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章 黃雀在後(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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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霄自從接手了小蘭氏的案子,便越發的忙碌起來,雨雪的病漸漸的好了許多,已經能慢慢的起身了。
齊大娘看著雨雪的傷勢一天一天的轉好,也高興的道:“不急不急,反正,你齊大哥最近也忙的很,你在也能陪著大娘說說話。”
正說著,*從外麵進來,手裏提著一包中藥,道:“齊大娘說的對,趙大人身邊暫時人手也夠,你便安心的好好養傷才是最主要的。”
齊大娘眼神不好,朝著*的方向看了看,隻能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便道:“大夫可說了這孩子的恢複情況?”
*的手微微一頓,隨即將那包藥材放在灶台上笑道:“大夫說恢複的不錯,隻要好好養著,不出半個月,就能恢複的七七八八了。”
齊大娘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才放下心來。
*借口出去煎藥,便出去了。
這個院子不大,廚房是另外隔出來在齊大娘屋子附近的,也是為了方便齊大娘進出。
齊大娘在雨雪的房間帶了片刻,就覺得有些疲憊,打算回屋休息了。
才走到房門前的時候,隱隱的聽見了廚房內有人交談的聲音,她眼力不好,但是耳力卻極好,最開始她以為是彭宇或者是齊霄回來了,但是忽然她隱隱的聽見了雨雪的名字。
心中有些不安,生怕*是為了不讓自己和雨雪擔心,才隱瞞病情。
她慢慢的朝著廚房摸索著過去,然而近了,卻察覺另外一個人的聲音自己從未聽過。
分明是個陌生的男子的聲音,隻聽得那男子聲音不善的道:“主人說了,差不多就可以動手了,現在我看尚書大人和那個郭大人都因為毒糧的事情忙的不可開交,時機正好——你大可幹脆些——”
緊接著是*的聲音道:“我也想,不過雨雪是救了趙大人的,趙大人雖然最近忙碌,但是每日也會著人來問傷勢恢複的情況,若是他突然出事,我定然脫不了幹係——不如現在,每日在他藥中做點手腳,神不知鬼不覺——”
那人顯然沒有那麽多的耐心,道:“總之,做的幹淨利落點,他是不可能回京的,否則你我性命都不報。”
*輕輕的應了一聲,緊接著廚房內的聲音便沉了下去,隻聽得灶火上煎藥的藥盅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
齊大娘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有些慌亂的轉身想回屋,卻因著轉身急了,碰倒了倚在牆角的幹柴。
*冷喝一聲:“誰?”
說著便從廚房內追了出來,見到是齊大娘,便不動神色的道:“大娘,你是什麽時候過來的?”
齊大娘手心全是汗水,她竭力的壓製住自己聲音中的顫抖,盡量用平和的語氣道:“我本來想看看藥煎的怎麽樣了,不小心撞倒了木柴,嚇到你了吧——”
*看著齊大娘扶著門框,指節泛白的手,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手摸向了腰間的長劍。
齊大娘心中慌亂,然而還未等到*有下一步的動作,便聽見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隨即彭宇的聲音出現在耳邊道:“齊大娘,*你們正好都在——”
*麵上的狠厲頓時散去,齊大娘隻覺得腳下一軟,差點跌倒,還是彭宇眼疾手快,幾步過來伸手扶住,擔憂的道:“大娘,你怎麽了?”
*則上前,從另一邊扶住了齊大娘,也頗為擔心的道:“大娘難道是累了?也是,都怪我粗心,齊霄兄弟這兩天在外麵查案,我沒替他照顧好您,真是慚愧。不過大娘放心,齊霄兄弟有我們幫襯著,這次差事若是辦好了,也是功勞一件的。”
彭宇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以為齊大娘是太過於擔心齊霄才會這樣,便也附和著*的話道:“對,大娘放心我們會幫襯著他的。”
然而這些話,聽在齊大娘的耳中,便是另外的一番意思了。
她臉色越發的蒼白了,隻能道:“我覺得身子有些不適,可能人真的老了,若是你們見到齊霄,能不能讓他回來一趟?”
*蹙眉,彭宇卻朗聲笑了笑道:“這有何難,我必然幫您告訴齊兄弟一聲,對了*,趙大人身邊人手不夠了,又出了人命案,你過去幫一把。”
*一怔,沒有想到在這個節骨眼,把他調出去,他看了看雨雪的房間道:“那雨雪小兄弟那——”
齊大娘忙用手去推*道:“你們有要事還是快去做吧,那孩子現在也能下床了,再不濟還有我這個老婆子,去吧,去吧。”
彭宇覺得齊大娘的表現有些奇怪,她好像在害怕什麽一般,不似往日的和藹和淡然。
但是他也沒有時間細想,便對*說:“離開一時半刻也沒有問題,走吧。”
*隻能無奈,隻得跟著彭宇離開了。
齊大娘幾乎是踉蹌著,跑到了廚房,想將那正在火上煎著的藥倒掉。
但是才進了廚房,齊大娘就後悔了。
她明顯感覺到門後有輕微的呼吸聲,那站著一個人——
原來和*交談的人並沒有離開!
