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周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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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秀娘猶豫的時候,她一轉頭,看到拿著衣袍站在東門邊的徐子先。

    秀娘還是第一次看到徐子先麵色鐵青的模樣……世子很少發脾氣,有一次小伊然將熱水不慎潑在世子身上,燙了幾個泡出來,世子也就是笑笑,在伊然腦門上彈了幾下就罷了。

    現在青年婦人感覺到心跳的厲害,不知為何,她感覺象是做了什麽虧心事被抓到了一樣……

    “是李福來纏我的,我向來不理他……”婦人不知自主的說了這麽一句,接著她便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一張臉瞬間從白到紅。

    徐子先聽了這話,反而是笑起來。

    他眼中猶有殺氣,左手抱著衣袍,右手還是按在障刀之上。

    李福適才調戲秀娘時,徐子先手直接就按在了障刀上,可到最後他還是沒有動手。

    他看著婦人隱含淚珠的雙眼,認真的說道:“現在我還沒有把握。”

    說完這句,徐子先將衣袍放在井邊,看了秀娘一眼,又道:“你放心。”

    “嗯。”秀娘下意識的答了一句。

    婦人接著又是臉紅過耳,自己這是怎麽了?

    適才那一刻,卻是忘了自己是有丈夫的婦人!

    想到謝銓,秀娘身體在顫抖著,那個惡魔一樣的男人。

    天井裏響起嘩嘩的洗衣聲響,秀娘將心思沉浸在活計上,慢慢的,十分仔細的將世子的衣袍漿洗幹淨,似乎做這樣的事,能讓她心情慢慢平靜下來。

    ……

    徐子先回到自己住處,叫來小廝徐名,令他將髒衣送到井邊給秀娘洗,自己卻坐在椅子裏思索著。

    真是樹欲靜而風不止,侯府入不敷出他是知道的,也知道李家父子搗鬼,李誠不知道在官莊上撈了多少好處。

    父親徐應賓臨終前就一直想料理這事,可是父親是南安侯,同時是朝廷任命的歧州防禦使,專門領歧州三寨抵抗歧山盜,結果最後一次與歧山盜的戰事失利,父親被免官切責,因為憂心被逮問京師問罪,父親一直憂懼著,後來水米不進,說是患病而死隻是對外宣稱,其實父親是絕食而死。

    可能是因為侯府一直缺錢,徐應賓不似別的宗室勳貴,家裏養著十幾房的小妾,還有戲班子,雜耍班子,每天宴請賓客,玩古董器玩,沒有多少精力用在自家人的身上。

    徐應賓不同,他每天公餘就是和兒女在一起,教徐子先詩詞歌賦,琴棋書畫,都是悉心教導,可惜當時的徐子先就是個沒出息的貨,父親儒學學術一般,但雜學深厚,畢竟宗室的空閑時間多,接觸的也是高人……

    徐子先坐在屋子裏,小廝徐名不在也沒有人掌燈,天色漸漸黑下來,月色透過窗子照映進來,他就坐在椅子裏發呆,想到父親臨終時的囑托,還有不甘的眼神,徐子先眼眶有些發酸……

    “大兄,吃晚飯了。”

    小妹走了進來,抱怨道:“怎麽不點燈?報紙被馬車送來了,你天天抱怨這裏沒有報紙看,來了又在這裏躲著……”

    說了幾句後,小妹點了燈,看看徐子先的臉色,小妹頗為擔心的道:“你怎地了?”

    徐子先道:“適才李福那狗才撞了我一下,一聲不言語就跑開了。”

    小妹道:“你也不必同他計較,嗯,這個人是要攆出去,他看我的眼神也是叫我不舒服。”

    徐子先聞言大怒!

    李福這狗才不僅調戲秀娘,連自己的妹子也敢打主意?

    “隻是李提管不是好相與的……”小妹一臉憂色,這時倒不象個還不到十三歲的小姑娘,看著徐子先的眼神,似乎還有幾分要保護兄長的色彩。

    “你放心,我不會孟浪行事的……”

    徐子先前世一直被家奴挾製,生活一直困窘,成年之後也一直未能正式襲爵,在福州宗室中被排擠,完全是邊緣人物。

    這一世當然不能如此,但他還不必急,可以從容一些,慢慢來。

    當然,這一刻徐子先動了殺機,李誠的可惡之處,他可是知道的相當清楚。

    小妹與他一起向外走,突然說道:“阿兄如果真的要逐走李家父子,可以問問奉常李公的想法。”

    徐子先眼前一亮,他在此前這幾個月隻能先調理好自己的身體,慢慢影響身邊人對自己的看法。最少小妹還有別院的人都知道世子性格大變,已經變得相當沉穩,與此前完全不同。

    想來前世對自己相當失望的奉常李儀也是如此,前世李儀在不久之後就會辭官,顯然是對徐子先相當失望……這人是河北大名府人,舉人出身,屢試進士不中,後來被上京的南安侯徐應賓看中,徐應賓當時去兩府述職,後來回福建路任歧州防禦使,但他沒有征辟李儀為屬官,而是請李儀為自己的侯府奉常,八品官職。徐應賓對李儀的承諾是將來自己任州刺史時,可以征李儀為吏曹參軍事,這樣掌實權的官職相當難得,也是從七品階位,李儀可以大展所長……

    但徐應賓戰敗之後被奪官,自己都沒有機會任刺史,更何況提攜李儀?

