了,怪冷的,你就不用出門送我了哦嗬嗬。”
自說自語完這一番話過後,他還是在原地站了一小會,看對麵的葉飛凰有沒有什麽動作。
說不定真會送他到門外呢。
但顯然他想錯了。好長一段時間,葉飛凰都是維持著那副垂頭抿唇,不動不語的狀態。
小鐵棍是徹底的死心了。訕笑了一會之後,也就提著燈籠轉身走了。
一麵往外走的時候,一麵還在想著,嗬,看來這個葉飛凰真的是如同她娘她們說的一樣,壓根就是個冰塊,誰靠近她都得被凍個半死。
隻是雖然是如此的說,往後沒事的時候,他還是會從她娘那裏尋摸到點什麽吃的,然後再偷偷的溜到這個小院裏,交給葉飛凰。甚至有時候碰到葉飛凰不在的時候,也是放在了屋中的桌子上,然後腳步輕快,口中哼著小曲離開。
冬去春來,轉瞬間殘年已過。
開春的時候,一直在江南別墅靜養的葉老夫人卻忽然的回到了國公府。
第七章
葉老夫人其實並不老,現如今還不到五十歲的年紀。由於保養的好,兼之一直在葉家江南的別墅休養,眼底沒有那麽的煩心事,所以她現下看起來竟然是比她實際的年齡小了個十歲有餘。
滿頭頭發依然還是烏黑的,並不見一根銀絲摻雜。頭上發飾更是簡單,寥寥一朵珠花,幾根赤金簪。身上所穿則是寶藍色素麵杭湖綢通袖襖,月白挑線馬麵裙。因著春寒料峭的緣故,外麵還披了件石青色錦緞鬥篷。
雖則是一身素雅,但當丫鬟撩開馬車車簾,她低頭步出,站在地上打量國公府眾人的時候,眾人還是覺得眼前的這個葉老夫人氣度雍雅。
知道葉老夫人今日回府,葉公明自然是特地的領了全國公府的下人丫鬟們都在門外迎接著。這會見她下了馬車,他忙搶上兩步來,躬了躬身,恭敬的叫了一聲母親。
其他的仆人和丫鬟見狀,更是也恭敬的彎下了腰,齊齊的叫著:“老夫人好。”
葉老夫人淡淡的嗯了一聲,算是應答。
葉老夫人不是葉公明的親娘。但自從她嫁到這國公府的時候,葉公明不過才五六歲的年紀,隨後卻是由她一手撫養長大的。所以這葉公明對她也是極為的尊敬。
所以他這一聲恭敬的母親,葉老夫人自認自己還是當得起的。
隻是眼光狀若無意的在前來迎接的人群中掃了一眼,卻唯獨不見自己的兒媳婦,李妙蘭。
葉老夫人麵上也並沒有表現出來,反而是麵上浮現了幾絲笑容,對身側的葉公明笑道:“幾年不見,明兒可好?”
葉公明忙恭敬的回答了:“勞母親惦念。孩兒一切都好。”
葉公明說不上來自己對葉老夫人是什麽感情。
他五六歲的時候,親生母親就死了。隨後沒過多長的時間,父親就娶了與母親同族的一位年輕女子回來作為續弦。憑良心來說,這位新來的女子對自己說不上好,但也說不上不好。她會關心自己的飲食起居,學業前途,隻是這關心始終都透著那麽一股疏離,並不若如親生母親的那般。可是他又偏偏挑不出她的絲毫不是來。
總之就是那種,表麵上來看,作為一個繼母,她對他這個繼子可謂是很用心。滿國公府的下人丫鬟,甚至是前國公大人,對她都是交口稱讚。可是葉公明卻感覺到的是,她對他的這種關心,並沒有用心,隻是流於表麵而已。
所以時間長了,他們母子之中就隻剩下了這種客套的恭敬而已。
隻是在李妙蘭那裏,她連這種客套的恭敬都懶得表示。
譬如說現下,她就穿著胭脂紅的緞麵交領小夾襖,斜斜的坐在榻上磕著手中的瓜子。
從小看著她長大的趙嬤嬤看不過眼,幾番斟酌了下詞句,這才道:“今日葉老夫人回府,夫人不去外麵迎接下麽?”
李妙蘭吐掉了口中的瓜子殼,示意旁邊的丫鬟端過茶水來,慢慢的呷了一口,這才鄙視的說了一句:“什麽老夫人?不過就是一個庶女而已。還值得本夫人去迎接?”
