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無血不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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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的!張輔之這條老狗!”江伯其拍著桌子罵道,“把咱倆當槍使了!”
江伯其拍桌子大罵的時候,他的小妾柳兒剛領著丫鬟端著湯走進,被他的大嗓門嚇了一哆嗦。
“二嫂。”李鬆明笑眯眯地看著柳兒。
柳兒站在門口,隻是禮貌地笑了笑,又看著滿臉怒氣的江伯其不敢進屋。
李鬆明則快速打量了下身材姣好,麵如桃花的柳兒,又趕緊移開目光,對江伯其說:“二哥,別生氣了,二嫂端湯來了。”
江伯其皺眉道:“行了,放下出去吧,我們有事要談。”
柳兒趕緊和丫鬟走到桌前,放下湯後,也不敢多言,轉身離開。
離開時,李鬆明的目光還落在柳兒扭動的臀部之上,等門關上,李鬆明這才收回目光,端起碗來喝了一口:“喲,湯不錯呀,難怪你要急著回來喝湯,家有嬌妻美妾,如果我是你,我天天坐在家裏邊左擁右抱。”
江伯其一臉鄙視:“看你那點出息,你就咽得下今天這口氣?”
李鬆明歎氣:“要不是我家那隻母老虎不許我納妾,我早就娶了十個八個了。”
“滾滾滾!聊正事呢。”江伯其端起碗來喝了一口,被燙著了,趕緊吐了出來,端起涼茶緩著舌頭。
李鬆明又喝了一口才放下碗來:“二哥,咱們現在是被動的,要知道,人家陳伯忠派來的人,就隻和他張輔之接觸,根本不把咱們放在眼裏,咱們又有什麽辦法呢?論實力、論關係我們都不如張家,要不為何你當老二,我當老三呢?”
江伯其從鼻孔中緩緩噴出一團氣來,盤腿坐在那:“你說,陳伯忠許諾他張輔之什麽好處了,他張輔之才……對呀,陳伯忠現在押寶在廣州革命軍那頭了,這麽說,張輔之壓的也不是陳伯忠,而是革命軍?”
李鬆明眼珠子一轉:“二哥,你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呀,張家從來不做賠本買賣的,那陳伯忠論實力,其實比不上傅國棟,張家押寶在奉化新軍那,肯定是因為陳伯忠與廣州方麵的關係。”
江伯其坐在那思考了半天,終於道:“從明天開始,我就要閉關了。”
李鬆明一愣:“閉關?”
江伯其笑看著李鬆明:“明天,我閉關研究飛機,你就生病在家躺著,懂了?”
李鬆明咧嘴笑道:“懂了,當一株靜觀其變的牆頭草。”
江伯其點頭得意道:“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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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輔之的那輛雪鐵龍轎車停在新港碼頭的時候,立即吸引了周圍人的目光。雖然大家知道那是張家的車不敢圍攏,但還是遠遠地注視著這個高級的鋼鐵玩意兒。
甬城擁有汽車的人並不多,就算住在新港的洋人擁有汽車的也隻是少數,大部分汽車都在都督府、甬城警局、新港警局和商會,另外就是甬城三大家,而三大家中就數張輔之最闊綽,名下豪華轎車就有六輛。
“爹,我們幹嘛來這種地方呀?”張培安用鄙視的眼神看著窗外那些腳夫工人,“烏煙瘴氣,全是下等人。”
“福安,下車去貨倉問問管賬送往上海的那些貨是不是都裝船了。”張輔之說完拉上車窗的窗簾。
司機福安會意,立即下車離開。
等福安離開後,張輔之又指著張培安那邊的窗戶:“拉上。”
張培安知道自己要挨訓了,隻得拉上窗簾,同時解釋道:“爹,我隻是按照先前您的吩咐,給蔡千青一個下馬威,逼傅國棟出來。”
張輔之冷冷道:“結果呢?”
張培安沉默了,結果還需要說嗎?
“愚蠢至極!”張輔之怒道,“我那番話是說給江伯其和李鬆明聽的,是慫恿他們去做的,這你都不懂?當時我也提醒過你,什麽叫槍打出頭鳥,而你呢?非得往人家槍口上撞。”
張培安不服,辯道:“爹,我們可是甬城三大家呀,咱們和兩位叔叔是一條船上的,不能眼睜睜看他倆吃虧吧?”
“你是不是讀書讀傻了?”張培安怒視著自己這個滿腦子漿糊,還自以為是的兒子,“除了血緣家人之外,天下沒有人能與你同船同渡,這個道理,從小我就教你,你怎麽還不明白?”
張培安想要繼續爭辯,但見張輔之滿臉怒氣,隻得忍忍道:“爹,我懂了。”
“還有,我聽說你最近和一些所謂的文明進步人士走得很近,還在報紙上發表文章說要廢除漢字?”張輔之深吸一口氣,努力抑製著自己心頭的那團火,“你下一步是不是準備要火燒祠堂呀?”
