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入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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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地上被麻繩捆成了個粽子的紅衣男子就是劉季,劉長生。

    他隻覺頭昏腦漲,罵了幾句更是口幹舌燥,嗓子眼起了煙似的難受,一時半會搞不清身在何處,後腦勺的疼痛感突然讓他記起了在這之前發生的一樁事故。

    午後,他在城郊遇見了婉妹,她麵色蒼白,說身體不大舒服,劉季讓她回屋歇息,自己替了她的活,推著車去南城門賣豆腐羹。

    綿雨越下越沉,頃刻間如同瓢潑,劉季撐開大傘遮風擋雨,一把破傘豈能擋住斜風陣雨,沒一會兒劉季就全身濕透了,小木車上也被打濕一片,鍋碗瓢盆淩亂不堪。

    劉季早早收了攤,雜七雜八的東西全扔進木箱內,罵罵咧咧詛咒著該死的鬼天氣,正欲往回走,遠遠的走來一人。

    劉季望著是個年齡相仿的小哥,身上穿著打扮不俗,不似他這種出生貧寒的務農之人,倒像是貴府出身的公子。

    那人走近了,再瞧一眼,目光竟和他對上了,劉季忍不住一震。

    果然不是凡夫俗子。一襲黑衣肅穆莊嚴,一張冰臉不苟言笑,整個人仿佛剛從冰窟窿裏撈出來的一般,全身散發出咄咄逼人的寒氣,令人心生敬畏,要是靠近一步就能把人凍死似的。

    唯獨他手裏撐著的那把油紙傘,看著雖是佳品,卻是白裏透著粉,粉上粘著金,和他的一身黑不太相襯,好像是一把女子才會使用的紙傘。

    劉季從沒見過那麽好看的雨傘。平常人家用二十四骨傘已是奢華,黑衣公子左手撐著的卻是一把七十二骨紫竹傘。那傘麵上一張一張粘著的是上好的雪白琉璃紙,邊緣用不掉色的油墨畫著一隻金鳳圖案,四周繪著桃花瓣,格外精美。

    那人一見劉季,提了右掌不知瞧了一眼什麽物件,又上下打量對比一番,冷冰冰問:“你是劉家第四子劉長生?”

    劉季聽了心裏不悅,瞟了一眼那座冰山,不客氣地應聲道:“你爺爺我是叫劉長生,但不是劉家的第四個兒子。你又是什麽蔥什麽蒜?來你爺爺這兒要買豆腐羹可以,六文錢一碗,要是想找爺爺聊天,那就得另開價了,你爺爺我可是很貴的!”

    “呂澤。”黑衣公子撐著傘行動不便,兩手胸前相交一拱當做行了禮,簡單自報家門並說明來意,“有一份差事交給你做,往西走三百步,到紅塵客棧,換了衣服跟我回府!”

    劉季心裏疑惑,放下手中收拾的鍋碗私下琢磨了一回,他沒聽說過呂澤這號人物,從打扮和言行上看,教養是有的,就是語氣跟茅坑裏的石頭一樣,又冷又硬又臭,跟他完全沒得商量。

    還有那眼神,眼睛不大,寒光四射,像要把他劉季生吞活剝了一般。

    “跟你回府?要你爺爺我做什麽?”劉季斜著眼,也學了樣擺出冷漠臉,隨口問著,“價錢還沒談好急什麽呢,再說你爺爺我雖然什麽都能做,但絕對不會出賣色相!”

    名叫呂澤的黑衣公子哼哼兩聲,冰山臉上微變,閃過一絲笑容後更嚴肅了:“說對了,這樣的模樣身段配娥姁妹妹不算太差,該慶幸你祖上燒香拜佛,讓你碰到了這份頭等美差,入贅我呂府,少不得你的好處。”

    劉季一驚,“啊”了一聲,嘴巴沒合攏。

    他沒聽錯,名叫呂澤的小子方才確實說了入贅這兩字。這真是天底下第一份美差事,自從成年後還沒聽說有哪戶人家肯把女兒嫁給他呢。

    劉季少年時就被家裏人趕了出去,因為繼母忌諱他是個克兄害母的天煞孤星,說他命格不好,待在家裏恐害更多親人。

    別人說三道四就罷了,可連親兄弟和老父親也幫著繼母排擠他,叫他心裏實在不能忍耐。

    索性離了家,外出獨立去了。

    可一個少年無依無靠,沒有田地耕作,也沒資本學點手藝做些買賣,更沒身份背景謀求仕途,隻能做了沛澤城裏漂泊流浪的閑人,哪裏有活兒就去哪裏當個雜役。要不是鄰裏拜過把子的盧家兄弟和同他一塊兒長大的曹婉姑娘幫扶他,供他吃食,劉季早就成了街頭餓死鬼了。

    盧家兄弟曾經向書院先生推薦過劉季,奈何劉季自己不愛讀書,混吃混喝三年之後離開了書院,又變成了城裏的無事人。

    曹婉是同劉季從小玩到大的朋友,比親兄妹還要親,她後來嫁了個賣豆腐的男人,不想半年就守了寡,她的男人在成婚那年服役時死了。

    她上無老下無小,靠著賣豆腐賺些家用錢,不曾再嫁他人,時常接濟劉季,也讓劉季幫著看護小攤,算是互惠互助。

    劉季和曹婉交情頗深,這些感情更多來自於長大後的陪伴。

    這下說閑話、看熱鬧的可不止姓劉的一家人了,大街小巷幾乎所有人都認得劉季,到處遊手好閑,還勾搭沒了丈夫的曹婉,簡直是個一無是處的混混、流氓。

    劉季也倔,自己不能白白擔了一個混混的虛名,索性連雜役也不做了,隻做個全職的流氓就好了。

    至於曹婉,劉季倒沒在意那些流言蜚語,本就是一處長大的夥伴,自幼拿她當親妹妹一樣照看著,別人再嚼舌根子也不能挑撥了他們的兄妹情分。

    他幫婉妹到南城門擺攤時,天上本就飄著雨,過路行人少的可憐,好不容易來了幾個客人,一看是劉季在擺攤兒,立刻掉頭就走,有些人還拿他和婉妹的關係取笑。

    一個流氓,一個寡婦。

    兩人在一起難免沾染是非。

    劉季全當他們放了個屁。

    沒想到這會子又來了一個人,不買豆腐羹,也不說三道四,而是介紹了一份讓他做夢都能笑開花的差事。

    入贅呂府?天上下的不是雨,是大喜餅嗎?這塊大喜餅不偏不倚還剛巧下到了他劉季的嘴邊上?

    “你瘋了吧?讓你爺爺我入贅你們府上?”劉季狂笑不止,他向來看重自己的顏值,不看重自己的腦子,也知沒讀過書大字不識一個的壞處,但他沒蠢到隨便被人誆騙的地步。

    能入大院娶千金小姐的人要麽是官家子弟,要麽是地主暴發戶,他們呂府為什麽偏偏找他劉長生?(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