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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平宣言”踩痛了埃瑞安帝國的神經,那些自以為已經足夠重視地下城問題的上層,終於發現了自己固有的傲慢——帝國習慣了應對小麻煩和大#麻煩,幾乎忘卻了如何應對一個勢均力敵的對手。他們如臨大敵,迅速地……展開了新一輪會議。

    “難道要繼續養虎為患嗎?!”有人說,“地下城會從開始的地方性危機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正是因為我們拖拖拉拉、在會議桌上浪費時間!它們就快騎到帝國的頭上來了,我們應該不計代價地發兵,將地下城從塔斯馬林州掃除,哪怕犧牲掉整個塔斯馬林!”

    “希瑞爾將軍也是這麽認為的。”有人潑冷水道,“看看那次圍剿的後果。”

    “是因為力度不夠,又讓它們趁虛而入……”

    “難道你現在有辦法解決能量問題嗎,李斯特將軍?”諾曼將軍說,“我倒認為,我們不該繼續刺激對方,他們沒有繼續擴張的能力,但一旦被逼急了,恐怕有自毀式襲擊的可能。”

    不少目睹了和平宣言的人心有餘悸地點頭,看看那些飛艇吧,如果他們放棄了自保,選擇與帝國同歸於盡,那會造成多大的動蕩?

    “或許他們真的隻想要一塊容身之所。”開始有人小心地提出了軟化的意見,“他們一路進軍卻一人未殺。”

    “那可能隻是迷惑人心,因為他們根本沒有能力和我們全麵開戰。就這麽放任他們,毫無疑問是自取滅亡的愚行!”

    “不立刻進攻,也不意味著放任他們。我們一樣需要時間來修複能量源頭,或許在這件事上,我們已經失策了很久。”

    “我不認為那是失策,在那個時代……”

    “請允許我從經濟的角度重新闡述……”

    “先生們,以現在民眾的士氣來看……”

    在百年的穩定之後,帝國的高層都學富五車,博古通今,能為自身所代表的利益集團提出最切中利害的意見。軍方依然握著大部分話語權,但財政與輿情正擁有越來越多的分量。驚怒最終平息,多方權衡之下,得出的結果幾乎不變,依然和元首演講時製定好的方針一樣。

    在塔斯馬林州的邊境線上,高牆豎立了起來。

    裝甲車被布置在周圍,深深的壕溝與鐵釘相結合,他們用人造的地下河流預防地下城的蔓延。鋼筋水泥製造的高牆將塔斯馬林州的邊境圍上,鐵絲網纏繞得密密實實,每隔百米就有瞭望塔,高牆附近還有著數十米寸草不生的開放地帶。每到夜晚,探照燈虎視眈眈地掃過這片空地,牽著獵犬的哨兵在邊防周圍來回巡視,一隻老鼠也別想爬過去。

    元首口中的“夜幕”最終被製造出來,帝國宣稱這是為了防止異種襲擊,不過考慮到這東西防不住天空,也很難在鋼鐵傀儡與魔導炸彈的雙重衝擊下堅持多久,更大的作用恐怕是防止帝國公民偷渡過去。

    防線初步製造完成的時候,第一波新移民已經在塔斯馬林州安頓下來,數量與質量都挺讓塔砂滿意,已經足以構成地下城在地上的基石。她對自身實力很有自知之明,匠矮人的魔導科技已經進入了瓶頸狀態,地下城需要一段不短的時間用於消化新居民,“解放全世界”這種口號,還是別去妄想為好。

    何況,高牆可不能阻斷一切。

    高射炮依然屬於耗能巨大的罕見武器,廣告飛艇固然目標太大,足夠小心的無人機與飛鳥卻能飛躍防線。宣傳機器與化獸者德魯伊在兩邊穿行,帶去東南方的聲音,帶回帝國的消息。一大批來不及撤回的間諜留在了帝國,開始了小心謹慎的地下諜報工作,他們能在那裏庇護逃不過來的異類,建立起敵營中的據點。

    種子已經埋入帝國的土地中,有足夠的陽光雨露讓它們發芽。

    帝國沒法打下所有的無人機與飛鳥,除了將“收聽敵機”與“收容敵鳥”判為非法之外,他們也沒有坐以待斃。學院派機械師很快行動起來,以廣播無人機為模板,製造出了廣播機械鳥——這事兒仔細想想還挺好玩,地下城根據機械鳥發明出無人機,帝國又根據無人機改進了機械鳥,雙方的技術通過戰爭進行了交換與升級。

