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入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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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裏平靜了幾天,仿佛之前嚴二帶人來鬧事的事情從未發生過,徐春花依舊是打罵孩子,時不時叉著腰站門口指桑罵槐,或是同幾個嘴碎的婦人在那說著閑言碎語。
除了屋裏男人這幾日總不著家外,徐春花心情可謂是清風拂明月,那叫一個舒服。
推開吱嘎作響的木門,徐春花朝隔壁瞥了一眼,隱約能聽見女人輕柔細聲在念著什麽,她鄙夷地嗤笑一下,整理整理衣擺,準備去看看誰家有便宜可占。
路上正好遇見提著一把水靈兒野菜的婆娘,徐春花有些驚奇,忙喊住她:“前些日子你家男人不還因為這野菜你做的難吃,罵了你一頓嗎?怎麽今天還敢做!也不怕那老不死的在旁邊唆使你家男人又揍你。”
這婆娘同徐春花平日裏聚一塊兒,就是可勁的罵自家婆婆如何如何,這下被拉住,徐春花說這一通,她表情不免有些尷尬。
但隨後又咧嘴提起手裏的野菜,是些薺菜和水芹,她表情竟有些驚喜道:“春花啊,真沒想到這新來村裏的小娘子對吃食這般有研究,原來咱們沾著鹽囫圇吃下去的油渣,跟野菜一塊兒做,可好吃了!”
王家村靠山又近水,最不短吃,不富裕但也不窮,隻是村民們也不怎麽會料理美食,現代人眼中算得上珍饈天然無公害的野菜,在他們看來則是寡然無味像是吃草。
徐春花一聽,再看這婆娘表情,蜷在袖子裏的手一下就握緊了。
真是個不要臉的臭婆娘,昨個兒還在同她們說薑懷玉如何如何,今天就因為對方幾句話,立馬倒戈,徐春花抿著嘴,眼底浮現幾分鄙夷神色,瞧著竟透著些刻薄。
那婆娘可能是也想起這茬,但她們哪管這個,忙笑了笑:“我趕緊回去試試這法子,等會兒還要去田裏給我家男人送飯呢!”
說罷就越過她往家裏走。
氣得徐春花趁她走遠後衝地上啐了一口:“什麽玩意兒!”
這些對她來說很氣人的事還不止這一件。
徐春花原本打算摟摟人家的兔子窩看能不能占些便宜,一想到玩得好的人萬一都被薑懷玉拉攏過去怎麽辦,隨即加快腳步往溪邊走去。
幾個婦人正在那洗衣服,看著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模樣,徐春花才稍微放下心來,整理下有些亂的頭發,走過去笑著正要開口,就聽見其中一個婦人道。
“哎真沒想到,這新來的小娘子能有這本事,將豆腐碾碎了拌些碎菜葉煎一煎,還真是好吃得不行!”
“就是,最重要的是啊,她還一點都不藏私,我說呢長得跟仙女兒一樣的人,怎麽會是個遭夫家休棄的?誰家這麽沒福氣留不住她才是真的呢!”
“這話可沒錯……”
徐春花在後邊聽得是一把火沒出放,她清楚這些人是最容易收買的,前腳罵罵咧咧,後腳就能因為一點小恩小惠和人姐姐妹妹親昵得不行。
可這種突然被所有人都排擠的處境,徐春花真是第一次遭遇,以往就算是那些個村民村婦對她如何討厭,也終有幾個相處得來的小姐妹。
“呦,春花你怎麽傻站在這呢?”其中一人笑著偏了偏頭,恰好看見徐春花,被她的表情嚇了一跳,但隨後還是揚聲笑著打招呼。
徐春花聲音尖銳,譏笑道:“我站不站這礙你們什麽事,一群長舌婦!”
說罷扭頭就走。
留下幾個一臉茫然,然後怒氣直往上衝的婦人,誰不知道自己多嘴,可你不也是嗎?你有什麽資格這麽傲氣凜然地來說我們?
