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五章

    宮裏我那位皇侄女臨盆了。

    王上沒有把那接生婆送回來，而是安置在那麗妃宮裏，但是他動手殺了小皇侄的那個接應之人，將那頭顱送到了如今的一世歡安裏，此意十分明了：若是小爺我再妄動其他不應該動的念想，那下一個死的有可能就是我托五兒送進去的那個接生婆！

    如此，我們隻能夠坐在此處等著那結果的出來。

    而拜托我來大夏的小皇侄怕是沒有餘力分出來插手我這邊的事情了。

    隻因為兄長動手了。

    他早在五日前，書信與我，言明他的計劃，讓我在這大夏靜候佳音，如此兩邊小爺我都隻能等著了。

    隻是如今這般坐等要到什麽時候才能夠知曉結果呢……

    這結局司馬婭也未曾想到。

    這個孽子已經暴露在眾人眼皮之下，之所以沒有滿城風雨，也隻是顧忌到他們項上的人頭罷了。

    隻不過終有些人逃不了這場噩運。

    比如說那個欺辱她的懦弱無能的男人，那顆人頭連同其父母滿門一夜間消失無蹤，而那宅子也在一場大火中消失殆盡。

    那屍體不是燒了怕就是扔進那亂墳崗了。

    她雖沒有手刃那個懦弱的男人，卻也風聞他如此下場，亦是心情愉悅得很！原本可以更加愉悅的，若不是這院子裏的血，必然有人可以同她齊樂。

    可，再沒有了。

    她的夫君——大夏王上下令屠了麗妃娘娘宮裏的所有人，殺無赦！

    這不偌大的宮殿裏，空蕩蕩的，除了她便隻剩下這接生婆同她一處，這婆子也被那場麵嚇得有些瘋瘋傻傻。

    她的院子裏如今不是死了，就是瘋了，再不就是她這個棄婦，當真跟這個空蕩蕩的院子相配的很！

    她原想著找到接生婆，讓她殺死肚子裏的這個孽障，這孩子如今連惡心她那位夫君的價值都沒有了，留著他何用？！

    可是那婆子沒瘋之前同她說，不行了，如今孩子月份大了，若是硬打下了，連同她便一起身死。

    既然如此，那便留下吧。

    左不過也留不了幾日了，待到生產那日，她倒要看看這孽子如何僥幸逃脫。

    她不需要這個孩子。

    這個孩子的出生，沒有一個人會祝福他，她不會，餘下的也沒有會的人。如此自己結果了他，與他而言免受這世人的指指點點，有何不好？

    抱著這個念頭，她便一日一日的盼著臨盆的到來！可是她從未想過她一個沒有生過孩子的人，如何能夠將那個孩子生下來，即便生下來了，她還會有多餘的力氣去思考。

    她隻覺得疼，鋪天蓋地的，哪哪都是痛意，比之她從小到大受過的所有的傷痛疾病來都更讓她無法忍受。她竟是連翻個身的氣力都沒有了……

    可她不願喊出來，這麗妃宮裏如今隻剩她一人同一個瘋子，可即便如此她依然不允許自己如此示弱！

    她司馬婭，這輩子從生下來就是高貴的，她的父親是大慶國的王上，她的母親是大慶的王後娘娘，她是大慶國唯一的嫡長公主！

    即便今日她痛死在此地，亦是不會將那屬於下等人的怯懦纏繞己身，她是高貴的，生的高貴，死，亦是要高貴的死！

    司馬婭在床榻之上痛不欲生，角落裏那個被嚇到的瘋癲婆子竟是瞅著眼前的場景一瞬不瞬！動作未變，可眼神卻是由渾濁到了如今的清澈明晰。

    未曾想到關鍵時刻，她竟是恢複清明。

    “娘娘，娘娘莫要咬著自己！”

    因為太過疼痛，司馬婭已經意識半模糊狀態，為了不叫出聲音來，她便死死咬著自己的嘴唇，如今已經是血肉模糊了。

    接生婆子見到一國娘娘生孩子竟是連個普通婦人尚且不如，這滔天富貴對於這個苦苦忍耐掙紮之人有何用……

    如今這宮裏一個人都沒有，接生用的幹淨的布匹，熱水都沒，接生婆也隻好匆匆忙忙去準備這些東西，當她準備妥當以後，這屋裏的女人已經是如同從水裏撈出來的一般，一張姣好的臉龐蒼白如紙。

    見她如今力竭之態，暗道一聲不好，若是如今沒了那力氣，這大人孩子怕是都難以保住了！

    “娘娘，娘娘，你最想見的人來了！”