葉老夫人確實是個庶女。先國公夫人倒是個嫡女,家族中也甚是有勢力。隻是她命薄,嫁到國公府不過七八年的功夫就死了。那時先國公想著這自己的夫人家族中畢竟是有些勢力的,又是已經是結了秦晉之好的,莫不如就再向她家族中求一女子為妻算了。
隻是這先國公夫人的家族中卻有些不樂意了。
一者是續弦,說的好聽點也不過就是個填房夫人而已;二者也就是最重要的,那時國公府在朝廷中已經是沒有什麽明顯的實權和勢力了。不過總歸是麵子上抹不開,不好拒絕的,所以就隨隨便便的在族中挑了一個庶女嫁了過來。
嫡女?開玩笑。嫡女那可是有大用處的,怎能用來嫁這個隨時都可能失勢的國公府?
所以李妙蘭嫁過來之後,她自覺的以一個王爺的女兒的身份,是怎麽都瞧不上自己的婆婆的。甚至是連每日的日常請安之類的都懶怠去。
而這個葉老夫人也是個心胸寬闊的,或者說就是壓根就不理這些瑣事的,每日裏照樣舒舒服服的過著自己閑適的小日子。等到前國公兩腿一瞪,過不了三個月,她就直接帶著自己隨身的仆婦去了葉家在江南的別墅逍遙去了。
隻是這忽然的又跑了回來做什麽?
李妙蘭心裏是有些不解,同時也有些不安的。
見過這葉老夫人幾次,雖則麵上看起來是和善柔順的,可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覺得這葉老夫人不好對付的很。
不過仗著自己娘家的背景,她倒也不懼。隻是這一次冷不丁的就跑了回來......
李妙蘭將手中的瓜子全都扔到了身側的小桌上,問著旁側的丫鬟:“小姐呢?”
那丫鬟忙回道:“回夫人,國公大人早先就讓人領了小姐出去,說是要去迎接老夫人。”
李妙蘭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畢竟她再覺得她自己的女兒身份尊貴,實在是沒有必要去迎接一個庶女出身的葉老夫人,可這要從輩分上來說,葉瑤華畢竟還是這葉老夫人的孫女。祖母回來了,作為孫女的去迎接一番,那也是合情合理的。
可心中終歸還是覺得這樣一來,失了自己的身份。所以她揚頭吩咐著站在不遠處的王媽:“王媽,去那邊走一趟,將小姐接回來。”
王媽答應了一聲,忙轉身就去了。
而葉老夫人那邊,正對著葉瑤華和顏悅色的問著:“幾歲啦?吃不吃點心?”
葉瑤華近九歲的年紀,長的明豔異常。全身上下的衣裳,飾物無一不都是最好的。
對於葉老夫人這個祖母,她是沒有什麽印象的。畢竟葉老夫人去江南的時候,她還在她娘肚子裏,沒有生出來。這些年來雖然偶爾的會聽府中的人說起過她還有一個祖母在江南,可畢竟是沒有見過麵的,能有什麽感情?再者說,李妙蘭自她生出來開始,什麽都是給她最好的。所以麵對著葉老夫人身側的嬤嬤拿過來的那些糕點,她很是不屑一顧。
這些隻配給她屋裏最下等的丫鬟吃罷了。
於是她抬手指著堂下的一個丫鬟,頤指氣使的就道:“過來。”
那丫鬟和她差不多大的年紀,隻是身上的衣服實在是差。
好在雖然是補丁疊著補丁,但漿洗的幹幹淨淨,看上去倒也不會讓人反感。
“小孽種,”葉瑤華的表情是極其鄙視的,“這幾盒糕點本小姐賞你了。”
這丫鬟不是別人,正是葉飛凰。
她聽到葉瑤華說的這話,麵無表情的走了上前來,伸手從葉老夫人身側站著的那位嬤嬤的手上接過了那幾盒糕點,然後又退到了她原來所站的位置。
在這整個過程中,她始終是微微的垂著雙眼,麵上平淡之級,根本就看不出來有一絲一毫的表情。隻是自始自終,她的腰背一直是挺得筆直的。
從葉瑤華叫出小孽種這三個字時,葉老夫人就一直在盯著葉飛凰在看。
這年頭,誰都不是省油的燈。更何況是葉老夫人這種級別的。
沒有兩把刷子,能這麽多年過的這麽的瀟灑自在麽?
這些年,雖說她是遠在江南,可京城國公府中的大小事哪一件是她不知道的?不是礙於李妙蘭身後的娘家勢力,當年她就不會讓她在這國公府中好過了。
所以對於葉飛凰的事,她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於是現下,她看她就看得尤為的仔細,心裏衡量著這個孩子值不值得她來栽培一番。
而對於葉瑤華剛剛的那番舉動,葉老夫人身側的那位嬤嬤悄沒生息的就皺起了眉頭。
這不明擺著就是打老夫人的臉嗎?
她自然不會去真的跟一個才八、九歲大的小女孩計較,她想的是,這葉瑤華之所以敢這麽的目中無人,必然就是她身後的那位親娘教導的。
當年李妙蘭就看不上老夫人了,話裏話外的沒半點尊敬的意思。不想生了個女兒,教出來的也是這幅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