    那些機械鳥帶著帝國方的通稿飛入塔斯馬林州內部,痛斥地下城政權的黑暗,呼籲被欺騙的民眾站起來。他們聲稱血統鑒定完全是分裂人民的可恥謊言,倘若偷渡客們幡然醒悟,勇敢回頭,帝國方絕不會追究他們被欺騙後犯下的投敵之罪。同時,還有著向異種勸降的內容。

    龍騎兵巡邏隊每天處理著天空中的垃圾郵件,就算有些漏網之魚,塔砂也不會向對麵那樣如臨大敵。機械鳥公放的內容,水準遠不如給元首的演講,涉及異族的部分充滿了高高在上的憐憫還有對異族生活荒謬的揣測,龍騎兵們向來當成笑話看待,完全不需要像對麵一樣定期給邊防軍上思想課。這等內容就算真的在異族耳邊循環播放,也隻會招致冷笑。

    倒不是說他們真的想挖苦異族,塔砂相信,帝國真的在為勸降努力,隻是從未沒學過如何以少數派的方式思考罷了。最主流、最強勢文化的主人時常會忘卻世界上還有其他族群存在,以往對少數派們不屑一顧,待到分水輪流轉,別說要屈尊融入其中,哪怕想擺出一副平等的姿態,也會不自覺暴露出固有思維中的傲慢——沒法藏,他們都沒想過那是對異族的冒犯。

    放下武器,回來吧,他們苦口婆心地、仁慈地說,我們不殺你們了!隻要你們向帝國低頭,我們就會容忍你們這些天生罪人的存在,允許你們夾著尾巴在帝國中擔次等公民,這豈不比在那裏擔驚受怕好得多?

    呸!在塔斯馬林州工作與生活著的異族們譏笑道。機械鳥喋喋不休,拿著洗衣籃的獨眼巨人想往上頭踢一腳,被同伴攔住。“別啊。”同伴勸說道,“完整的機械鳥,上交的賞金多好多呢。”

    獨眼巨人一琢磨,是這個道理。一想到回收垃圾能得到的獎金,她頓時覺得受點精神汙染也沒什麽了。

    徒勞無益地送菜許久後,帝國才慢慢明白了勸降稿存在的問題。

    “你不覺得最近的機械鳥說話好聽起來了嗎?”維克多說,“總有一些機械鳥成功帶著觀察到的信息回去,我還以為你會得更嚴呢。”

    “沒這個必要。”塔砂說,“有來有往的才好。”

    “是嗎,你真客氣。”維克多用明顯不相信的語調說,顯然覺得塔砂在打腫臉充胖子。

    “封鎖對峙是過程,而不是目的啊。”塔砂說。

    塔砂的目的從來不是裂土為王。

    要想這麽幹,一開始就能養一堆人在地下關起門來做皇帝了,地下城自給自足的體係能支持她這樣做,但那又有什麽意思呢。塔砂沒有占領全埃瑞安的野心,不過,她想讓她的影響力覆蓋整個埃瑞安。

    帝國正在幫她的忙。

    他們越研究塔斯馬林州內部的情況,越沒辦法無視異族們存在的現實,越沒法否認異族與人類的相似之處。現在大地上所謂的人類與異類究竟有什麽本質上的不同?總有一天,他們得承認混血族裔的差距沒有那麽大。總有一天,這些帶著惡意觀察他們的人中,會有人意識到,不同族群也可以和平相處。

    隻要有來有往,流動的水總會彼此混雜,交流融合。就像一家獨大的單調魚池引入了新的品種,在競爭之中,池水活動起來。

    帝國的機械鳥宣傳帝國都城便捷舒適的生活方式,塔斯馬林州就借機推廣魔導科技學校,能培養技工的專科學校與能培養科學家的高等學校紛紛招生,而更多基礎學校開辦。隨著魔導工廠一間間開放,對認字工人的需求越來越大。當進工廠做工與進行商業活動的收益大於務農,將孩子送去學習不再是那些想謀求官職的富裕家庭的專利,越來越多的普通家庭將孩子送入學堂,識字率在幾年內迅速上升。

    地下城的無人機永遠在抓帝國的把柄,隻要不幸被偵察機或飛鳥發現,那麽帝國前腳抓捕了異族,後腳“帝國某處軍隊根據紅雨探測儀結果秘密逮捕折磨公民,可憐三歲小兒命喪黃泉隻因被判為異族”之類添油加醋又帶著微妙證據的新聞就會被無人機在全國範圍內發布,足夠當地居民又恐慌一波。