張培安不敢看張輔之:“爹,我那樣做,隻是為了國家和民族的進步。”
“放屁!你才幾斤幾兩?會說幾個洋文就自以為了不起了?去了一趟日本,就不知道自己身上流的是中國人的血了?現在把洋人當親人了?也把江伯其和李鬆明當親叔叔了?”張輔之狠狠地看著張培安,“他們倆把你當親侄子了?洋人把你當人了?如果你不是生在張家,不是我張輔之的兒子,那些洋人都不會用正眼看你,醒醒吧,你肚子裏那點墨水都不夠讓你吃飽肚子的!”
張培安被罵得也是一肚子火,終於忍不住說了兩個字:“迂腐!”
“你說什麽?”張輔之等著張培安,就在張培安抬眼看著他,再一次準備重複的時候,張輔之抬手抓住他的下巴,將他頂在車門上,“聽著!在張家,你老子我說了算,你要想繼續過錦衣玉食的日子,就給我安分守已,不要以為你是我的獨子就可以為所欲為,你要是再敢違抗我,我就親手把你扔到海裏去喂魚!”
張培安看著張輔之的雙眼,咽了口唾沫,他渾身都在顫抖,因為他很清楚張輔之並不是口頭威脅,他是那種隻要說到就必定能做到的人。
張輔之有個大哥,是個死讀書的秀才,早年患病去世,留下一個兒子,也就是張培安的堂哥,按照張家的傳統,不管張輔之如何壯大張家,今後張家的產業也有張培安堂哥一部分。
這件事張輔之原本也是默認了,並不打算因此違背家族傳統,但張培安堂哥從懂事開始就吃喝嫖賭,四下惹事生非,張輔之警告數次都無法讓他有所改變,還聲稱自己吃喝嫖賭用的錢,花的就是原本屬於自己的那部分。
這句話徹底激怒了張輔之,張輔之下令將他送到上海去讀書,並且嚴加看管,沒想到,前往上海的路上,張培安堂哥一行十人遭遇了土匪,最終全數被殺,沒留下一個活口。
這個消息傳回甬城張家後,張輔之卻是露出了輕鬆的表情,當時張培安就知道,這件事根本就是父親一手安排的。
“爹,我知錯了,您饒了我吧。”張培安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
張輔之並未鬆手,而是緊盯著張培安的雙眼,從眼神去判斷兒子話中的真假。
許久,張輔之慢慢鬆手,整理著自己的衣服,語氣也有所緩和:“明天,你就去江家借錢。”
“啊?”張培安一臉吃驚,以為自己聽錯了,“借錢?為什麽呀?”
張輔之閉目養神:“以你個人的名義去借,數額不要太大,兩百個大洋吧,他肯定會借給你,明天借了之後,後天再去,一直到他不肯借你為止。”
張培安試探地問:“爹,我以什麽名義借錢呀?兩百個大洋不是小數目呀?”
“我讓你去就去,如果江伯其不借了,你就去找李鬆明。”張輔之語氣冰冷,明顯在策劃著什麽,“江伯其問你為什麽,你就說要辦學堂,但李鬆明問起來,你先說辦學堂,故意說得磕磕巴巴,李鬆明再追問,你就說為了八王院北院的雪娘。”
張培安一臉不解:“不是,爹,我還是不明白。”
張輔之扭頭看著自己的兒子:“這樣,他們就不會問,為什麽你不找我要錢了,另外,這筆錢你先拿著。”
說著,張輔之從口袋中掏出一張支票和一張銀票:“支票是英國東方銀行的,銀票是我們自己家錢莊的。”
張培安分別看了看支票和銀票:“這麽多?爹,這……”
張輔之再次閉眼:“你不是說,要為了國家和民族的進步而努力嗎?這算是我個人資助你的,好好幹。”
說完,張輔之臉上露出一個難以言表的笑容。
笑得張培安渾身發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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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王院桂花屋內,沈青夢正在往擺滿酒菜的桌上放置著碗筷。
一身軍裝的裘穀波推門而入,看著桌上的酒菜,有些詫異:“今天是什麽日子呀?”
沈青夢笑著上前為裘穀波脫下外麵的風衣:“今天是桂花屋請客的日子。”
裘穀波往桌上一看,果然有四副碗筷:“請誰呀?為什麽事呀?”
“做媒。”沈青夢掛好裘穀波的風衣後,又轉身看著一臉驚訝的裘穀波,“為雪娘做媒。”
裘穀波轉身看向屋外:“你說北院梅屋的雪娘?”
“對呀。”沈青夢又給裘穀波倒茶,“雪娘也到了該出嫁的年齡了,我準備撮合她和……”
“蔡千青?”裘穀波立即猜到了,同時也察覺到了什麽。
沈青夢將茶杯遞給裘穀波:“果然是甬城第一神探,什麽都瞞不過你。”
裘穀波坐下端著茶杯慢慢喝著,看著走向屋門口向外觀望的沈青夢,想了想問:“這幾日,蔡先生常到你這裏來吧?”
沈青夢轉身落座:“也不常來,來過一兩次,我看他那麽喜歡喝花茶,就給他單獨裝了一些,讓他帶回去喝。”
裘穀波微微點頭:“是嗎?他原來喜歡喝花茶呀。”(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