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傷情(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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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曦不斷的搖頭道:“不可以,拓跋玥,什麽事情我都可以依你,唯獨這個孩子不行。”
拓跋玥緊緊的攥緊了拳頭,原本俊秀的一張臉,刹那間慘白無比,他咬著牙道:“怎麽不行?難道你還想留著他的孩子不成?禾曦我告訴你,當年的拓跋麟我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若不是為了你——”
“拓跋玥,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這個孩子,我不會讓你動他分毫。我答應你,一旦事成,我便遠走他鄉,不會有人知道我和這個孩子的存在,你大可坐穩你的江山,至於我——”她話音未落,便覺得手臂一痛,她微微的蹙眉,看向拓跋玥。
拓跋玥眼神中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他沉聲道:“怎麽,你是想離開麽?禾曦,你我曾經都深陷深淵中,現如今,你便想著抽身離開?還是說,這個孩子隻是你的一個工具,兩個月前,我身患時疫,命不久矣,你便這般識時務,用一個孩子來換取後半生的安穩麽?”
禾曦深吸一氣,她眼底的熱意一點一點的攀附而上,她一字一頓的道:“對,拓跋玥,我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我為了自己的周全,為了報仇,什麽都可以不要,貞潔對於我來說,早就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了,拓跋玥,我就是這樣一個自私自利的人,怎麽樣?你到今天才認識我麽?我若是但凡有選擇,醜兒也不會死,她跟了我那麽久,就連她最後臨死前,都幻想著我能帶她離開,拓跋玥,我沒得選。”
拓跋玥似是站不穩一般,他驀地鬆開了自己的手,後退了半步,緩緩的笑了,他突然捂住了胸口,好像那裏有千萬隻螞蟻在啃食著,他呼吸急促起來,突然,隱在暗處的月七察覺不妥。
他帶著人出現在了禾曦的麵前,顯然他一路上是跟著兩人的,他看向禾曦的神色帶了一絲無奈,對著身後的人道:“送王爺回京——”
馬上幾個黑衣人攙扶著拓跋玥離開了。
禾曦定了定神問道:“他——他是怎麽了?”
月七神色複雜的道:“從蜀中回來後,便落下了病根,小主,你實在不應當,你可知道這是什麽地方?”
禾曦不語的看著滿院子的菩提樹,緩緩的搖頭。
月七輕歎一聲,恭敬的道:“小主請隨屬下來吧。”
說罷,便推開了那掩映的木門,雖然那木門上斑駁的痕跡昭示著時光的流失,不過屋內卻一塵不染,顯然是主人十分的愛惜。
陽光絲絲的投進了那室內,禾曦站在門前,見到自己麵前景象的刹那,心中的委屈,無奈,絕望便兜頭兜臉的湧了上來,她喃喃的道:“這是——這是阿爹的雕像——”
月七點了點頭道:“想必王爺已經告訴了小主這座小鎮的淵源了,這裏的人,為了感激沐王爺,便建了這祠堂,但是因著沐王爺的罪名,隻能無名無姓的,被供奉在這裏。王爺也是之前知道,想來是想帶著小主看看。”
禾曦隻覺得月七的聲音縹緲而渺遠,她想起了拓跋玥的臉頰,神秘的道:“今日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她想起了那個紅楓樹下,想許給自己承諾的男子,緩緩的笑了,她對著月七道:“我想一個人靜靜——”
月七看了看頭頂上沐王爺的雕像,歎息一聲,轉身離開。
禾曦站在那泥塑前,道:“阿爹,女兒從來沒有想過,我們再見的時候,竟然是這番景象——”
她聲音軟糯,像極了從前在沐王府時,依偎在沐王爺身邊撒嬌的模樣。
她細細的看著那雕像的眉眼,不知道是不是怕被人發現偷偷的供奉著“叛國賊”,那眉眼和沐王爺的模樣並不十分的相像,但是禾曦依舊十分的滿足,她一字一頓的訴說著自己這些年一步一步的走來。
訴說著自己對家人的想念,訴說著心中的遲疑和困惑,她沉寂了太久了,這些話,她隻能對著一尊沒有生氣的雕塑言說,但是她依舊十分的知足。
突然,身後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聲響,月七推門而入道:“小主,每天這個時辰,總會有村民來祭拜,咱們該離開了。”
禾曦擦了擦眼角的淚水道:“也好。”
她一步一步的走到了門口,深吸一氣,將所有的情緒都深埋心底,轉身離去。
回到行宮的時候,天色才暗淡了下來,如意見她回來,忙迎了出來道:“小主可回來了,淑妃娘娘讓綠蘿來請了小主一次了,奴婢說小主身子不適,已經歇下了,但是見綠蘿的神色,淑妃怕是有些不好。”
禾曦微微的蹙眉,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裙道:“服侍我更衣,我們過去看看。”
另一邊,月衛馬不停蹄的將拓跋玥暗中送進了賢王府,蕭奈得到消息馬上趕了過來,見到臉色蒼白半昏迷著的拓跋玥,心中不滿的道:“你們是怎麽辦事的,玥哥哥這是怎麽了?”
