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暗度陳倉(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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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麟點了點頭,掰著手指認真的道:“學生記得,您說過,仁者內心仁厚寬和,可納百川,知者內心懂取舍,可曉萬物,勇者內心堅強剛毅,可敵萬夫。”
公孫博點了點頭,感歎道:“大皇子說的對,既然如此,便可知道,當你的內心做到了足夠的寬厚,便可少了憂,不計得失,內心寧靜,其次亦然。”
他說完,便好整以暇的看著拓跋麟,見到他的神色依舊充滿了困惑,便笑道:“大皇子年紀尚幼。有些道理一時不懂也無妨,但是這些道理,你需時時刻刻記在心中,早晚有明曉的那一日。”
拓跋麟用力的點頭,答道:“學生一定謹記老師教誨,時刻謹記在身。”
公孫博看了看天色,道:“好了,天色不早了,今日的課便到這裏吧,大皇子回去將《論語·憲問》抄寫一遍,明日拿給我看。好了,大皇子且去吧。”
拓跋麟起身,對著公孫博深深俯首作揖,道:“老師辛苦,學生告退。”
待到他出了門,正見到禾曦站在門前,方才的那種沉穩和成熟刹那間便被天真無邪所替代,他快著步子衝到了禾曦的身邊,輕輕的撲進了禾曦的懷中,撒著嬌道:“母妃今日怎的來接麟兒了?”
禾曦寵溺的笑道:“母妃今日路過,想著你要下課了,便等了一會兒。”
子衿拎著小木箱跟了出來,見到了禾曦,忙俯身行禮,禾曦擺了擺手,正見到公孫博從房中走出,公孫博已然是六十高齡了,但是精神尚好,發須皆是花白的,倒顯得他仙風道骨一般模樣,禾曦忙屈膝行禮道:“見過公孫大人——”
公孫博極為重禮數,他拱手作揖回了禮這才道:“方才老臣同大皇子論學,大皇子還提起了娘娘,娘娘將大皇子教養的很好啊。”
禾曦卻道:“都是一些婦道人家的見解,倒是公孫大人的話,讓人醍醐灌頂,受教頗深。”
公孫博擺了擺手道:“曦妃娘娘的祖父,老臣也是聽過的,也是江南的才子,娘娘雖是出身商賈,但是卻也是書香門第,娘娘又何必自謙呢。”
禾曦微微笑道:“總歸是女兒家,祖父和父親也未教我許多君子之禮,想來還是羨慕靜貴人。”
禾曦的眸光幽幽的在公孫博的麵上掠過,輕的不能再輕了。
聽見他提起了自己的女兒,公孫博饒是再如何,也難免生出幾分寵溺的情緒道:“老夫雖交了小女很多,但是小女性子頑劣,怕是並未聽見去多少,若是日後在宮中有個什麽,老臣想與娘娘討個薄麵,能幫襯一二。”
禾曦垂眸道:“大人說的是什麽話,靜貴人機敏聰慧,長了一顆玲瓏心,自然會在宮裏平安順遂,大人寬心。”
公孫博點了點頭,對著禾曦又施一禮,算作是告辭。
待到公孫博走後,拓跋麟才揚起小臉來問道:“母妃方才是和老師再說靜娘娘麽?”
禾曦聽他叫的親切,便好奇的道:“從前你喚別人都是帶著位份的,為何喚起靜貴人,這般親切?”
拓跋麟搖頭晃腦的道:“靜貴人是老師的女兒,時常會讓她身邊的煙蘿姐姐送一些糕點吃食來給老師,老師總是說自己年紀大了,不喜甜膩,都給了麟兒——”
禾曦聽的心中一跳,她問道:“大概多久了?”
拓跋麟不明所以的看向了禾曦,問道:“母妃——”
他見到禾曦的神色有些冷,便有些畏懼,還帶了一些委屈,如意見狀,忙俯下身子,拉過了拓跋麟道:“大皇子,娘娘的意思是,你吃過幾次那個糕點?”
