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收網(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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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意跟著麟兒去了上書房幾日,每日靜貴人都會送來吃食,甚至還夾帶了小孩子喜歡的新鮮物件,但是那日拓跋麟見了禾曦那般,又如何敢再碰。
    公孫博雖然為人剛正耿直,但是也是極為有眼色的,幾次過後,見拓跋麟動也不動那些東西,如意的神色也是板著的,心中便已然知曉了大概,等到煙蘿再來的時候,公孫博趁著人不注意的時候道:“回去告訴靜怡,莫要再送東西過來了。”
    煙蘿笑的和緩,道:“小主也是心疼老爺,小主不能時時過來,隻能借此聊以慰藉了。”
    公孫博微微的蹙眉,他狐疑的道:“靜怡不會不知道我的意思,你且將原話全都告訴了她,是非如何,她自然會理解。回去吧——”
    見老爺動了怒,煙蘿也不敢再辯,隻得訕訕的提了東西回去了。
    到了昭華宮,公孫靜音見到她這麽快便回來了,便笑道:“可是父親說讓你再也別去了?”
    煙蘿有些垂頭喪氣的道:“小主為何知道還讓奴婢去送吃食?”
    公孫靜怡的笑帶了一絲絲的算計,她一字一頓的道:“我就是想讓曦妃以為我有意接近大皇子,這樣一來,她就會費盡心機的保護大皇子,自己便會露出破綻來——”
    煙蘿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隨後道:“可是,現在曦妃有孕,陛下對曦妃也十分的看重,若是咱們伸了手,萬一查到了咱們頭上豈不是——”
    公孫靜怡嗤笑一聲道:“誰說我要親自動手了?”
    煙蘿一怔,隻聽見公孫靜怡笑語嫣然道:“戰場上真正的主帥,不一定非要上陣殺敵,衝鋒在前,穩坐軍帳中,運籌帷幄才是大能,後宮中也是一樣的。”
    煙蘿隻覺得費解,自家的小主將這後宮比作戰場,但是她卻不讚同,戰場上尚能光明正大,涇渭分明,但是後宮中去不是這樣的,你不知道今日與你相談甚歡互訴衷腸之人,是不是明日背後插刀,給你致命一擊的人,一個不小心便是萬劫不複,滿盤皆輸。
    時間一晃,半月便已經過去了,禾曦腹中的孩子已然四個月了,采蓮和福祿熟悉了一段時日,也能獨當一麵了,如意便又回到了禾曦的身邊伺候,看著禾曦正臨窗而坐,便上前道:“娘娘,馬上十一月了啊,這眼看著便要下雪了,您看不要著了涼——”
    禾曦微微搖頭道:“無事,陸太醫都說了,有孕的女子易體熱,這點寒氣不礙事的。”
    如意拗不過她,也隻好將火盆搬到近了些,窗子半掩上,隻留下一個縫隙能看清外麵的景色,她半俯下身子,蹲在禾曦的身邊柔聲道:“陸太醫先前說,這前三個月最危險,好在咱們熬過去了,這幾個月,她們明裏暗裏的小動作可是有不少,好在咱們早有防備。”
    禾曦一隻手輕輕的覆上了自己的肚子,道:“不過,還是不能掉以輕心,麟兒那裏,你囑咐了采蓮和福祿,他們兩個都是機靈的。”
    如意點了點頭道:“娘娘放心好了,奴婢心裏都有數的。”
    兩人沉寂了片刻,還是如意主動提到:“王爺從南疆來信了,說是再過半個月,怕是他便會折返回京了,他們打算——打算在德太妃的壽宴上動手。”
    禾曦卻道:“德太妃壽宴,屆時西涼和漠北的使臣都會在京中,為何會選在此時?”
