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非要逼她說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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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儀瑄乖順的出去後,屋裏一時寂靜。普善下炕,端出一方棋盤擺在他與趙臻之間,問:“王爺可有心情對弈?”

    “當然。”趙臻點頭。

    兩人交替落了幾子,趙臻似漫不經心問起:“我走後,可出過什麽亂子?”

    普善道:“王爺放心。我為溫姑娘超度完,將她葬在寺內古木下。佛祖必會保佑溫姑娘,讓她在九泉之下得以安息。”

    趙臻閉目,又木然睜開,目光虛浮在半空,“不知我這麽做,她會不會怪我。”

    他隱約在午後漂浮的塵埃中,看見她死前口吐鮮血的樣子,明豔又殘忍,將她的美渲染到極致。

    趙臻拈子的手發力,圓潤光滑的棋子是冰冷的,冷到他心裏去。

    普善惻然看他,道:“溫姑娘天賦秉性絕佳,有尋常女子不及的智慧。她生前不願被虛名所累,死後又怎甘願被困於那冰冷的皇陵之中?不如在此,既有古木庇佑,又有佛祖宏光籠罩。”

    華嚴寺規矩森嚴,隻收骨灰,從未有人的遺體下葬。然而,華嚴寺是趙臻能為溫芷羅想到的,最安寧的歸宿。因而一意孤行,執意將溫芷羅的遺體安葬在此。

    普善雖不是華嚴寺的主持,卻也是德高望重,修為極深。有普善相助,趙臻才能順利將溫芷羅安葬。

    趙臻苦笑:“這畢竟是我的私心……”

    他想把溫芷羅留在他的身邊,而不是送還給趙晏。趙晏已經得到的夠多,他是溫芷羅最珍視的人,是她扶持仰慕的君主。

    光想到這裏,趙臻就嫉妒的要發狂。

    “人人都有私心。”普善歎息落下一子,果然王爺還是對溫芷羅的死耿耿於懷。不過,這世間的事,又豈能說放下就放下?

    “溫姑娘性情不凡,可惜造的殺孽太多,葬在寺裏是最好的選擇。王爺節哀。”

    趙臻神情陰鬱,用兩指按下棋子,沉默許久才道:“我位極人臣,卻隻有她,是我從未得到,也永遠不可能得到的。”

    在她麵前,他幾乎一敗塗地。

    普善猶豫片刻,問:“貧僧不解,王爺為何草草成了婚,娶的還是……溫姑娘的侄女?”

    王妃確實與溫姑娘相像,甚至氣質都很接近。但他並不認為,趙臻會因此娶她。

    趙臻抬眸,目光逐漸恢複了溫度,唇邊浮出淡淡笑意:“你很訝異吧……但我是真心喜歡她的。”

    “王妃知道嗎?王爺對溫姑娘的情愫?”

    趙臻愣了一下,表情又沉重起來,“不,我從未告訴她這些。”

    他從沒有告訴過任何人,除了普善。

    若不是為了把芷羅葬在華嚴寺,普善也無從知曉。

    “王爺,貧僧鬥膽問一句,您是在王妃的身上,尋找溫姑娘的影子嗎?”

    普善原本隻是溫和周旋,忽然落下一子,轉守為攻,局勢緊張起來。

    趙臻蹙了蹙眉。

    “不。”趙臻篤定道:“我沒有把儀瑄看作是誰的影子。芷羅是我的執念,但儀瑄,是我廝守一生的妻。”

    他棋勢淩厲,絲毫不讓。

    普善笑笑,“那可真是緣分了。”

    兩人棋下了很久。普善如水,溫和卻無孔不入。趙臻似劍,排兵布陣如同戰場殺敵。最後趙臻以微弱的優勢勝出,笑道:“承讓。”

    “王爺棋藝又精進了。”普善莞爾,“要去溫姑娘的墓前祭拜嗎?”

    溫芷羅身份特殊,普善沒有給她立碑。但墳頭上還是長年供著鮮花和水果。

    趙臻沉默著捏緊了手,“好啊。”

    儀瑄不知趙臻和普善有什麽話好說,難道是談經論義?

    鬱悶。

    她拉著雙兒閑逛,到每個殿裏都瞧了一瞧,很快就逛完了。於是就想到華嚴寺外麵去,沿街店鋪裏賣的吃食都挺誘人。

    儀瑄問雙兒:“帶銀子了嗎?”

    “帶了。”雙兒拿出錢袋子顛了顛,沉著呢!

    兩人歡歡喜喜上街去了。

    儀瑄看到一家賣烤鹿脯的,現烤現賣十分誘人,香味飄的老遠,那販瞧她衣著不凡,立馬賠笑道:“公子,買一份嚐嚐!這肉可新鮮了!五兩銀子一塊大的!二兩銀子一塊的!”

    “那就拿兩份的吧。”儀瑄從錢袋子裏拈了一塊銀錠子,往桌上一頓,笑道:“不用找了。”

    那販歡天喜地,連忙從架子上取下兩塊的,用紙袋包好遞給她。

    “公子生的好看,心地也好!”那販眼珠子一溜,忽然壓低聲兒道:“公子,有兩個人跟著您,您自己當心。”

    儀瑄和雙兒都一怔,回頭四顧,沒瞧見什麽可疑的人。

    “多謝。”儀瑄拽著雙兒的袖子,疾步準備離開,回華嚴寺。

    誰知剛走出沒多遠,有兩個高壯男人攔住她,給她看了一個令牌。

    令牌上,分明刻了一個“慎”字。

    趙慎?!