這幾個月衛並不知道事情的真相,麵麵相覷的跪在地上不敢發一言,倒是月七拱手道:“王爺想來是牽動了舊疾,屬下已經去清了府醫了。”
正說著,一名老者匆匆而來,自從陸然的事情之後,蕭奈借著肅清拓跋玥身邊叛徒的名義,倒是換了不少的人進來,這其中便有這名府醫。
那府醫見了禮,便跪在地上為了拓跋玥診脈,半晌,他才皺著眉道:“雖然王爺的病情和上次一樣,但是——”
蕭奈忙問道:“但是什麽?”
那府醫忙恭敬的道:“但是,此次王爺的病情卻十分的嚴重,已經損了元氣,如此看來,卻不像是舊疾——”
月七沒有想到府醫會這般說,便道:“之前您不說是時疫的舊疾和那藥的後遺症,怎的還換了說法?”
那府醫也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老夫之前確實是這般說,隻不過王爺的病情惡化的嚴重,原本無論是舊疾也好,後遺症也罷,隨著身體的康複,總會減輕的,但是這次王爺的病情卻損傷了元氣,可不是舊疾能引起的。”
蕭奈忽然想起什麽一般,道:“那——那到底是因為什麽?”
府醫沉沉的思慮了片刻道:“若是老夫沒有猜錯的話,王爺的症狀似乎是中蠱了,中蠱之人,平日裏看不出什麽,隻有發作的時候才會顯現,而且,隨著發作的次數越來越多,身子便會一點一點的被掏空,最後被這蠱蟲吸幹精氣而死。”
蕭奈驀地想起了那個黑衣人,和那個紅色的蟲子,她不自覺的後退了半步,道:“可——可有什麽方法救治?”
府醫沉沉搖頭道:“老夫才疏學淺,醫術不精,再說了,這情況隻是像,也沒有辦法確診,若是高先生在,或許還能查到王爺什麽時候中的蠱,能讓王爺中蠱的人,必然是能接觸到王爺的人。”
蕭奈的手沁出了絲絲的冷汗來,她下意識的道:“我聽說,苗域瘴氣毒蟲十分的多,或許就是高遠也說不一定呢——”
月七卻搖頭道:“未必,王爺病重的時候,高先生還在苗域沒出來,我也不在王爺身邊,想來是那個時候被人動的手腳,我現在就派人去苗域,看看能不能請高先生回來。”
蕭奈卻站起身道:“王爺身邊,能接觸到蠱蟲又同王爺親近的人,隻有高遠了,不行,不能讓他回來,我去給我父親寫信,南疆人才濟濟,必然能找到方法的。”
她斜斜的睨了一眼那府醫,他忙站起身到:“老夫覺得蕭小姐說的極為有道理,此人出身苗域,又行蹤不明,若是真的是他做的,此時請他回來無異於將王爺送到虎狼之口。”
月七雖然不信高遠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但是見到蕭奈和府醫都如此,隻能道:“那隻能先去南疆尋有能之士了。”
那府醫給拓跋玥開了藥之後,便隨著蕭奈回了她自己的院子,那府醫道:“小姐,為何你今日阻止月侍衛尋高先生回來?”
蕭奈冷冷的道:“我南疆人才濟濟,為何讓一個來曆不明的苗域人身居高位?難道你們就甘心如此屈居人下?”
那府醫似乎是怔了一下,蕭奈又道:“一定能找到辦法,你去給我父親送信,讓他無論如何找到能救治的人來,對了,我還有一件事情讓你去辦。”
待到蕭奈說完,那府醫神色驚恐的道:“小姐,這事情若是被王爺知道了——”
“這件事情隻有你我知道,為何會被第三個人知曉?再說,十月懷胎,一朝分娩,期間若是有個什麽變故,延遲或者早產都是有可能,屆時無論如何,還不是全憑你一張嘴?”蕭奈眼神沉沉的看著那府醫。
府醫思忖半晌,終於下定了決心道:“老夫知道了,一定按照小姐的吩咐,去準備。”
那府醫走後,蕭奈才緩緩的吐出了一口氣,手心一片冰涼,她垂首,才知道不知道何時,帕子竟然已經被手心的冷汗浸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