    如意搖了搖頭道:“這個奴婢便不知了,這消息回來的也倉促,至於王爺為何會這般著急,怕是隻有問過王爺才會知道了。”
    禾曦沉吟了片刻道:“此時距離的德太妃的生辰隻有一個月了,南疆有如此大的動作,陛下不可能不知道,咱們也應該收網了。”
    如意暗暗的點了點頭,禾曦看著窗外,隻覺得外麵難得的寧靜,甚至都沒有一絲風,好似壓抑著,等著一個機會爆發出來。
    合歡殿的儀嬪的盛寵在達到了一個頂點後,便漸漸出現了疲態,那些花樣和功夫,起先還會覺得新鮮,讓人欲罷不能,但是時間久了,也變成了尋常之物。
    這般冷靜下來,便會將這種手段所代表的低賤好鄙俗展現無遺,反倒是之前不怎麽得寵的靜貴人,自小飽讀詩書,又隨著父親遊曆四方,見識廣博,時常陪著皇帝談天說地,拓跋琛也喜歡去她的宮裏坐坐,而公孫靜怡有時候無意中提起了儲秀宮的白才人,拓跋琛偶爾想起,也還去儲秀宮留宿兩日,但是僅僅是這樣的稀薄的恩寵,卻讓白芷覺得自己好似是經曆了凜冬的花,漸漸的綻開了花枝,不勝欣喜,愈發的堅定了要與靜貴人交好的心思。
    蘭若依舊被禁足,但是好似皇帝的憤怒,隨著時間的流失和新人的撫慰,漸漸的平息了失去了淑妃和她腹中孩子的憤怒,加之德太妃壽誕將近,前朝後宮有許多的事情需要蘭氏一族張羅,便解了皇後的禁足,但是這協理六宮的鳳印依舊在惠貴妃的手上,一時間後宮諸人也摸不清皇帝到底心意是什麽樣的。
    倒是皇後,雖然被解除了禁足,但是為人依舊十分的低調,並不喜歡別人探望,又免去了宮妃們的晨昏定省,除了偶爾會見見嘉熙殿的巧答應,其餘的人哪怕是到了未央宮的門口,也會被打發了回去。
    對此,拓跋琛也不說什麽,因為他有更讓人憂心的事情。
    那就是有探子來報,說是發現了賢王殿下的人和雲麾將軍朱鎮遠頻繁接觸。
    聽見這個密報的時候,拓跋琛硬生生的將自己麵前價值千金的端硯摔了個粉碎,硯台中墨汁四濺,淋漓的灑在了精致的漢白玉鋪砌的地麵上,他出離的憤怒讓他幾乎覺得自己的手都在顫抖,似乎自己一直在擔心一直在防備的事情發生了,而自己卻毫無招架之力一般,滿殿的宮人都嚇得瑟瑟發抖,伏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拓跋琛一字一頓的道:“從前朕要你們查,你們說查不出賢王有任何的可疑之處,你們到底是怎麽做事的,是不是要等著賢王大軍殺進朕的寢宮,將刀架在朕的脖子上,你們才會發現?”
    那探子如何敢說話,隻能連連喚著陛下饒命,額頭撞在漢白玉的地麵上清脆有聲,拓跋琛似乎累極了一般,無力的癱坐在寬大華麗的龍椅上,掌心下,是金龍雕刻繁複的尖銳的角,順著掌心的紋路,刺進了心底。
    突然有人急晃晃的進來,福清輕斥道:“大膽,沒有眼色的東西,這般慌慌張張,是不是不想要腦袋了?”
    那人還未走到殿中,便倉皇跪倒道:“陛下,大事不好了,兗州急報,百姓們不滿新政稅法,全都湧進京城了,都堵在大理寺前說是要討說法呢——”
    拓跋琛霍的起身道:“怎麽會這樣?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兗州的指揮史難道是死了不成?”
    他指著進來回稟的那個宮人怒吼道:“現在兗州的指揮史是誰!”
    那人幾乎跪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諾諾的道:“是——是吏部侍郎張儀張大人之子,張承賜。”
    拓跋琛直覺額頭青筋隱隱的跳動著,道:“好一個張儀啊,禮部負責我大曆官員審核考察,他倒好,把自己的兒子送去了兗州做指揮史,怕是真的以為天高皇帝遠,朕管不了他了!去,叫張儀來——”
    那宮人忙不迭的退了下去,拓跋琛看了看跪在地上探子,聲音更冷的道:“你還跪在這麽做什麽?難道怎麽做還要朕來教你不成?去給朕盯緊了,滾——”
    那人如蒙大赦,連滾帶爬的退出了養心殿。
    一時間,方才還喧囂紛擾的養心殿,一時間安靜了下來,殿內服侍的眾人越發的不敢多言了,恨不能此時的自己就化作養心殿的一抹灰塵,就連福清這樣的老人都沒了主意,不知道怎麽做,才能避開聖上的怒火,拓跋琛好似疲憊急了,揉著自己的額角,忽然輕聲道:“福清,你速去丞相府,請了丞相進宮來。”
    福清忙俯身算是應了。
    卻不想才出了養心殿的殿門,便遠遠的見到了蘭馨扶了玲瓏的手緩緩的朝著養心殿的方向來了。
    見了福清,蘭馨清了清喉嚨道:“陛下可是在養心殿?”
    福清哪裏有時間在這裏耽誤,忙行了禮沉聲道:“奴才見過貴妃娘娘,娘娘可是要見陛下?”蘭馨頷首道:“陛下許多時候沒去本宮宮裏了,本宮擔心陛下勞心國事,不在意自己的身子,特來看看——”
    福清陪著笑臉道:“貴妃娘娘一片苦心,想必陛下知道了一定十分感動,隻不現在怕是不合適,陛下確實是為了國事煩憂,剛還發了好大的脾氣,這會兒正在氣頭上,奴才要去請丞相大人,娘娘您——”
    蘭馨蹙眉道:“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情,竟然這般嚴重?”福清隻是急急道:“奴才還有事,真的不能耽誤了,娘娘還是請回吧。”
    說罷便匆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