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 善惡終報(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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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表情怯懦的朝著禾曦的方向望了一眼,又柔柔的道:“先前,惠貴妃娘娘還提醒臣妾,卻不想曦妃娘娘竟然在給太妃的壽禮上動手,著實是——著實是其心可誅啊——”這話雖然是替自己分辨的,卻分明是想拉著惠貴妃下水,蘭馨又如何分辨不出來,她呼吸一滯,沒由來的攥緊了身下的椅子,但是她又不敢發作,畢竟當時的確是她同公孫靜怡兩人一同謀劃,若是此時不幫她一下,怕是她也不怕魚死網破,咬出更多的事情來。
這謀害皇嗣,引刺客入宮和得罪德太妃孰輕孰重,她還算是掂量的清楚的,這般想著,再抬頭的時候,便見到眾人都看著自己,包括禾曦在內,都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態,她訕訕的笑了笑道:“靜貴人怕是會錯了本宮的意,本宮也隻是說著後宮是多事之地,妹妹這般得陛下寵愛,自己應當留些心思,別被人算計了,本宮可並未說其餘的話,不過要說這壽禮之事,怕是真的有些蹊蹺,靜貴人飽讀詩書,父親現在是太傅,位同勳爵,怎會連公雞和牝雞都分不清呢?且在滿朝文武麵前拿出來,難道她不想要母家榮譽了麽?”
她娓娓道來,似乎當真是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說的。
皇後見她如此也道:“況且這牝雞司晨一比簡直是可笑,這宮裏誰人不知,太妃娘娘一心在壽康宮中頤養天年,連後宮的事情也甚少參與,更何況是政事了。”
德太妃的神色微微的緩和了下來,但是心中依舊有些許的不平,這樣的不平靜在福清送過來兩個人之後,達到了頂峰。
就在眾人都開始動搖了念頭的時候,福清在外道:“回稟太妃娘娘,陛下知太妃娘娘動了真怒,陛下便讓奴才找了這兩人來,說是孰是孰非,一問便知,至於如何處置——”他的聲音微微的一頓,隨即帶著幾分冷意道:“陛下說了,此事不隻是關乎太妃的尊榮,更是關係大曆和西涼的百年交好,請太妃娘娘務必要嚴懲才是——不比留情麵。”
這句話已然是給公孫靜怡下了催命符,她隻覺得自己的心突突的狂跳著,她驚慌的轉首,便見到了蕊枝帶著兩人,一人是畫師,另外一人是匠人,那畫師的手中還拿著一幅畫,一臉惶恐的走了進來,還未行至殿中,整個人便撲到在地上求饒道:“太妃娘娘恕罪——太妃娘娘恕罪,一切都是靜貴人指使我們做的,這是靜貴人給的草圖,太妃娘娘請過目——”
說罷,那畫師便將那卷軸呈上去,蕊枝接過來在,走到上首將那畫軸一展,便見到了一副金雞報曉的草圖躍然紙上,雖十分的簡略,也未上色,但是已然能看出全貌了,公孫靜怡見到那公雞的尾巴依舊是沒了尾翎,便大聲的喊道:“不是的,你說謊,你說謊,這根本不是我畫的,我畫的明明不是這樣的,你拿給我看——拿給我看——”
這般叫嚷著,她便想要上前奪過那畫軸,禾曦淡淡的道:“怎麽,方才誣陷本宮不成,現在便想要毀了證據麽?”
蕊枝如何能忍,忙對著左右的下人們道:“怎麽,是不是在壽康宮沒有吃飽飯啊?還不按住她!”
眾人心中一凜,馬上有幾個太監上前,壓住了掙紮不休的公孫靜怡,禾曦隻是冷眼瞧著,好似她隻是好心提醒一句罷了。
那畫師指著右下角一處小巧的花押印,一個用甲骨刻的靜字,斜刺裏還有一朵小小的精致的梅花道:“這是娘娘的花押,此物便是身份的象征,文人墨客們未防止有人模仿偷盜自己的字畫,便會在自己的畫上印下花押,且花押隨身攜帶,仔細保管,不知道娘娘還有什麽說的?”