拓跋麟低著頭,聲音悶悶的道:“就昨日吃了一次——”
他大大的眼睛,擒著淚水,死死的咬著唇,不讓它掉下來,似乎也知道男兒有淚不輕彈一般,但是聲音卻是哽咽的,出賣了自己,他道:“母妃,你不要生氣好不好,麟兒——麟兒以後再也不偷吃了——”
他的小手試探性的拉過了禾曦的衣角,可憐巴巴的,像是離群的小獸,禾曦後悔自己沒有控製住自己的情緒,也知道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激了,便緩和下了聲線道:“麟兒,母妃不是生你的氣,隻是母妃擔心,你是現在宮裏唯一的皇子,多少雙眼睛盯著,母妃怕你——”
她的話音止住了,她不想,不想將這個世間的那麽醃臢的一麵呈現在天真無邪的拓跋麟麵前,她的淚一時忍不住,拓跋麟黑白分明的眼睛中寫滿了擔憂,他伸出小手來,幫禾曦一點一點的擦去了淚水道:“母妃別哭,麟兒知道你都是為了麟兒好,麟兒一定好好的保護自己,不讓母妃憂心。”
禾曦將拓跋麟攬在懷裏,道:“好孩子,母妃的好孩子——”
禾曦緩和了情緒,看著後麵提著書箱的子衿道:“從今日起,你來本宮身邊服侍,如意,你跟著麟兒。”
子衿神色一喜,跟在禾曦的身邊,意味著見到皇帝的機會更多,再不濟,總能找到機會,總比每日對著一個老頭子,聽那些讓她昏昏欲睡的聖賢道理來的好,她忙跪倒道:“奴婢遵命。”
倒是如意有些不讚同的道:“娘娘,您現在懷有身孕,身邊怎麽能少了奴婢伺候——”
禾曦自然是知曉她的擔心的,她拍了拍她的手道:“且隻是暫時的,這幾日,本宮會親自去內務府選幾個伴讀,陪在大皇子的身邊。”
如意隻好領了命,倒是子衿高興不起來了,她原以為,自己這番可以成為禾曦身邊的大宮女,卻不想隻是暫時的。”
此時,昭華宮內,煙蘿正替著公孫靜怡揉著肩膀,公孫靜怡深吸一氣道:“與她們閑話,笑的臉都酸了。”
煙蘿笑道:“小主今日也不算白辛苦,至少,奴婢看著,曦妃已經注意到您了呢。”
公孫靜怡舒服的歎息一聲道:“我要是這般做,她還注意不到我,那可真的就是奇怪了。”
她纖細的手指端過了旁邊的茶盞輕輕的啜飲了一口,繼續道:“可還有旁的發現?”
煙蘿手下不停的道:“聽說,曦妃娘娘聽說大皇子吃了咱們送過去糕點,直接將自己身邊的婢女調派到了大皇子的身邊呢。”
公孫靜怡點了點道:“這樣最好,明日,你且去上書房多送點東西,再讓小廚房做一些小孩子喜歡的糕點,一起送過去。”
煙蘿看了看公孫靜怡的神色道:“小主這樣做,要是萬一被老爺知道了,那——”
公孫靜怡聞言,臉色沉了下來道:“不管父親理解不理解,我都是為了公孫家一族,當年父親任性妄為,不願服從先帝專權,就辭官,後來母親病重,家裏連一些名貴的藥材都用不起,如若不是這樣,母親又怎麽能早早的就去了,若是——若是父親知道了,也定會理解我的。”
煙蘿沉默不語。
次日,子衿便跟在了禾曦的身邊去了露華宮請安,見到她身邊不是往日見慣的如意,蘭馨好奇的道:“怎的不見如意呢?”
禾曦淡淡的笑道:“臣妾送去麟兒身邊了,服侍幾日。”
蘭馨微微的蹙眉,四下環顧了一下,除卻臉色有些難看的儀嬪,其餘人都有一種不明所以的疑惑。
蘭馨清咳一聲道:“既然現在本宮協理六宮諸事,有什麽事情,曦妃大可和本宮言說,可是大皇子身邊的人不得力?”
她意有所指的看了看身邊的子衿,子衿神色惶恐到了極點,她素來知道惠貴妃和皇後不合,現如今皇後被禁足了,那麽自己,她的目光不斷的在周圍的人身上逡巡著,竟然找不到能為了自己說話的,唯獨一個儀嬪,此時怕是巴不得自己被惠貴妃發配到什麽見不得人的地方,一輩子不出來提醒眾人她的身份。
禾曦斜睨了她一眼,慢悠悠的道:“也不必,子衿在靈秀宮時間長了,雖然是一直跟在大皇子身邊,但是本宮的喜好她或多或少也知道許多,用順手的人,便不勞惠貴妃操心了,隻不過本宮倒是想跟惠貴妃求個恩典,麟兒需要幾個伴讀,還請惠貴妃能恩準臣妾去內務府挑選兩個。”
蘭馨找到了幾乎,笑的明媚道:“曦妃現在懷有身孕,怎麽還凡事親力親為?不過是幾個奴才罷了,本宮讓孫翔仔細的挑幾個,送到靈秀宮緊著麟兒用,玲瓏——”
說著,她便想要吩咐玲瓏下去傳令,然而禾曦的聲音去斜刺裏插了進來道:“貴妃娘娘,既然臣妾說了是求恩典,便是想貴妃能給臣妾一個薄麵,若是貴妃娘娘不許,臣妾便去求了陛下,這人嘛,臣妾定然是要自己挑選的。”
她一雙如同皓月的眸子直直的盯著蘭馨,竟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執著與堅定,蘭馨隻覺得自己的心思在這樣的眸光下無處遁形,隻得訕訕的笑了笑道:“是本宮會錯了意,既然曦妃想自己選,那便自己去選吧,左右是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伺候的,還是自己順眼最為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