    而且現在朝廷法度在改變,宗室任職越來越難,能任高職的宗室屈指可數,徐子先就算不是紈絝宗室子弟,想任顯官也是很難的事,李儀已經感覺不到自己在福建路有什麽前途和未來可言了。

    “走,吃飯去……”徐子先感覺自己隱隱摸到了思路,終於找到了破開困局的鑰匙,一時心情大好!

    摸了摸小妹的頭,徐子先哈哈一笑,帶頭往外走。

    小妹又是一副看智障的眼神,不過臉上的笑容卻是相當的燦爛。

    相比以前爛人一樣,對自己毫不關心的哥哥,小妹當然喜歡現在的大哥。

    別院的飯堂擺在北堂側的西廂,天黑了,到處一片漆黑,這會可不象後世到處是光源,要是沒有星光月色,就隻有鬼火一樣的蠟燭或油燈照亮,這兩樣東西可是相當的昂貴,油燈要便宜一些,蠟燭中產之家都不怎麽用的起。

    當徐子先推門進來時,屋子裏也不比外頭亮多少,屋中隻有幾盞油燈,被徐子先推門帶進來的風吹的左右搖曳著,在牆壁上晃出大片的亮光和暗影。

    屋子裏有秀娘和另外一個幫廚的仆婦,婦人們正在擺菜,她們都是附近莊上來服徭役的官莊莊戶。

    另外還有看門的,打更巡邏的,園林,廚子,菜農,大約還有十餘人,這些人當然都是免費勞役,各莊輪流出人。

    父親在時是一州防禦使,按朝廷規矩父親徐應星的月薪是五十貫,一貫一千錢,加上柴薪錢,祿粟,職錢,公使錢,茶湯錢,給券,廚料錢等等,還有元隨錢,衣料錢,父親月收入是這些林林總總的雜費相加,達到了百貫以上,還有公使錢是三千貫,用光即補,另外還有職田,每年也有幾十貫的收入。

    林林總總加起來,徐應星在世時,一年收入幾百萬錢,不過父親很少動用公使錢為自己所用,所以當官幾年,隻是陸續修葺了府城祖宅,還了一些舊債,連別院也無錢修葺就過世了。

    父親一去,侯府收入降了九成以上,又恢複到介於貧困和溫飽之間。

    大魏宗室的俸祿,委實不能和官員相比,相差太遠了。

    當然就算俸祿菲薄,也不至於叫侯府窮成這般模樣,最關鍵之處就是被提管李誠把持,大量的收入被其中飽私囊。

    徐子先麵容和善,先向秀娘輕快的點了點頭,又向那中年仆婦點頭致意。

    秀娘微笑著回了一禮,禮節十分周到。

    徐子先倒是有些失望……

    晚餐是蒸了一條大黃魚,幾樣時蔬青菜,一大碗蒸米飯。

    侯府還保持著分餐製,徐子先和小妹身前都各有一個托盤,魚和菜都分了開來,兄妹兩人坐好之後,秀娘和仆婦在另一邊的桌上也開始吃起來。

    徐子先的小廝徐名,小丫鬟伊然,也和秀娘仆婦一起湊了一桌。

    她們隻有一碟煮青菜配糙米飯,量倒是管夠。

    在此之前她們要等徐子先兄妹吃完了才能開動,徐子先令她們在一旁一起吃,最少這樣能省油燈耗費。

    聽到這樣的理由,女孩子們都大表讚同,小妹甚至罕見的誇讚了徐子先一通。

    在徐子先的右手側有一疊散發油墨香味的報紙,這是近一周來福州城裏幾家報行的周報和晚報,五六份疊在一處送了過來,這樣的一大摞報紙,有的是三個銅錢一份,有的是五個錢,加上送報人的跑腿錢,一共得一百三十文錢。

    這對侯府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徐子先還是說服了小妹,現在自己不在福州城裏,對朝廷大事和地方大事都是兩眼一抹黑,這樣自是不行。

    小妹倒是懷疑阿兄要看那些香豔八卦文章,他哪關心過朝廷大事?不過長兄近幾個月來真的沉穩了許多,每常也會看一些朝廷的邸抄塘報一類的文字,枯燥乏味,兄長卻是看的津津有味,由此看來,怕是真的有所進益了。

    徐子先見了報紙很是欣喜,想想也是可憐,讀書看報在後世大約是排在最後一位的娛樂了……是遊戲不好玩還是電影不好看,居然要看報紙?

    現在一摞報紙擺在眼前,徐子先顧不得吃飯,先拿起一份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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