    紅雨之前固然有人能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紅雨之後,每個人都了成為下一個受害人的可能,包括軍隊乃至軍官。人們風聲鶴唳,而受驚的羊群也能踩死虎狼。“逮捕疑似異種”過去被視為毫無麻煩的差事,如今漸漸變得棘手起來,以此充當業績的官員越來越少。

    雙方的廣播、報紙與新聞業都在口水仗中高速發展,多方麵多角度的信息讓雙方的聽眾們有選擇與思考的機會。帝國那邊的禁令難以實行,當缺口已被打開,私底下的討論屢禁不止。塔砂則從不阻止人們討論,無論那些聲音是善美還是醜惡,睿智還是聰明,讓他們自己說去吧。每個人要對自己的話負責,而要是傷害到了別人,那就是司法部門的事情了。

    “夜幕”落下兩年後,不知是否該說意料之中,撒羅教成為了塔斯馬林州最廣泛的信仰。

    撒羅聖子塞繆爾在最初的獸人奴隸中傳播了撒羅教,以光明與正義為中心的信仰開始隻是一種理念結社,在後來才慢慢有了較為清晰的教派組織。撒羅教會在戰爭與戰後都很活躍,救助傷員,超度亡者,安撫生者,勸解俘虜,填補了迷茫者空虛的精神世界,規模滾雪球般越來越大。

    壽命悠長又命途多舛的撒羅神教,在過去五百年中發生了幾度變化。

    天界被隔絕前,它是善良守序的神聖教派,麵向所有善良種族,嫉惡如仇,同時虔誠地信仰神明,一切以神明的旨意為基準;獸人戰爭前後,殘存下的神教變成了光明教會,聖殿騎士變成了聖騎士,由叛神者組成的教會隻為人類而戰,否決神之名也否定所有異族;滅法戰爭期間,同為施法者的牧師和法師一個下場,帶著神器逃離的幸存者們在帝國角落苟延殘喘,懷著怨恨與不甘開始企圖複古,形成了塞繆爾養母堅持的那種,比曾經的撒羅神教更嚴苛的奇怪產物……

    而如今的撒羅教,無疑不是塞繆爾的養母講述的那一個。

    它念誦太陽神的神名,卻讓人們對心中的光明禱告。聖子聲稱神之愛遍及整個世間,無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什麽種族,隻要發自內心地信仰,便能得到心靈的平靜。有著黑暗族裔的血統也好,用著與光明正大無關的肮髒手段也好,心懷善念便總能得救。

    “如果真的撒羅看到他們在搞的事情,沒準會氣得一道雷劈下來吧。”維克多幸災。

    因為此等理由,他對撒羅聖子提交的申請全都相當熱心,甚至慫恿塔砂立一個撒羅神像。“我可是親眼見過撒羅的啊!”他興致勃勃地說,“我想想,嗯,要黑頭發,紅眼睛,蒜頭鼻,麻子臉,一大把肮髒的胡須和鼻毛混合在一起……”

    塔砂對這等幼稚行為翻了個巨大的白眼。

    撒羅的聖子,如今的撒羅教宗塞繆爾,並不要求立一個塑像。

    “不應當膜拜偶像,神靈在我們心中。”他這樣說,也謝絕了信徒花錢請神像的要求,“隻要你們虔誠祈禱,回饋世人,那便勝過參拜神像百遍。”

    曾經生嫩的年輕人已經三十多歲,看上去溫柔而穩重,與那身撒羅禮服更加相襯,適合被畫進宣傳單裏到處分發——事實上撒羅教就是這麽幹的。“神愛世人”,幾個大字搭配著陽光下身著禮服的教宗,金發碧眼的溫柔聖徒對著畫麵前的人張開雙手,帶著悲憫的微笑,這套宣傳單時常一印出來就分發到脫銷。它名列“十大不會讓主婦隨手扔掉的廣告單”第一名,即便你不信教,留著宣傳單也沒什麽不好嘛。

    一些上了年紀的人把宣傳畫貼在準媽媽的門背後,堅信在撒羅神的保佑下,多看教宗幾眼能生出長相俊秀,咳,是品德高尚的孩子,也不知是出於哪門子原理。

    塞繆爾在各族下到八歲上到八十歲的女性中有著驚人的人氣,他已經從過去的搞笑吉祥物變成了……塔砂覺得比起高高在上的教宗,這位依然過於年輕美貌的年輕人可能更接近偶像一點——為了拯救心愛的撒羅教,一名年輕的牧師站了出來,決定成為偶像……聽上去很合理嘛。

