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特使葉雲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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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裘穀波將樂正賢所推測出的關於裘移山和夜曇花,乃至於陵簡衛的一切說出之後,沒想到伍四合雖然驚訝,卻說了一句:“安先生真的說對了。”

    這次輪到裘穀波吃驚了:“他說什麽了?”

    伍四合道:“我們回來的路上,在得知蔡先生的死訊後,安先生就很擔心你會去報仇。因為對胡深來說,這是給你們下套的絕佳機會,因為人在憤怒的驅使下,會喪失最基本的理智,隻是,恐怕連安先生也沒先到,他竟然選擇讓李三嚴去報警,此事做得滴水不漏,合情合理。”

    是呀,一開始就應該想到這是個圈套,可自己和父親還是鑽進去了。

    裘穀波歎氣道:“是我太衝動,如果我沒有顯露出為蔡先生報仇的念頭,恐怕我爹也不會那樣做。”

    伍四合攥拳道:“三天!無論如何都要熬過三天!敵不動,我不動。”

    唐安蜀的本事裘穀波見識到了,蔡千青的能力大家也有目共睹,而這個通天王爺安望海真的有通天的本事嗎?

    此時的裘穀波心存懷疑,他深呼吸一口,緩緩道:“我盡量。”

    ●

    火車鳴笛進站的時候,守在出站口的人們踮起腳尖來看著,大部分人都是小商小販。

    若換在從前,小販們早就站在出站口兩側等候著,而今天他們隻能遠遠地看著,隻因為出站口兩側已經站滿了荷槍實彈的海警。

    “海警怎麽跑這來呀?”

    “肯定是有大人物到甬城來,說不定呀,是洋人。”

    “洋人?為啥說是洋人?”

    “你什麽時候看見海警伺候過咱們中國人的官?”

    “有點道理,看樣子還真是洋人。”

    小販們並不知道,這裏之所以站著海警,隻是因為張輔之不願意讓其他人得知特使前來的事情,所以不可能讓傅國棟的士兵或者裘移山的警察來擔任護衛。

    而在火車站外等待的張輔之、張培安、李鬆明和江伯其也不知道的是,幾天以來,有一雙眼睛始終監視著他們。

    而此時此刻,這雙眼睛的主人正立在出站口的某座樓上,正是受孫三指示,前來甬城協助樂正賢和刺殺胡深的特等射手伯三昧。

    伯三昧用望遠鏡觀察著車站外路邊的三輛轎車,轎車旁邊站著的保鏢,甚至連保鏢的行為習慣,是否抽煙,上下車先邁哪條腿,閑時喜歡吃什麽樣的零嘴,他都會一一記錄在小本子上,每晚休息的時候再拿出來研讀一遍,找找線索。

    伯三昧很清楚,自己的首要任務是暗殺胡深,可胡深整日始終躲在張府之中,從不露麵,他想盡辦法都沒有查清楚胡深到底住在張府的哪間房,所以刺殺也無從說起,他隻能耐著性子跟蹤張輔之等人,試圖從他們身上找到一些可能有用的線索。

    站內火車終於挺穩,從車上跳下的列車長看到車站上三步一哨,五步一崗都很是詫異。

    “這什麽意思呀?”列車長四下看著,“沒聽說過有軍列到呀?”

    列車員在疑惑中示意其他列車員打開門,隨後稀稀拉拉的乘客陸續下車,因為甬城是終點站,加上眼下戰事頻發的原因,車上的人並不多。

    站外的那些小販看到如此少的乘客,都有些失望,不過依然強打著精神站在路邊準備兜售自己的貨物。

    張輔之領著張培安、李鬆明和江伯其在出站口侯著,他們前後左右都站著西裝革履的保鏢,看得出這次張輔之是下了血本,因為單是給保鏢們裝身置辦行頭,都得花不少錢。

    李鬆明和江伯其心中也清楚,張輔之很重視這次的特使會麵。

    “大哥。”江伯其在後麵問,“你認識那個葉特使嗎?”

    張輔之搖頭:“不認識呀,怎麽了?”

    江伯其道:“你不認識他,他也不認識你,那我們接誰呀?”

    張輔之扭頭皺眉看了一眼江伯其:“我們往這一站,又帶這麽多人,他還能不知道?”

    江伯其聞言有些尷尬,李鬆明搭話道:“二哥,大哥不認識那特使不奇怪,但特使不認識大哥那才叫奇怪呢。”

    說完,李鬆明故意帶頭笑起來,江伯其也趕緊打著哈哈,消除著先前的尷尬。

    張輔之隻是微笑附和,卻發現張培安麵無表情,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培安,你最近這是怎麽了?”張輔之低聲問,“整天把自己關在屋裏不出門,也不怎麽說話,是不是辦學的事遇到什麽困難了?”

