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極致黑暗
字數:5030 加入書籤
彭家的生意本就在天津被雙雙壓製得不景氣了,如今當家人消失他們更是群龍無首逐漸的也變得蕭條起來,由於被扣上了通日的罪名,不少愛國商販更是對這一類人懷恨在心,更是沒有一個人對彭家的落敗表示同情。
再加上天津一些商人的雙雙壓榨,彭家股市一再跌落,幾個內部長老本想主持更是心有餘而立不足,本想著請彭世榮來主持大局,可是這個當家人如今卻裹得想和糯米團子一樣,哆哆嗦嗦的誰也不肯見。
看來彭家的家業到如今真是要砸在他手上了,幾個長老輩的更是噫籲嚱的感歎:“彭家也是到頭了”,發出了這樣語言似的感慨。
他們雖說並無實權,可按道理來講地位不可撼動,已經預料到這個局麵,那就證明這彭家真的朝不保夕了,‘山窮水盡’終究不會有‘柳暗花明’的一天。
該散的遲早要散,這西街沈燁靈留下來的戲班子要快散光了,這彭家也是一樣,最是秋天管家已經將個個仆人的行李打包好,彭世榮交給他遣散人的權利,他就要好好的做完自己最後一項工作。
等著他將最後一個彭家夥計送走,自己也含著淚,走到彭世榮的房間門口對他進行最後一番道別:“少爺,我走啦”。
隔了一秒,兩秒。。。甚至隔了十分鍾,屋裏依舊沒回應,管家對他也看透了,老眼昏花的歎了一口氣,轉身就走了,如果當時老爺好沒去,大小姐也沒陪著一起去那麽彭家怎麽也不會落到這副光景。
彭公館坐落在旬陽寸土寸金的地段,也夠還彭家欠下的債了,所以過幾天他所住的房子將會收走,他逼不得已隻能搬到附近的小閣樓裏麵繼續過著隱居的生活,江沅時常來看他,彭世榮皆以萎靡不振的態度對待。
好多次江沅都勸著他東山再起,可是他說的話也輕佻:“彭家沒了就沒了唄,對我又有什麽關係呢”。
這樣的態度讓巧舌如簧的江沅止住了話語,要說當下換做獨攬整個戲班的徐汝良也不敢萎靡道這個程度,非要強逼著自己撿回重振戲班的信心才行。
就連這還在終身殘疾的半癱家主洛小七,也會因為洛家不景氣,接連捫心自問著自己:“洛家怎麽會被我弄得如此荒唐的樣”。
可是至今江沅還沒從彭世榮嘴裏聽出他對彭家的愧疚感,是,他也是有心無力,彭家這樣子他也生不由己,可是他將這彭家的家業當成的不過是一場兒戲,沒有什麽責任感說沒就沒了,彭世榮說得波然不驚,似乎是在為自己剛經曆的一場小時泥巴比賽宣布著輸贏。
他見不慣彭世榮如此的頹廢,以前對著白世軒耍狠,對著洛小七犯賤,保持著自家生意蒸蒸日上,讓他看清了充滿活力的彭世榮,這是他未老先衰所不能有的,所以他羨慕,他愛慕。
他把這一切罪過無理取鬧的歸咎到將他抓走的人身上,因為他舍不得在把過錯往他身上倒。那個人心裏一定極陰,極暗江沅心裏真的是狠透他了。
扶持著洛小七這些年他多多少少跟著她也積攢了不少人力,查人辦事他數一絕,不過兩三天的功夫,這劫人的幕後主使也就浮上了水麵---是逃亡天津的秦五。
那麽這件事也一定和趙震耀脫不了幹係,由於幾大租界的雙重擠壓,趙震耀這個大帥也興風作浪不了幾時,後就被雙重壓榨,但好歹他也是堂堂大帥,熬死了張鈞耀,得了秦五又攤上了白世軒,想必在他眼皮子底下動手絕非是件易事。
但那有怎麽樣,若是別人撒野到了你頭上,你就不讓那人死無葬身之地,這個道理還是洛小七教他的,可惜當時他文不成,武不就。這個道理擺在他腦子裏,直到現在他不能再厚著臉皮去求洛小七了之後才懂。
紅色的殺伐之心,已經蔓延到他的心尖,他隻得繞過洛小七的勢力,自己單純的買殺手來一場買凶殺人。
但趙震耀哪是這麽容易就能被暗殺的,他怕死怕得要命,把他放到戰場上他能當逃兵。把他放在性命和情義的抉擇上他能分分鍾出賣朋友,包全自己的性命,這樣的人身邊或多或少保鏢如影隨形。
使得江沅派出的殺手無功而返,江沅隱藏著這場敗績不敢跟任何人說,回到彭世榮待的小閣樓,給他安慰繼續和他談天說地。
也不知是受了什麽的印象,現在的彭世榮變得越發怪異起來,整天神叨叨不敢出去,怕著別人的眼光,懷疑這偷窺他,懷疑那背後說他壞話。
“我的事你和多少人說了”?彭世榮陰沉著臉,他這句話說得有些陰陽怪氣。
江沅帶來了今天的飯來看望他,當頭被他問了這一句愣了半晌,才反應道:“啊。。沒人,我誰也沒告訴”。
也不知是不是回答得太慢的原因,惹得彭世榮不相信,暴跳如雷的坐了起來喝道:“放屁。。。你沒告訴洛小七,你和她要好得很怎麽沒告訴”。