    當然,塞繆爾並非徒有其表。

    他曾去黑暗的墓園為戰士們守靈,也曾去過人來人往的沙龍,在質疑和嘲笑中傳教。他去戰俘營中勸說那些拒絕合作的人,戰俘往他臉上吐唾沫,塞繆爾神情平和地擦掉。

    “你這個謊話連篇的叛徒!”戰俘罵道。

    “我曾經心存迷茫,卻不曾訴說謊言。”塞繆爾說。

    “是嗎?是你的神讓你背叛人類?”對方冷笑道。

    “神平等地愛著每一個靈魂,包括人與非人,不存在什麽背叛。”聖子回答。

    “你在說那些天界生物嗎?”這個曾經的軍官顯然知道更多,聞言冷笑連連,“我們當初將天界驅逐,你的前輩也參與了這等瀆神的舉動。能被趕走的神有多全知全能?據說神的反噬很快弄死了一大群聖職者,一個能殺掉這麽多聖職者的神,能多愛世人?”

    “那他便不是神。”塞繆爾笑道。

    戰俘為這不合常理的回答愣住了,他本以準備好的精彩辯駁卡在了喉嚨裏,一時間呆在原地,沒法繼續慷慨陳詞。

    “我們的撒羅神全知全能,他愛著埃瑞安的每一個靈魂。”塞繆爾溫和而堅定地回答,“如果天上的‘撒羅’既不全知全能,又不廣泛地愛著世界,那他就隻是個盜用了撒羅之名的強者,並不是神。”

    這個曾經讓塞繆爾痛苦、讓塞繆爾信仰動搖、讓塞繆爾絕望哭泣的問題,如今他已經有了自己的答案。

    “看看我,我是個瘸子。”撒羅的聖子站起身,坦然地展示自己的腿腳,“如果撒羅允許一個瘸子擔任他的聖子,他一定比那些故事中所說的寬容許多。”

    他對戰俘微笑起來:“也請您對他人與自己寬容一些吧,那並不是罪過。”

    第三年,地下城這邊的法師協會,發明了農藥。

    發明人是法師米蘭達和她的學徒們,按照過去的分支,他們的傳承來自黑袍法師。其中凶殘的術語與動物植物實驗等等聽得塔砂一頭霧水,等最後說了能殺滅農作物上的蟲害而不殺死植物這等效果,她才明白這等高大上的詛咒藥劑居然是農藥。

    塔砂驚歎地看著眼前一群典型黑巫師打扮的人,從被不明藥劑熏黃的手指到一張張陰沉的討債臉,萬萬沒想到他們的發明如此利國利民兼接地氣。這等以貌取人的行為讓塔砂有點慚愧,很想上前握住他們的手晃一晃,表達一下老幹部式的慰問。可惜這是一場研究成果匯報大會,坐在旁邊的人,看上去完全不同意塔砂的觀點。

    “我不同意!”德魯伊代表拍桌而起,“太荒誕了!難道要把這種毒#藥倒進土地裏嗎?!”

    “不然呢?倒進你嘴裏?”米蘭達毫無笑意地咧了咧嘴。

    “你!”德魯伊氣得滿麵通紅,“這種毒#藥會汙染土地!還會隨著雨水和地下水擴散,汙染河流和大海!你們如果這樣做,和枯萎公約又有什麽差別?”

    “土壤依然能種出健康的糧食,擴散後的那一點點含量,就算進入了動物體內,那些動物的肉也不會變得有毒。”

    米蘭達一抬手,學徒開始念出各種對照組的實驗結果,*動植物實驗品的死傷根本沒讓德魯伊的臉色變得好看一點。同行的年輕德魯伊更沉不住氣,憤怒地指責道:“你怎麽可以對那些活生生的動物做這種事情?!”

    “難道你希望我對活生生的人這麽做?”米蘭達冷笑道,“行啊,繼續同情兔子,讓塔斯馬林州的類人居民餓死算了。”

    塔斯馬林州的土地比一個東南角大了豈止百倍,有的富庶有的貧瘠,塔砂不可能供應所有人的糧食。隨著人口的遷入與增加,糧食的確是個不小的問題。

    “有足夠的人工,農民可以自己捉蟲!”

