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 螳螂捕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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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緩解的局勢,瞬間又變得危及了起來。
巨大的衝擊力瞬間讓剩餘的幾匹馬承受不住的朝前化了幾步,可是少了最中心的力量,明顯靠著這幾人的力氣是拉不住沉重的馬車的。
伏在馬車上的雨雪自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他暗暗咬牙,身子輕靈的翻轉而下,借著力道進了馬車內。
而此時的趙彥成早已經麵無血色,見到雨雪進來麵色沉重,便覺得事態不好,他顫顫巍巍的道:“想不到辦法麽?”
雨雪一邊將方才那斷掉的韁繩纏在趙彥成的身上,另一邊繞在自己腰間,道:“拉不住這馬車,咱們要想辦法跳出去——”
雨雪回身將本就搖搖欲墜的車門一腳踹開,凜冽的風瞬間灌入,趙彥成已經失去了僅有的鎮定,喃喃的道:“不可能,這麽急,跳出去也是死——”
雨雪神情堅定,道:“跳出去,還有一線生機,若是留在馬車裏,必死無疑,趙大人,我是奉了陛下的命令護衛你到錫州的,請你相信我。”
不知道為什麽,見到眼前這個少年,趙彥成恍然生出一種感動,然而眼前的情況已經沒有辦法給他們太多的時間做反應。
雨雪手裏緊緊的拉著韁繩的一頭,另一隻手扶著車門,而趙彥成則雙手攥緊了縛在身上的韁繩,隨時準備著聽從雨雪的指令。
連他都沒注意到,自己此時竟然是全然相信眼前這個未滿十八歲的少年,近了,在雨雪的這個位置,已經能漸漸的看見懸崖邊了。
雨雪幾乎是屏住了呼吸,估算著馬車會墜落的方向,突然他看見了在懸崖的側邊,竟然有一顆斜斜生長的鬆樹,他心中一喜,暗道上天垂憐。
近了,近了!
馬車距離懸崖更近了,他甚至能差距到,懸崖下陰冷的風,和潮濕的氣息。
突然,他簡潔而快速的道:“跳——”
趙彥成幾乎是下意識的跟著雨雪的動作,跳了出去,甚至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麽。
哐的一聲,隻聽得馬車撞到了一旁的岩石,車身一斜,便滾落了下去,隨著幾聲撞擊崖壁的聲音後,便再無聲響。
而此時的雨雪,帶著趙彥成,正懸掛在一旁的鬆樹的枝丫上,他雙手指節泛白緊緊地攥著鬆樹粗糲的枝丫,而趙彥成幾乎整個人都是吊在雨雪的腰上的。
即便雨雪再如何,也終究是個少年,此時的他隻覺得腰間好似要斷了一般撕裂的疼著,但是他不敢鬆手,因為他知道,隻要鬆手,等待著他們的,隻有死亡。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他竟然第一個想到的是禾曦,他忽然有些驕傲了起來,若是她還在的話,會不會表揚他,因為他再也不是那個輕易的想要放棄生命,那個會不斷麻煩人的小雨了。
手漸漸的麻木了起來,忽然他察覺到了一股力道在引著自己向上,他仰頭看去,隻見到隨行的幾人已經跟過來了。
這鬆樹想來已經是一顆古樹了,那斜刺裏生長的樹枝,人站上去竟然也能穩穩的承受住。
很快,雨雪和趙彥成便被拉了上來,趙彥成嚐試著站了幾次都站不起來,隻是覺得雙手雙腳都軟綿綿的沒有力道,反而倒是十分的關心雨雪,見到有人去查看雨雪的傷勢,忙問道:“怎麽樣?傷勢可是嚴重?”
負責檢查傷勢的人,正是今日與趙彥臣搭話的侍衛,他神色變了幾變,半晌才深吸一氣道:“趙大人放心,雨雪福大命大,隻是肌肉有些許的拉傷,想來近期是不能動武了,不過他還年輕,不礙事,休養一段時間便好了——”
趙彥成鬆了一口氣,隨即道:“那便好——那便好——”
而此時,負責去調查的人已經回來了,那侍衛左手不自覺的摸向了腰間的長刀——
趙彥成看向那人道:“可查清楚是怎麽回事了?”