齊大娘渾身的血液好似都僵住了一般,她隻覺得有冰涼的東西覆在了自己脖頸上,是一柄寒芒閃爍的劍——
那人陰測測的道:“老不死的,既然你知道了這麽多,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說著伸手擒住了齊大娘的脖頸,朝著灶台摜去。
齊大娘根本來不及叫出聲,頭上便血流如注。
那人鬆了手,齊大娘便緩緩的倒下了,忽然那人聽的有腳步聲漸近,而齊大娘的瞳孔也漸漸地擴散了,這才悄無聲息的離去了。
齊霄走進院子的時候,隻聽得廚房有什麽東西倒地的聲響,等他闖進來的時候,幾乎雙目都赤紅了。
他驚呼一聲,忙衝過去,將齊大娘抱在懷裏,急切的喊道:“娘——娘——你怎麽了,怎麽會這樣,我帶您去找郎中,您堅持一下——”
說著便打算抱起齊大娘,但是齊大娘的手卻緊緊的攥著他的衣襟,眼睛也睜的圓圓的。
口大張著,不斷地喘著氣,像是一口已經破舊的風箱。
齊霄忽然意識到什麽,道:“娘,你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
他湊近了,強忍著眼裏的淚意,道:“娘,你說——你說——”
然而他隻能聽見齊大娘沉重的呼吸聲,她似乎在說他的名字。
漸漸的,齊大娘的力氣一點一點的抽離了,齊霄幾乎怒吼出聲。
雨雪在屋內聽見了聲響,忙不迭的撐著身子下了床,踉蹌到了門口,便見到眼前的一幕,齊大娘躺在齊霄的懷裏,眼眸圓睜,好像在控訴什麽一般。
他怔在了原地,不知道作何反應,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分明剛剛還好好的,分明剛才齊大娘才從自己的屋子出去。
連一盞茶的功夫都不到,怎麽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就在自己眼前消失了?
他頹然的跪倒在地上,那種感覺,像是當初知曉了小雪的死訊一樣。
但是這一次沒有人將他用力的拉起來,讓他堅強了。
空氣中漸漸的傳來焦糊的味道,他抬頭便見到灶台上的藥盅。
他眼淚再也忍不住,抬起手來狠狠的給了自己一個耳光。
一下兩下,他打的用力,但是無論再怎麽疼痛,好像都沒有辦法,緩解內心的自責。
是他,是他的錯,齊大娘都是為了照顧他,才必然會這樣的。
他就是一個煞星,從前的小雪也是,救了自己公子也是,現在連齊大娘也是。
是他,是他給身邊的人帶來了厄運,他忽然開始迷茫起來。
他忽然衝著齊大娘的方向磕了三個頭,力道之大,撞破了額頭,都沒有感覺。隨即他起身,對著齊霄的背影,喃喃的道:“齊大哥,對不起——”
齊霄的背僵的筆直,他道:“不怪你——娘也定然不會怪你的——
”
雨雪的眼眶更紅了,他渾渾噩噩的轉身出了院子,齊霄聽著雨雪的腳步聲遠了,但是他根本沒有心思去理會許多。
直到*和彭宇回來的時候,才知道出了事,也發現雨雪不見了。
彭宇蹙眉,先是派人去追查雨雪的下落,另一邊打算去通知郭大人。
然而齊霄卻回絕了,當晚,他把母親埋在了後山一處風景極美的地方。
在墳前坐了一夜,第二天便忙碌了起來。
他好像是變了一個人,幾乎不眠不休,連熟悉他的將士們都唏噓不已。
齊霄並不覺得疲憊,或許之有讓自己忙碌起來,他才能忘記那樣的自責和痛苦。
是的,他是自責的,他從來都想著大丈夫誌在四方,總有一天,他能帶著娘過好日子,但是直到現在,依舊一貧如洗,毫無成就。
若是娘的身邊哪怕有一個婢女,便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是憤怒,對自己無能的憤怒。
而另一邊,雨雪好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了無蹤跡,整個錫州的人好像是被一雙無形的大手玩弄在掌中。
沒有人知道,下一步會發生什麽事情。
而此時的西涼同樣如此,江憐兒幾次三番的想辦法見西太後,卻都被拒之門外,甚至西太後還有旨意,在江憐兒出嫁之前,除了寧宇,她不得再見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