    “那麽菌類呢?糧食的白#粉病與鏽病怎麽辦?也用手去捉?”

    “我們已經在努力!”德魯伊說,“我們挑選出最好最能抗病的種子,減弱災害天氣,用最自然的方式……”

    “精靈都會建造房屋,那麽崇尚自然,幹嘛不直接住在樹上?”米蘭達毫不客氣地打斷道,“要回歸自然就自己去吧!可不是所有人都能變成動物住在獸欄裏。”

    “#&¥*%!!”

    “不要說髒話啊。”主持人勸說道。

    “野獸的腦容量也隻限於此。”米蘭達說。

    “主持人,這算人身攻擊嗎?”獸人代表舉手道。

    “咱覺得米爾說得好喲!”女巫代表美杜莎唯恐天下不亂地插嘴道,對法師比了兩個大拇指,“咱挺你!”

    “誰他媽是米爾。”米蘭達陰沉地瞥了她一眼,“法師說話女巫閉嘴。”

    匠矮人代表已經睡出了鼻涕泡。

    隨著地下城中居民的增加,各式各樣的紛爭也不可避免。

    自然種族與德魯伊傾向於保存原始的自然,匠矮人的魔導科技與黑袍法師的研究則需要同樣的土地;法師和女巫照舊因為彼此的魔法學術問題相互嫌棄,沒什麽深仇大恨,但總是很樂意給對方添麻煩;黑袍白袍法師用鼻子跟彼此打招呼,各個種族有著因為天性無論如何無法好好相處的類型,比如喜愛幹旱環境的蜥蜴人混血對房屋裏潮濕到發黴的人魚後裔室友特別崩潰……這不是第一次爭執,也不是最後一次,有不同的地方總會有紛爭。

    然而世界因此精彩。

    選民投票的結果最終偏向於黑袍法師,除了幾個森林、濕地覆蓋麵積很大的區域,農藥將試點投放,而後大規模推廣。同時法師承諾盡快改良農藥,找出殘留最小的品種,並開始研究能在自然環境中自然分解的類型。

    德魯伊的雜交選種和肥料、法師的農藥多管齊下,塔斯馬林州的農業開始了爆發式的發展。

    其後某一年,恰逢十年難得一見的大荒年,埃瑞安帝國的許多地方在病蟲害交加之下顆粒無收。於是,夜幕防線之上,開始出現小小的缺口。

    被買通被說動的守衛悄悄行了方便,更重要的是一些高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默許了事情的發生。在這些“不存在”的貿易窗口之中,一些商品開始交流。

    大量富餘的糧食被運送出去,換回一些異族,一些絕對不能作為武器的魔導器——這些年來都城的塌方處還是挖出了不少東西——還有那邊稍微緩和了那麽一點點的態度,大概把每天七次的地下城去死去死口號變成每天三次吧。商人們隻談論價格,護送的雙方士兵一言不發,保持沉默,裝作看不見對方。

    這些交易持續了整個秋天,一直到第一場封道的大雪快要降下。邊境附近有著大片大片荒地,被困在這裏可不是好事。地下城的最後一支商隊收拾好行李,他們離開的時候,護送隊的領隊第一次和守軍有了交流,盡管隻有一句話。

    “我妹妹沒有餓死。”那個不苟言笑的軍人硬邦邦地說,塞給領隊一支雪茄,來自都城的高級貨色。說完他便走了,依然板著個臉。

    “你可以直接說謝謝的。”領隊在他身後挑了挑眉毛,撓了撓臉上的鱗片。

    *

    “你可以再等一會兒的。”維克多抱怨道,“幹嘛不多餓死一批,還能趁火打劫。”

    “那多浪費。”塔砂說,“他們又不把屍體給我。”

    維克多在那兒嘰嘰咕咕抱怨個不停,好像塔砂是個不當家不知油米貴的敗家子。“弄死了我也打不過去。”塔砂問他,“所以你是在為我考慮,還是純粹想看屍橫遍野?”

    這邪惡的書打了個哈哈,開始顧左右而言他。塔砂覺得他十分可愛,繼而開始自省,覺得這等想法真是一派昏君氣象。

    算了,不是重點。

    塔砂不僅交易了糧食,還分享了肥料與劣化版本的農藥。這一方麵是人道主義支援,一方麵也是商品展示。

    下一年開春的時候,以及下一年埃瑞安帝國平安地開始豐收的時候,不存在的小小貿易窗口,一直沒有被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