那侍衛環顧了一下四周,搖了搖頭道:“回大人的話,馬車已經墜下了懸崖,毫無線索,至於方才發狂的馬匹,屬下在半山腰看見了屍體,看樣子好像是失足衝下懸崖摔死的——”
趙彥成蹙眉道:“失足?摔死的——”
他眸光微閃,忽而道:“算了,既然沒了線索,咱們便別在耽擱時間了,最好在今天天黑前能到驛館,雨雪的傷勢也得好好的找大夫看一下才是——”
眾人沒有想到趙彥臣絲毫沒有要繼續追查下去的意思,蹲在雨雪身邊的那侍衛,也鬆了一口氣。
他沒想到的事情是,這雨雪竟然這麽幸運,在那樣的情況下也能帶著趙彥成全身而退,而此時的自己,不僅沒有完成任務,竟然白送了一件這麽大的功勞給他,若是這次他得到了趙彥成的信任,若是日後在想動手,怕是要難上加難了。
這般想著,他便轉回身道:“屬下該死,屬下臨行前分明檢查過馬車,沒有絲毫的異樣,卻不想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還請大人責罰——”
趙彥成沒有想到,竟然有人主動提及,他不動聲色的看了周圍的幾人一眼,臉上都是驚訝的神色,隻有雨雪,眉頭微蹙的半闔雙眸,好像承受著痛苦一般。
他心中微動,但是麵上卻沒有流露出半點神色來,他哦了一聲道:“若是我沒記錯的話,分明是馬車先出了問題,這才驚動了馬匹,才發生下麵的事情吧——可是方才你又說,馬車是你檢查過沒問題的,這其中到底出了什麽差錯?”
那侍衛好似心中一驚,跪倒了情急道:“大人可是懷疑屬下,屬下——屬下——”
他好似在回憶什麽,忽然他麵色一喜,道:“屬下那時檢查馬車時,雨雪也看見了的,他還走過來和屬下說話,屬下說自己在檢查馬車,後麵大家說要出發,屬下便去牽自己的馬匹了。”
此話一出,就連趙彥成都分明的感覺到了怪異,他看向了雨雪,此時的雨雪已經半坐起身子了,隻不過腰腹明顯是受了傷,隻能半倚在一旁的石頭上。
他見到眾人都看向自己,道:“他說的不錯,我的確是看見了他在檢查車轅。”
沒有為自己辯解麽?趙彥成神色複雜,但是此時此刻,若是讓他相信,雨雪便是估計設下陷阱的人,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的。
因為他不信,這個方才沉穩機警,不顧自己性命也要救下自己的少年,會是這件事情的幕後黑手,他趙彥成能安穩的在朝中走到現在這一步,甚至在蘭之禮事敗後,依舊能穩坐尚書一職,心性必然是不簡單的。
他清咳一聲,好似身體不適一般,麵上也漏出了幾分疲憊之色,道:“這件事情,疑點重重,隻不過此處已經臨近錫州了,破壞這次互市的人,必然會想盡辦法阻止咱們,萬事要諸多小心,這件事情,本官會慢慢的查下去,行了,先趕路吧。”
眾人見到趙彥臣發了話,便隻能聽命,沒了馬車,趙彥成不得不上馬,但是他騎術不精,不過好在雨雪的馬兒溫順,一路上也沒有發生什麽問題。
然而,終究路上是耽擱了一些時間,等到了驛站的時候,城門已經關閉了。
不得已,趙彥臣隻得派人去叫門,但是他身上的文書和證明身份的東西,早就隨著馬車一同滾落山崖了。
果不其然,守城的將士聽聞趙彥成是陛下派來欽差大臣,卻又拿不出什麽東西,便不耐的將那人轟走了。隨即打了個哈欠,慢悠悠的回到了門房中笑道:“現在的人真的是當人都是傻子麽?還說什麽自己是陛下派來的欽差,那欽差有他們這樣子的?連個馬車都沒有,一個個灰頭土臉的,他們要是欽差,老子還是天王老子呢——來,喝酒喝酒——”
一同飲酒作樂的將士,也都紛紛的附和,吵鬧聲不絕於耳,忽然方才出去那人,又聽見了門外的叫門聲,他啪的將手中的牌一甩,惡狠狠的啐了一口罵道:“真他媽的掃興,又輸了,敲敲敲,真是催命鬼一樣,齊霄,反正你也不願意跟我們這樣的人同流合汙,你去看門吧——”
周圍的人一個個臉上都帶著看好戲的神色,竟然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了牆角的士兵說話的,那人聞言也不惱怒,隻是默默的提起了自己的刀,朝著門口的方向去了。
方才那人神色更加的不悅,罵道:“外麵有個冒充朝廷命官的,身邊有個整日做白日夢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自己是什麽模樣,隻能在這邊境守守城門吧,還想著加官進爵,我呸——”
此言一出,馬上有人反駁道:“這話說的就不對了,人齊霄雖然不愛說話,但是那拳腳功夫,我可是見過的,別說是咱們幾個,放眼整個錫州,想來也沒有幾個人能敵他,論能耐,隻是做一個小小的守城將士,還真的是難為他了——”
那人被掃了麵子,如何能忍,臉紅脖子粗的爭辯道:“拳腳功夫了得又有什麽用,沒有家世,沒有背景,便隻能做一隻在下層混日子的蟲子罷了,且他還有個老娘要照顧,這輩子,他也別想離開錫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