    儀瑄心裏咯噔一下,覺得完了,睜大雙眼盯著那兩個男人看,“你們……是趙慎派來的?”

    那兩個男人點點頭,說:“郡王要見你。隨我們走一趟吧。”

    儀瑄拔腿就想逃,卻發現周圍突然湧上來十幾個人,將她圍在中央。雙兒也被困住。

    她不能喊救命。周圍沒人有本事救她。而且萬一惹怒了他們,他們一刀子捅死她怎麽辦?

    “我去。”儀瑄哭喪著臉。

    儀瑄被脅迫著上了馬車,馬車動起來,行了半個時辰才停下。

    是一家酒樓,很普通,客人來來往往。

    趙慎此刻,在二樓的雅間等她。

    儀瑄站在門外,麵無表情聽身旁的大漢說:“公子,屬下把人帶來了。”

    “進來。”

    儀瑄聽出,這就是趙慎的聲音。

    隨即門被打開,儀瑄還未及打量屋裏,就被人從後一推,腳底踉蹌,差點撲倒在地。

    門隨後被關緊。

    屋裏隻有趙慎一個人,他坐在窗邊,神色淡淡看著她。

    儀瑄被他看的毛骨悚然,渾身不自在,怯怯喊:“郡王……”

    “坐下。”趙慎叩了叩桌子。

    “……哦。”

    她心驚膽戰的坐了,趙慎親自給她斟了一杯茶,推到她麵前來,說:“你受驚了。我的手下比較粗魯,若有冒犯的,你多見諒。”

    她聽錯了麽?趙慎竟然讓她“見諒”?

    儀瑄眨了眨眼,笑容略有幾分勉強:“還好、還好。”

    趙慎見她滿麵愁容,微一笑道:“你很怕我?以前跟我言之鑿鑿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瑄兒,不對,我該叫你豫王妃才是。”

    儀瑄瞬間睜大雙目,愕然看著對麵這張帶著盈盈笑意的、溫和的臉。

    “很驚訝麽?我會知道你的身份。”趙慎捧起茶盞,淺啜一口。如此簡單的動作,卻被他做的文雅之極,透露出他身為舊太子的出色教養。

    儀瑄凝視他片刻,笑道:“不。郡王隻要向左懷生求證,就知我的身份是假的。我隻是想不通,郡王為何要見我。”

    她當初假說自己是左懷生的手下,還化名瑄兒。

    “你是騙了我。但你也幫了我。”趙慎溫和道:“我能逃出豫王府,完全歸功於你。”

    所以他是,來感謝她的?

    趙慎繼續說:“你為了幫我,不惜嫁給趙臻,用婚禮蒙蔽豫王。瑄兒,我很感激。”

    她與趙臻成親的那天晚上,王府戒備鬆懈,賓客又多,趙臻根本無暇顧及趙慎。而她就是乘著混亂,將趙慎送出了城。

    “瑄兒,你並非真心嫁給趙臻。跟我走吧。我會待你好的。”

    趙慎慢慢搭上她的手,試圖握住,卻被她掙脫。

    趙慎不解的向她看。

    她犧牲了終身幸福成全他,不是暗示著,她愛他嗎?

    “郡王說笑了。我是豫王明媒正娶的王妃,隻會追隨他一人。”

    “你嫁給他,隻是權宜之計。”趙慎微笑。瑄兒侍奉過趙臻,這固然是件憾事,但這不足以讓他放棄瑄兒。“我會給你一個名分,許你應有的榮耀。”

    儀瑄忍不住倒吸口涼氣。

    這趙慎真是自大的可以。他為何會覺得,做他的婢妾,比做豫王的正牌王妃榮耀?

    腦子進水了才會答應吧!

    “郡王,實不相瞞。當初我嫁給王爺,因為他是我挑選的郎君,並非是為了救你。”儀瑄低著頭,無奈將事實告知,“所以我才沒有和您一起走,中途跳了馬車。”

    她不想給趙慎潑冷水,但,趙慎實在是自戀的過分了啊!

    趙慎握著茶盞的手一緊,蹙眉看她:“你胡說什麽?”

    “我沒有胡說。”

    趙慎從嬌生慣養,受盡寵愛,要他相信他掛念的女人不愛他,實在是件艱難的事。

    趙慎的手指因為用力而發白,顯出幾分孱弱的美感。

    他一向是蒼白而矜貴的,像宮裏華而不實的玉器。

    趙慎忽的有些惱怒,將桌上的杯碟盡數揮落在地,頓時一片刺耳的響聲。屋外的護衛以為發生了什麽,忙不迭衝進來,抽出劍抵住儀瑄的脖子。

    儀瑄默默捏緊了裙角。

    她沒想激怒趙慎,她僅僅是,表明她的態度而已。

    趙慎冷靜下來,麵無表情的盯著她看,過了很久才發話:“收起劍。”

    儀瑄鬆了口氣。還好,還算有點良心。

    “郡王,我可以走了嗎?”她起身問。(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