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丹毒發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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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雨水偏多,進入六月,雨下個不停,尤其是江南一帶,如何防汛就成了重中之重。陳見浚也為此事連日操勞。好容易汛期過去,朝廷上下皆鬆了一口氣,陳見浚卻病倒了。

    那是七月初五上午,朝會過後,陳見浚欲待擺駕回乾清宮,剛從龍椅上站起來,卻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在地。幸虧懷恩在旁邊一把扶住了他。陳見浚倚在懷恩身上,頭暈目眩,站不起來。懷恩趕快和幾個小宦官把陳見浚抬到偏殿,讓他躺在軟塌上休息,一邊命人找太醫,一邊派人去後宮通知太後、皇後和太子。

    專門負責陳見浚脈案的邵太醫趕到,看陳見浚不停出虛汗,麵色潮紅,脈搏快且弱,正是中暑的症狀,於是趕快和懷恩一起將陳見浚的龍袍解開,拿帕子用涼水浸濕擦拭額頭、脖頸和手心,同時急命人拿薄荷、黃岑、連翹和金銀花泡水給陳見浚喝。過了好半天,陳見浚才緩了過來。

    那邊太後、皇後和太子已經趕到了。邵太醫回稟了皇帝的病情。聽說隻是中暑,太後長出了一口氣,扶著太子的手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剛剛她魂都快嚇沒了,她怕皇帝又像春日裏那樣一病不起,那可怎麽是好。

    但是邵太醫隻管跪在地上不起來,支支吾吾,好像還有話沒有說明白。

    太後命他有話隻管說。他於是說到,皇帝今日頭暈、出汗,確實是中暑了。但是,皇帝之所以會中暑,卻是因為身體太過虛弱的緣故。

    太後陰沉著臉,讓他接著講下去。

    邵太醫咬了咬牙,繼續說道:“陛下的身體,已經被丹藥掏空了。前些時日,看似精神旺健,實際上是寅吃卯糧,把根基都耗盡了。老朽也曾規勸過陛下,要停止服丹,遠離蠱惑陛下服丹的小人,才可保龍體康健,陛下隻是不聽。若陛下繼續服丹的話,中暑還算小事,恐怕日後會釀成更大禍患。老朽句句都是肺腑之言,絕非危言聳聽,請太後明鑒!”說著俯首下去。

    太後緩緩點頭:“你說的話,哀家都聽到了。你隻管好好照顧陛下的身體,服丹這件事,哀家會慢慢跟他說。”接著又褒獎了邵太醫幾句,比照平時的慣例加厚了幾分賞賜。邵太醫謝恩退下。

    那邊陳見浚已經緩了過來,恢複了幾分精神,叫了禦輦抬他回乾清宮。太後不放心,帶著皇後和太子一路跟著回了乾清宮。等皇帝回東暖閣躺下,在陳祐琮的勸說下太後才回轉長樂宮。

    太後憂心忡忡,歎息不止。回到了長樂宮,對陪著她過來的於皇後說:“皇後賢惠,這是好事。可是事關皇帝的健康,你該勸也勸著些,不要什麽都順著他。”

    於皇後隻低頭答應:“是!母後。”並沒有其他話。

    劉太後也知道跟她說什麽都沒有用,她並不敢跟皇帝唱反調,皇帝也不會聽她的。一時之間,太後自己也頭痛起來,揮手叫於皇後退下了。

    等到太後午睡起來,她派去乾清宮通傳消息的宦官回來稟報說,皇帝已經大好了,不再頭暈惡心,開始覺得餓了,從禦膳房叫了清粥小菜。太子一直在旁邊侍奉。

    太後聽了,暫時把心放寬了一些。

    然而到了晚間,太後用完晚膳沒多久正在院子裏乘涼,突然有宦官飛跑過來報信,說是皇帝晚膳過後沒多久,突然開始上吐下瀉,小半個時辰裏用了好幾次恭桶。同時手腳也開始打顫。

    太後一聽,自己手腳也開始哆嗦了,馬上站起來命人準備轎輦抬她到乾清宮去。

    等到了乾清宮,看到陳見浚躺在床上,麵色蒼白,果然手腳都在顫動不止。

    陳祐琮正守在陳見浚床前,旁邊邵太醫和林太醫也都在。

    本來皇後也在這裏的,陳見浚卻不耐煩見她,剛打發她回去了。

    太後看到皇帝這幅形容,連聲質問太醫這是怎麽了?兩位太醫跪下來向太後回稟,皇帝這是服用丹藥太頻繁,丹毒發作了。

    太後又傷心又氣惱,一疊聲叫拿李天師來審問。陳祐琮過來攙扶住太後勸她坐下,道:“皇祖母且靜一靜,若您太過著急不舒服了,豈不是讓父皇更無法安心養病?李天師我已經派人去找,一會兒就有消息了。這會兒先讓太醫安心給父皇診治是正經。”