江沅瞬間覺得自己冤枉,本想解釋,可彭世榮再一次先聲奪人繼續懷疑道:“是,他這麽看不得我好,指不定又在她那閣樓裏偷著樂,說著一個眼中釘的瘋子失了貞操”。
他眼神如鉤,轉身勾牢在江沅身上不放了,底氣十足的說道:“是不是”。
江沅被彭世榮嚇了一跳,低頭無奈的抽了口涼氣,他不允許洛小七被這樣詆毀,連忙指正道:“阿笙不是這樣的人”。
“你又怎麽知道他不會,哦對你以前可是她心腹,跟了她怎麽多年怎麽可能不了解”,彭世榮站了起來加大聲音,肢體也跟著大幅度的手舞足蹈。
他現在真像個瘋子。
他瘋起來,已經將江沅所剩下的耐心耗盡,不顧彭世榮在一旁的自說自話,失望透頂的也跟著喊了一句:“夠了,我再說一遍洛筠笙不是這樣的人,我不允許外人這樣說她”。
“外人”,這兩個字眼就像五雷轟頂一般重重擊打在彭世榮的頭頂,他萬萬沒想到江沅能因為洛小七對他用這兩個字眼,連忙用著胳膊肘捂住自己的嘴,呆著哭腔,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床上,像個破皮破落戶一樣叫囂。
“你居然說我是外人,你是不是不要我了,轉念去隨了她”,他叫囂陪兩聲,見著自己累了叫囂不出來,更是哀怨了幾聲:“你答應過我的,幼棠。我除了你真的什麽也沒有了”。
光是這幾聲哀怨而不是咄咄逼人,都能讓江沅在怒火攻心的情況下,當頭倒了一盆涼水一樣冷靜,他投降了,他知道彭世榮現在的情況不好,他怎麽還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和他對著幹呢。
最是上前一把將還在因為自己接近而撲騰的彭世榮先止住,摸了摸他的頭,嘴裏發出一句有一句來自心底的‘對不起’。
他對不起著當時彭世榮被抓自己不在身邊,對不起著彭世榮受到了屈辱時他不能代為受過,更是對不起彭世榮這心驚膽戰的每一天裏他不能試著去體諒。
也正是因為他那一字一頓的對不起,說進了他的心房,使得他所受的創傷能夠減輕一點再減輕一點,知道最後他的喜怒無常漸漸被江沅安撫下來,服服帖帖的在他懷裏睡去。
第二天江沅和彭世榮起了個大早,彭世榮一早上開始賢良淑德起來,照顧上了江沅的胡子,他試著給他大刀闊斧的刮起來。
嘴裏不時重複著日常的埋怨:“你看這胡子又硬又長,你也不知道刮刮”。
江沅倒是厚顏無恥的笑了:“不是還有你嗎,我這胡子可是咱們倆商量好了你,你幫我刮”。
彭世榮也是如往常一樣嘟著嘴,死不認賬:“就你貧”。
刮完江沅的胡子連忙,他又突然緊張起來,眉間似蹙非蹙:“幼棠,我昨天做了一個夢,夢見前麵好大一團火,我站在火堆中間,那團火四麵八方鋪天蓋地的向我過來,讓我無處可藏”。
江沅一聽彭世榮說這話,瞬間臉上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你別想這些亂七八糟的,咱們以後的日子可還長著呢”。
彭世榮沒什麽好說的,點頭答應,懂事的不讓江沅擔心,等著江沅出門回了趟自己的家,他也一個人枯坐在房子裏,守著著空殼。
他的這顆心依舊是像關在密室裏一樣悶,總覺得將會有什麽大事發生,整個人更是搖搖欲墜到了無底洞。
‘砰砰’敲門的聲音想起,彭世榮估摸著江沅不可能這時候回來,便小心警覺的貼著門框試探的問了一聲:“誰呀”。
過了一會兒外邊的人才回應:“是這樣的,天津那邊有一份包裹托我寄給彭當家,我看彭家現在家道中落,所以倚著消息打聽到這裏來”。
這個人倒是敬業,能把包裹送包裹送到這樣的程度,著實讓彭世榮十分佩服,便是想也不想的開門取走,先不說這包裹怎麽會是從天津寄過來的,讓他收下也不會有害他什麽。
便毫無防備的打開來看了,哪知包裹一拆開卻發現裏麵是幾本書,是給一前守貞潔的婦人所撰寫的《女則》和《女訓》。
什麽‘嫁前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這條條框框將古代的女子束縛得死死,之前還和江沅開過這樣的玩笑,那些女子要是真能將這些書裏麵的準則守得死死的,估計早就成神了。
現在這本書上光是一條‘貞潔’二字就被無限放大,紅圈圈起,在這本書上著實讓彭世榮嚇得夠嗆。
好不容易被江沅陪好的情緒,一瞬間看見這倆字,又噴發了出來,那一天,那一場的壓迫如今又曆曆在目的浮現在眼前,揮之不去。(www.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