    張培安立即道:“爹,在甬城辦學怎麽會遇到困難呢?我隻是最近覺得自己過去所學的並不是紮實,所以在研讀一些從前忽略的典籍。”

    張輔之點頭:“看書是好事,但不要陷得太深,要活學活用,你要什麽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去請教胡先生,他可是高人呐。”

    張輔之這麽說的時候,後方的江伯其和李鬆明對視一眼,這麽久以來,兩人從未與胡深單獨會麵。

    張培安低聲道:“爹,那個胡先生,我總感覺陰陽怪氣的。”

    張輔之看了一眼張培安:“世外高人,難免有點脾氣,這是自然的。”

    正說著,一個戴著禮帽墨鏡,穿著西裝,右手提著皮箱,左手手腕上還掛著一根文明杖的男子從出站口緩緩走出。

    男子看著張輔之等人的時候,立即展現出笑容,同時加快了腳步。

    “來了。”張輔之也笑了,認定那就是葉雲誌。

    葉雲誌人未到,手已經伸向了張輔之:“張爺,久仰久仰。”

    張輔之緊緊握住葉雲誌的手:“久仰葉特使的大名,今日得見,果然與傳說中一樣,英俊瀟灑,年輕有為呀。”

    “哪裏哪裏,三十好幾的人了,算不上年輕了。”葉雲誌笑道,“不過呢,這次到甬城來,倒真是想仰仗著張爺有番作為呀。”

    “客氣客氣。”張輔之隨即介紹道,“我來介紹下,這位是我二弟江伯其,這位是三弟李鬆明,都是我的八拜之交,雖不是親兄弟,但也是血濃於水。”

    葉雲誌和兩人一一握手後,又伸手向張培安:“想必這位應該就是張少爺吧?”

    張輔之道:“犬子張培安,剛從日本留學歸來不久,雖然迷茫,不過好在是滿腔熱血,心懷天下,整日所想的都是如何救國救民。”

    張培安尷尬地笑著,不知道張輔之這麽說到底是在誇他還是在損他。

    葉雲誌笑道:“這才是真正的年輕有為呀。”

    幾人寒暄的時候,樓頂上的伯三昧正用望遠鏡看著,當他看到葉雲誌的時候,突然間覺得有點眼熟,但一時間又想不起在什麽地方見過這個人。

    張輔之與葉雲誌上車之後,葉雲誌順手就拉上了車窗的窗簾。

    張輔之見狀,知道葉雲誌有話說,吩咐司機道:“走吧,回府。”

    汽車啟動後,葉雲誌神色變得嚴肅:“張爺,您訂的那批貨恐怕會有延誤。”

    “延誤?”張輔之眉頭一皺,“為何?”

    葉雲誌道:“各地戰事頻發,根本運不過來。”

    “如果走陸路麻煩,那麽從遼東走海路呢?”張輔之問道,“現在無論是孫傳芳還是革命軍,都沒有封鎖海路的能力吧?”

    葉雲誌歎氣道:“他們是沒能力,但俄國人和日本人都盯著呢。”

    張輔之有些疑惑:“我知道俄國人現在支持革命軍,日本人不是支持張大帥的嗎?”

    葉雲誌搖頭道:“張爺,日本人的胃口是越來越大了。”

    張輔之有些糊塗了,畢竟他的情報網還沒有大到可以獲知一切,不過在看到葉雲誌變得麵無表情的臉,他突然明白了,並不是什麽洋人盯得緊,而是奉軍那邊要坐地起價了。

    而且,奉軍坐地起價說不定與陵簡有直接關係。

    車隊逐漸遠去後,車站外的海警也列隊撤離,車站又恢複了平日的熱鬧雜亂。

    樓頂的伯三昧也放下望遠鏡,拿出自己的本子,在“神秘男子”四個字上麵畫了一個圈。

    這個人到底是誰?

    為什麽我會覺得眼熟呢?

    ●

    甬城東營地的棺材鋪已經被燒成了廢墟,街坊鄰居們在廢墟中傷心地翻找著,試圖找到潘家三兄弟的屍身。

    他們並不知道這把火就是潘家兄弟自己放的,也不知道他們已經逃離,隻是過程不如他們想象中那般順利。

    此時身在地道中的裘移山正吃力地用石塊磨著手腕上的繩索。

    他很焦急,因為他無法得知現在的時間,隻知道如果自己不快點,潘天壽就會因為單槍匹馬去救潘天福而死於亂槍之下。

    終於,繩索斷了,裘移山起身來,掏出懷表看了一眼,又看向地上潘天祿的屍身。

    “三師父,等我回來之後,再幫您收殮屍身。”裘移山跪下,衝著潘天祿的屍身磕了三個響頭,起身提著長衫隱入黑暗之中。

    ●

    被綁在椅子上的潘天福仰頭看著貨倉頂端的那幾塊透光的玻璃瓦,口中塞著破布的他一夜未睡,因為他很清楚,也許在今天的某事某刻之後,自己就會一睡不醒。

    堆滿貨物的倉庫角落中四下都埋伏著海警。

    這些個所謂的海警實際上都是張家的保鏢和民團士兵,隻是換上了海警的製服而已,唯一一個真正的海警就是那個小跑兩步都呼哧帶喘的胖子探長高德舊。

    高德舊完全不知道自己在這裏做什麽,但他又不能問,最讓他覺得害怕的是,派他來的老外局長竟然不允許他攜帶任何火器。

    媽的!赤手空拳的,萬一出點什麽事怎麽辦?高德舊眼前又浮現新港爆發狂病時的場景,他不由得往旁邊縮了縮,同時看向角落中提著花機關的榮平野。

    榮平野坐在那,閉上雙眼,胸口上下起伏得很厲害,感覺上有些緊張。

    但實際上,榮平野那是興奮,因為今日他不能出任何差錯,必須要活捉夜曇花,也就是裘移山。隻要辦妥這件事,他就可以雪恥。

    雖然他很清楚,自己被識破也是胡深計劃之內的事情,但他實在咽不下被唐安蜀和裘穀波這兩個無名小輩戲耍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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