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不變應萬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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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千青推開大堂門徑直走入的時候,大堂中五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落在他的身上,與此同時,蔡千青也注意到,張輔之、張培安、李鬆明和江伯其四人雖然在上下打量他,但沒有人露出絲毫驚訝詫異的神色。

    也就是說,他們知道自己是誰,也知道自己會出現在這個場合。

    對張輔之等人來說,這種場合下無論發生什麽,他們都應該穩坐泰山,不驚不乍,那叫不輸氣勢,可實際上,他們此時的“穩”正好暴露了他們背後有人指使。

    辛廣運故意等了一會兒,這才上前,走到蔡千青跟前,對四人介紹道:“這位就是單睛花狐蔡千青蔡先生,都督府新聘的參謀軍師。”

    李鬆明和江伯其微微點頭,隨後目光移開,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張培安則仔細打量著蔡千青,似乎想看透點什麽一樣,而張輔之則端著茶杯喝茶,都不正眼去看蔡千青。

    辛廣運和蔡千青交換了個眼神,隨後便並肩朝著堂上走去。

    就在蔡千青走到太師椅旁邊站定的時候,放下茶杯的張輔之卻起身來拱手行禮道:“久仰單睛花狐大名,今日終於一睹廬山真麵目,三生有幸。”

    張輔之的這個舉動,不僅讓李鬆明和江伯其很是驚訝,就連他兒子張培安都很是詫異,不明白他爹為何要對蔡千青如此“客氣”?

    因為他們事先說好,如果蔡千青出麵,一定要先給他個下馬威。

    蔡千青也不說什麽,隻是麵無表情的拱手還禮,然後恢複姿勢站立在那。

    李鬆明和江伯其對視一眼,繼續玩核桃,抽煙鬥。

    張輔之笑了笑坐下,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

    大堂雖然安靜,但氣氛明顯不對。

    ●

    後堂內,立在門口仔細聽著大堂內動靜的傅國棟一臉焦急,低聲問旁邊的裘穀波:“這麽安靜?”

    裘穀波低聲回道:“張輔之那個老狐狸,竟然率先開口了。”

    傅國棟歎氣道:“其實,李鬆明和江伯其都好對付,怕就怕張輔之和他兒子,特別是他那個兒子。”

    裘穀波道:“我和張安培從高小就是同學,這小子從小就離經叛道,自小就喜歡打破傳統,特別厭惡讀經尊孔,做事偏激,這次從日本留學回來,聽說更是變本加厲。”

    傅國棟點頭:“是呀,聽說他竟然還鼓勵廢除漢字,讓咱們都學洋話。”

    裘穀波貼門聽了聽:“大帥莫急,蔡千青既然敢站在大堂之上,那他就一定有對付的辦法。”

    心中無比擔心的傅國棟也隻能點頭,裘穀波幹脆搬了凳子放在後堂門前,讓傅國棟坐下等待。

    ●

    一個小時就那麽悄然過去了。

    蔡千青和辛廣運兩人像是兩尊雕塑一樣立在太師椅左右兩側,不發一語,連呼吸都幾乎保持著相同的頻率。

    而堂下的四人,除了張輔之之外,他兒子張培安和李鬆明、江伯其都有些不耐煩了,所有的不快都寫在了臉上。

    張培安看著正在讀書的張輔之,低聲道:“爹?”

    張輔之翻了一頁,頭也不抬:“嗯?”

    張培安不耐煩道:“爹,傅國棟搞什麽呀?就把我們這麽晾在這?您得說句話呀?”

    張輔之指著書道:“聽言不可不察,不察則善不善不分。善不善不分,亂莫大焉。”

    “這時候你還看什麽《呂氏春秋》呀?”張培安眉頭緊鎖,“爹,您不說話,對麵的那兩人肯定一個字都不會說的。”

    張輔之淡淡道:“槍打出頭鳥,刀砍地頭蛇,你想當鳥,還是想當蛇呀?”

    張安培正要說話的時候,對麵的江伯其拿著煙鬥站了起來:“傅大帥這是故意閉門不見呀?怎麽了?怕了?”

    李鬆明假意起身勸阻道:“江老板,安坐,安坐,大帥肯定是公務纏身。”

    “公務?有什麽公務比陳伯忠兵臨城下要緊?”江伯其站在那喝道,故意看著堂上的辛廣運和蔡千青,“他到底要戰要和,出來說個清楚!”

    江伯其說完,翻書的張輔之低聲罵道:“蠢貨!”

    張培安扭頭看著自己的父親,發現張輔之一臉的鄙視。

    蔡千青從堂上走下:“江老板,大帥正在巡視城防,而巡視城防的目的,正是為了應對陳伯忠兵臨城下。”

    江伯其冷哼一聲坐下,李鬆明衝蔡千青笑了笑也落座。

    蔡千青走到江伯其跟前,冷冷問:“江老板消息真靈通呀,您從何處得知陳伯忠即將兵臨城下呀?報紙上也沒登這則消息吧?”