蕊枝眼尖,便見到了公孫靜怡的腰間係著一物,正是那畫師所說的花押,她幾步上前,一把扯下了那枚印鑒,在那花押的旁邊也印上了一個,一摸一樣,如出一轍。
德太妃將那印鑒擲到了公孫靜怡的麵前道:“你還有什麽話好說的?這分明就是你的東西。”
那工匠顫聲的道:“回太妃娘娘的話,因著畫師送來的畫樣是他修繕過的,上麵紋路繁複,奴才手邊沒有趁手的工具,用原先的筆試了幾次都不成,最後還是靜貴人送來了這紫毫筆,才軟硬適中——”一邊說著,他一邊將那紫毫筆拿出來,呈了上去。
待到見到那紫毫筆的時候,公孫靜怡算是徹底明白了,什麽牝雞司晨,什麽壽禮,分明都是幌子,禾曦明明是查到了什麽,她是故意的,對,她是故意的。
此時的她隻覺得孤立無援,她竟笑了起來,怪不得,怪不得蕭氏的人對她這般忌憚,她可當真是好謀算,能隱忍至今,讓自己一步一步的走進來,她絕望的留著眼淚,竟似有些癲狂,她看向了禾曦,道:“曦妃娘娘,您這般聰明,以臣妾看來,這宮裏的所有人怕是都是您手掌上的玩物,今日你借著德太妃的手除掉我,但是我死了,還會有旁人,日後你在這宮中,便會夜夜難安,隻要有一個錯漏之處,你便會付出更加慘痛的代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說罷她便笑了起來,幾乎笑的沒了力氣,整個人伏在地上,殿中眾人再無任何的聲音,儀嬪早就不滿她總是一副自命清高,沒說幾句,便攀扯前人詩句,說一些自己聽都聽不懂的酸詩,便厭煩的道:“都這個時候了,還像是個瘋狗一樣的亂咬人,太妃娘娘,陛下可是說了,這人不能輕饒,還是早點大發了,省得壞了咱們的興致。”
蘭馨緊緊的蹙眉,似乎是想再說什麽,但是觸及到皇後拿冷若冰霜的表情,便將所所有的話都咽下去了,隻做壁上觀。
蘭若卻滿心的心事一般,她不在乎公孫靜怡的死活,她更在意的事情是,公孫靜怡的那番話,若是她真的有如此心機,且能做到如此滴水不漏,那可真的是太可怕了。
德太妃擺了擺手,道:“皇後以為如何?”
她畢竟不是太後,即便是身份尊貴的太妃,但是這大曆的後宮中,還是帝後二人說的算的,蘭若將目光從禾曦麵上收回,俯身下去淡淡的道:“既然陛下已經應允了太妃全權處置此事,臣妾也不便插手,太妃您說如何便如何吧。”
這算是徹底撇清了關係,德太妃頷首道:“靜貴人在哀家國人麵前諷刺哀家,居心叵測,來人,拖去慎刑司關起來,等到使臣離京再處置——”
這也算是不想在自己的壽辰期間傷人性命,有損陰德。
福清早就候在了外麵,動作利索的讓人將的公孫靜怡壓了下去,為防止她胡言亂語,又讓人堵了她的嘴。
吩咐好了一切,這才躬身進來,低聲道:“太妃娘娘,陛下還讓奴才轉告太妃,說是使臣會在京中逗留幾日,若是太妃想念國人,大可傳進宮來,敘敘舊。”
德太妃滿意的點了點頭道:“替哀家謝過皇帝,皇帝有心了。”
福清忙領了命便十分乖覺的告辭了,經由這公孫靜怡一鬧,眾人哪裏還有心思在這呆下去,便都起身離開了。
蘭馨腳下一陣陣的發軟,要不是玲瓏攙扶著,怕是馬上就要從台階上摔下去了。
蘭若將一切都看在眼裏,卻並不說破,隻是帶著意味深長的笑意走遠了。
琉璃跟在蘭若的身側道:“娘娘,今日看那靜貴人的意思,好似惠貴妃也和她做過什麽一般?”
蘭若的手扶上了一旁鬆柏堅硬的針葉,刺的手指微痛,但是她卻渾然不覺,隻是淡淡的道:“本宮自然是知道的,她那個蠢性子,好不容易大權在握,不折騰點什麽事情,便不是我認識的蘭馨了。”
說著,好似又想到了什麽一般道:“今日在太和殿上,本宮怎的沒見到蘭博夫婦?”
琉璃見到四處無人,才小聲的道:“娘娘有所不知,公子病了——”
蘭若哦了一聲道:“病了?之前還說是大病初愈,已經好轉了,為何又病了?”
問到此處,琉璃便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她紅著臉,道:“公子——公子他不是那個病——是——是——”
她囁嚅了半晌卻實在是不知道如何開口,蘭若沉了沉臉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琉璃見蘭若不耐,隻得硬著頭皮道:“聽聞是得了花柳——”
蘭若手中的絹子驚得都握不住,掉落在了地上,琉璃忙拾起來想送進蘭若的手中,但是蘭若卻下意識的閃躲,好似覺得那是什麽肮髒的東西一般。
她聽的自己的聲音都變了語調道:“怎麽回事?大夫人不是一直都管得嚴麽?再說,現下已經有了夫人,他那個夫人到底是如何做的?怎麽會任由著自己夫君變成了這般樣子也不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