一瞬間,編排徐春花如何奇葩的話題瞬間在她們之間誕生。
薑懷玉在家裏念著她重新回憶起的千字文給糖包聽,小家夥也不知道聽不聽得懂,反正聽著娘親溫柔的聲音,他時不時也會奶聲奶氣地嘟囔兩聲。
陪糖包玩了一會兒後,聽著隔壁劈裏啪啦甩鍋摔碗的聲音,薑懷玉粉潤的唇角微微勾起,看來她這一清早也沒白忙活。
要對付這樣軟硬不吃,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潑婦,最重要的還是誅心。
尤其這村子裏,徐春花一開始或許還能硬氣些,但當她察覺到自己被所有人排擠在外後,除非對薑懷玉毫無芥蒂,否則不可能再融入一個話題始終是誇薑懷玉好的群體。
午後,薑懷玉哄著糖包睡覺,等著他合上眼甜甜睡著後沒多久,薑懷玉便聽見很用力的關門聲,砰的一下,像是在泄憤。
這個點是村尾一家燒餅鋪子第一鍋出爐的時候,這燒餅大人小孩都愛吃,連附近村子都會有人過來買,好吃懶做的徐春花自然也不例外。
隻不過她不是買,而是趁著人忙,在旁邊嘮嘮叨叨,直到人家不耐煩仍一個燒餅給她才作罷。
薑懷玉順著路去村尾,卻沒有往燒餅鋪子去,而是在一戶人家門口前停下,敲開門問這戶人家的女主人買了籃雞蛋,隨後又和氣地交談了幾句。
直到薑懷玉眼角餘光瞥見不遠處出現一抹豬肝色裙擺動時,才笑著告辭。
提著雞蛋,薑懷玉步伐緩緩地往家走去,而懷裏揣著燒餅準備留給小兒子的徐春花,一眼便瞧見她,當時差點失去理智要衝上去揪薑懷玉的頭發。
這光是半天時間,她幾乎走哪兒都能聽見大小媳婦兒在誇讚薑懷玉的聲音。
明明先前大家對薑懷玉的態度要麽是陌然,要麽也是同她一般,以猜測薑懷玉性子如何淫蕩,過去的生活如何悲慘為樂。
而那時候的薑懷玉也總待在家裏照顧孩子,在徐春花看來跟個縮頭烏龜似得,好欺負的不行。
為什麽一下就變了呢?
徐春花很不高興,正想要揪住薑懷玉頭發,扯爛她衣服,讓薑懷玉好好出醜時。
薑懷玉走在前邊一手提著雞蛋,一手自然擺動,不經意間拂過腰間時,一塊兒玉佩掉了下來,不過村子的路麵都是黃泥土,玉佩掉在上邊沒碎也沒發出一點聲音。
徐春花看得眼都直了,等薑懷玉往前走了幾步,連忙走到玉佩那兒蹲下身將其撿起來後,也不管是什麽東西,直接塞在懷裏。
“咦,嬸子在這兒做什麽?”薑懷玉突然折返,好奇問她。
聽見薑懷玉的聲音,徐春花嚇了一跳,她見薑懷玉表情如常,這才反應過來對方沒看見自己的動作,記著剛剛摸到玉佩溫潤的觸感,徐春花強撐著露出一抹笑來。
想到這傻子破財還不自知,徐春花心中暗爽:“沒事,嬸子就是…走路累了歇歇腳!”
這條路走的人不多,路邊野草隨風輕輕飄動。
薑懷玉噢了一聲,又停頓了幾秒,靜靜地看著她。
徐春花被看得渾身不自在,但隻要是有利益驅使,她脾氣比狗還好,旋即笑道:“玉娘啊,前些日子確實是我做得不對了,一時豬油蒙了心去踩你家小雞兒,這樣,過兩天便要趕集,到時候嬸子給你賠些雞鴨鵝!”
這會兒徐春花說的話真對得起她這張老實巴交的臉,就是言不由心顯得表情很古怪。
薑懷玉笑笑道:“之前的事我都忘記了,嬸子不用放在心上,你要沒別的什麽事和我說,我就先回去了。”
“沒事沒事!”徐春花巴不得她趕緊走,自己也好回家去看看玉佩什麽成色。
薑懷玉點點頭,像是還沒發現自己的玉佩不見,緩緩走回家去。
隻不過背對著徐春花時,她臉上的淺笑逐漸沾染上些譏諷,薑懷玉自認給過徐春花不少機會,甚至從一開始就是徐春花因為利益熏心,主動來招惹她。
即便如此,到了剛剛那個地步,薑懷玉還是給徐春花一次機會,她隻要將玉佩拿出來說是地上撿的,薑懷玉都會認為善惡兩麵,徐春花善的一麵至少還有留存。
可是她沒有,不僅如此,徐春花剛剛眼底的焦灼分明是將薑懷玉當成了攔路虎,恨不得將薑懷玉一把掀開,她好回家去研究玉佩值幾個錢。
雖說徐春花乖乖中計入套,但薑懷玉也沒覺得多痛快,她隻是覺得徐春花這人很可悲,成日裏正事不幹,盡做些偷雞摸狗的事情,愚昧至極。
“現在這個時候,她一定在盤算著怎麽把玉佩賣出去吧。”薑懷玉到家後,著手往開墾出的那畦田澆水。
看到空蕩蕩的雞圈和一點綠都沒有的泥土,她忽然又不覺得徐春花可悲了。
自作自受,足以囊括她接下來將要遭遇的一切!
薑懷玉擼起袖子打了一桶井水,麵上笑意愈發自信堅定,就算這個世界於她來說很陌生又如何,她絕不會讓任何人欺負到頭上來,更不會讓糖包受人欺負。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受了氣還忍氣吞聲按捺不動的,絕不是她的作風。
“行了,今晚弄個雞蛋羹給糖包吃吧。”
鬆好土後,薑懷玉突然想到了嫩滑又噴香的雞蛋羹,忍不住口水泛濫,連忙跑到廚房去忙活。
至於隔壁的奇葩,讓她再開心一晚上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