    江伯其一下愣住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的確,陳伯忠從未公開說要攻打甬城。

    李鬆明立即打圓場道:“消息都傳遍甬城了,全城上下人心惶惶,要不,我們也不會來找大帥商量呀。”

    蔡千青又看向李鬆明:“李老板,傳言通常與事實不符。”

    李鬆明道:“就算是傳言,也得早作準備,否則要是陳伯忠兵臨城下那可怎麽辦?”

    “對呀,怎麽辦?”蔡千青直視著李鬆明,“李老板準備怎麽辦?”

    “我……”李鬆明說不出來了,因為他隻是商人,他憑什麽做決定?

    此時,江伯其站起來:“我們生意人,最怕的就是打仗,戰事一起,那我們……”

    蔡千青打斷江伯其的話:“明白了!幾位老板已經有決定了,主和並不主戰,既然如此,幾位請回吧,我會把幾位的意見轉告給大帥。”

    江伯其和李鬆明被蔡千青幾句話堵住了嘴,隻得坐在那互相對視,保持著沉默,尷尬無比。

    張培安作勢就要起身爭辯,被張輔之一把將手腕抓住。

    張輔之看著張培安微微搖頭,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背對著兩人的蔡千青雖然沒有看到,可這一幕卻被辛廣運盡收眼底。

    張培安坐在那想了想,還是氣不過,等張輔之的手一拿開,直接起身,朝著蔡千青走去:“蔡先生是吧?我想請問,如果戰事一起,甬城的百姓怎麽辦?我們這些商家怎麽辦?”

    蔡千青淡淡道:“你問我做什麽?”

    張培安冷哼一聲:“大帥避而不見,你是參謀軍師,不問你,問誰?”

    “張公子是吧?”蔡千青看著張培安,“此事,你不應該問大帥,更不應該問我。”

    張培安譏諷地笑道:“那我應該問誰?”

    蔡千青微微一笑:“你應該去問陳伯忠,是他要打甬城,戰事也是他挑起來的,你得問始作俑者。”

    張培安渾身一震,說不出話來,原本氣勢洶洶的他也被蔡千青三言兩語堵了回去,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站在那好不尷尬。

    李鬆明和江伯其看著兩側,刻意做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蠢貨!”低頭看書的張輔之皺眉自語道,“白讀書了。”

    蔡千青朝著堂上走去,站回原位道:“如果各位主張議和,那麽我奉勸各位趕緊派人去奉化,向陳司令表明自己的立場,這樣一來,如果甬城城破,陳司令必定不會為難各位。”

    說完,蔡千青掃了一眼四人,頓了頓又道:“大帥也交代過,無論戰事如何發展,我們都不能借戰事巧立名目強迫各位出錢出糧,所以,各位請寬心。”

    蔡千青的話沒有兜圈子,完全是直來直去,將接下來三大家要準備上演的火焰大戲直接給撲滅了,同時,話裏也點明,傅國棟已經知道陳伯忠方麵派人聯絡了三大家。

    總而言之,就是送了三大家四個字——好自為之。

    “時間不早了,既然大帥公務繁忙,那就不打擾了。”張輔之收起書來,起身道,“告辭。”

    “我也得走了。”江伯其起身道,“我家老二給我熬了湯,我得回去喝湯了。”

    李鬆明握著核桃也起身:“我也得走了,天幹,我得去巡視巡視糧倉。”

    “各位!”等那四人走到大堂門口的時候,卻聽到蔡千青的聲音,四人駐足站定轉過身來,看著蔡千青站在那,抱拳鞠躬說了句,“勿謂言之不預也,各位慢走,小心足下,別踩滑了。”

    除了張輔之之外,其他三人臉色都是無比難看。

    張輔之則抱拳還禮,笑道:“多謝,蔡先生,辛秘書,留步。”

    四人離去之後,後堂門開,傅國棟和裘穀波立即走進。

    傅國棟走到蔡千青跟前,滿臉感激:“多謝先生出手相助呀。”

    “客氣。其實大帥也知道如何應對,隻是大帥礙於情麵罷了。”蔡千青淡淡道,“我先前隻是給大帥做了個示範,事已至此,大帥如果還要顧及情麵,倒不如將甬城拱手讓給陳伯忠。”

    傅國棟隻是點頭坐下,依然滿臉苦惱,畢竟今天是躲過去了,那明天呢?三大家不會罷手的。

    裘穀波上前問:“先生,你剛才所說,與我們之前商議的並不一樣,你為何突然改變了策略?”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蔡千青解釋道,“我先前的策略建立在他們吃軟不吃硬之上,而我走進大堂之中,這裏彌漫著火藥味,就如和平要用戰爭來達到是一個道理,我們隻能來個硬碰硬。”

    此時,辛廣運道:“最難對付的還是張輔之呀,他話不挑頭,有禮有節,隻是在靜觀其變,可怕。”

    蔡千青道:“的確,這種人最可怕。”

    傅國棟揉著額頭:“明天又該怎麽辦?”

    大堂內再一次安靜了下來。

    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麽,又怎麽能知道如何應對呢?

    “以不變應萬變。”蔡千青說完轉身離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