    林太醫最善針灸,這時就開始給皇帝用起針來。邵太醫開了方子來。折騰到晚間亥時,針也用了,藥也灌下去了,陳見浚的嘔吐和腹瀉才止住了。隻是手足的震顫還是停不下來。

    太後督促林太醫繼續用針。林太醫卻說這手足震顫是丹毒淤積在體內造成的,要排毒卻並非一日之功,因為陛下身體虛弱,用針過猛怕經受不住,還得慢慢來比較好。

    太後長籲短歎,卻也無可奈可。陳祐琮勸祖母回去休息,隻留自己在這裏就好。太後到了陳見浚床前,想要看看皇帝再回去。這一看不打緊,方才麵色蒼白的皇帝,現在臉色卻變得緋紅,用手去探時,發現他又發起燒來了。

    這一晚上反反複複,把太後折騰得欲哭無淚。太醫又忙開方子給陳見浚退燒。陳祐琮一麵照顧父親,一麵又勸慰祖母,也耗得麵色憔悴,聲音嘶啞。

    好不容易照太醫的方子拿了藥來熬上了,邵太醫過來跟太後和太子說:“如今陛下症狀層出不窮,如此疲於應對不是辦法。若能讓李天師交出丹藥的方子,看裏麵到底有什麽,就好用藥了。”

    陳祐琮兩個時辰前就派出人去提李天師,結果到現在也沒有消息,於是再派人去催。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才有人過來回稟說,李天師四處搜尋不到,到他屋裏看,細軟銀票都不見了,想是已經逃出城去了。

    原來,上午早朝過後陳見浚暈厥之時,殿中有不少臣子看到了,這個消息隨即就傳播了開去。

    李天師在朝中交遊廣闊,不知從誰那裏聽到了這個消息,知道大事不好,立即卷挾了財物潛逃。

    太後氣惱不已,但除了咒罵一通李天師,別的也無計可施。她雖然貴為太後,在生老病死麵前,也和一般的老太太一樣無可奈何。

    早些時陳見浚嘔吐腹瀉的時候,腦子還是清醒的。但這會兒發起燒來,人開始變得迷糊了。

    太後坐在他的床邊,望著他憂心不已。

    陳見浚額頭一片滾燙,嘴裏開始呢喃著說胡話。開始的時候是叫娘親,語調就如同一個三歲幼兒一樣。太後心中酸楚不已,握著他的手答應著。後來陳見浚顯然是身上難受,扭動著不安靜,嘴裏含混地喊著“叔皇,別打我!”然後又是一疊聲的叫“金媽媽,金媽媽……”

    此時人們管親生母親叫娘親,管保姆才叫媽媽。陳見浚叫的金媽媽就是金鈴兒。本來金鈴兒是未嫁、未生育的女子,是不適合當保姆的,隻是陳見浚原來的奶母都被叔皇帝打的打,罰的罰,弄得一個不留,金鈴兒就成了他的保姆了。

    一晚上陳見浚隻在開頭的時候叫了幾聲娘親,後來都在叫金媽媽。太後坐在一旁聽得淚如雨下。

    再後來陳見浚藥勁兒上來,睡得穩了,不再胡言亂語,太後才在陳祐琮的勸說下回宮安歇去了。

    由於睡得太晚,且前一天太過擔心勞累,第二日太後起來,隻覺得頭昏腦漲,身體怠軟。強撐著到乾清宮看陳見浚,陳見浚已經醒了,隻是躺在床上起不了身,手足的震顫還是時不時發作。陳祐琮守在一旁,眼裏布滿紅絲。

    太後來到陳見浚的床前,含著眼淚勸道:“皇帝,從今之後不要再吃丹藥了,那個不是養生的靈丹,是殺人的毒藥啊!”

    皇帝半閉著眼睛,什麽也沒說,臉上的神情疏離而麻木。

    太後知道這個兒子,對自己的恭敬隻是表麵上的,從打他父皇重新做皇帝,把他從太子府接進宮來之後,他就一直是這副樣子了。

    礙於孝道,大麵上的事情他該做的都做了,但是,從未與她這個做母親的真正交過心。

    太後知道是自己這個當娘的虧欠他,在他小時候最需要娘親的時候,沒有能在他身邊照顧他,庇護他。但是,當時大局勢如此,她能有什麽辦法?她也沒有辦法啊!而且,她後來也盡力去彌補了。但陳見浚的心對她仍然是封閉的。現在在病中,他連大麵上的禮儀也沒有力氣去維係了。

    太後長歎一口氣,試探著問道:“不如,召張惟昭進宮給皇帝診治吧?她既懂得丹藥,又懂得醫術,或許有更好更快的法子也說不定。”

    聽到這話,躺在床上的陳見浚半閉著的眼睛睜開了。

    七月六日,張惟昭奉太後懿旨,進宮為皇帝診脈。

    七月七日,張榮鯤奉旨進宮與張惟昭一起為皇帝會診。

    七月九日,張惟昭恢複了昭明真人的封號,重入飛仙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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