    即便無一人在她身邊，可若是任其發展下去，這人怕是真的就保不住了。為今之計，隻能夠希望可以喚起她一絲絲的生氣！

    相見的人嗎？她司馬婭到了如今地步還有想見的人嗎……

    有的，她想要見見那父皇同母後，可是他們都已經殯天了。

    若是沒有來這大夏的話，她那兄弟她也是願意見上一麵的，最起碼小時他們姐弟二人關係最為親密。

    但是，那都是當初，悔不當初。

    如此何來相見之人！

    “莫不如你問……我恨之人！”

    接生婆一驚！為何！在如此生死關頭之際，為何竟是連一個相見之人都沒有！這世上無人給她過暖意嗎？

    “我恨……”

    即便是如此疼痛之際，即便全身再沒有一絲一毫力氣，她依舊將這二字念得咬牙切齒！仿佛那人若是在眼前，她便食肉寢皮！

    “娘娘，恨也要活下去才能恨！你一定要撐著，用力，對，跟著我的手，用力！”

    若是恨才是你唯一的動力了，那你便恨吧！用這恨得力量活下去！

    接生婆子已經看到那孩子的頭了，床榻之上的女人早已經筋疲力盡，好在她還沒有放棄用力，雖然那力氣已經是微薄至極……

    “娘娘，娘娘出來了，是個男孩。娘娘，你看上一眼？”

    接生婆知曉娘娘如今形勢危機，那臉色已經泛著些許不好之色，她如今隻好將這個孩子包在繈褓裏，遞到床邊，希望借著這個孩子，可以讓她再堅持下去。

    若是這地有個大夫，最起碼可以盡上全力救治一回，或許會有些法子……

    也隻是或許罷了。

    何彥歡終究是來晚了。五

    兒頂著國師之名領他入宮之時，未到麗妃所在的宮殿，便見那接生婆懷裏抱著一個繈褓，和那一身的血跡斑斑。

    麗妃死於產後力竭。

    司馬氏一族向來是體弱的。司馬婭一直以為自己算是司馬氏中體質較好的，畢竟同她那從小到大沒有離開藥罐子的兄弟比起來，她已經算是好的太多了。

    可她其實依然沒有逃脫司馬氏一族的命運。

    在這場要女人半條命的生產中，她已經沒有多餘的生命用來支撐她活下去了。

    冷宮，整日的三餐不果腹，受下人欺辱，時時提心吊膽，她雖然是長公主，說到底也不過是個柔弱的女子，這如此多的事情，紛至遝來，她那身體早已經受不住糟蹋了。

    原就隻剩半條命，如今索性全沒了去。

    倒也幹淨，隻是最終她也沒有找到這個世間可還有她惦念之人……

    “給我吧。”

    小爺我沒能夠救得了那司馬婭，隻留下了這個孩子。

    而這孩子如今亦是奄奄一息了。

    五兒說，這孩子被人下了毒，此毒自娘胎而來，他便天性體弱，若是無解，這孩子怕是亦不得長命。

    下毒，怪不得那人容得下他闖進宮裏去。

    那司馬婭的體內怕是也被他下了毒的吧，不然何至於如此稚子，如今體內便有這毒素堆積。

    “可有法子可醫，五兒？”

    這孩子躺在小爺我懷裏，比我的臂彎還要小上一些，就這樣不哭不鬧，閉著眼睛，從那柔弱的身體裏透著的都是那易碎感。

    “有，你身上的雪域丸可以救得。”

    “隻是，”

    “隻是什麽？”

    是，小爺我當時隻想這孩子何其無辜，若是僥幸救了下來，便將他送去一戶尋常人家，過此一生。

    可如今，他連活下來都有可能實現不了。

    “隻是他這一生都要依賴著雪域丸為生了。”

    依賴雪域丸為生，雪域丸乃是大慶王室獨享，自然是有市無價，尋常人家如何可以讓他一生都服用這雪域丸……

    “那我留下他。”

    小爺我既然選擇救他，自然是不會撒手不管的。

    “歡兒，可你準備如何留他是好？”

    這孩子的身世太過不堪，在這大夏大慶都沒有他的容身之處，他雖有皇室血脈，卻也是那般屈辱，名不正言不順之人，留在皇室之中，最終也隻會給他帶來災禍罷了。

    我若不能夠給他一個確定的身份，以堵住那人世間悠悠之口，那他此生必然無法被眾人所接受。

    我希望他活著，可以藉由那雪域丸，可若是活下來，自然是希望他能夠光明正大的立於人世間，再不受那些流言蜚語的重傷。

    是，他的父母親，俱是不能夠大庭廣眾宣之於口，他的爹娘也曾未有過一刻期待著他的降臨，但他是一個獨立的生命體，不能夠單單因為爹娘的緣故，便剝奪了他的所有。

    “五兒，你可否收留他？”

    小爺我能夠想到第一個人便是身邊的五兒，他身處佛門之地，佛門中人六根清淨，自然不同凡俗之輩如此出言中傷他人。

    “歡兒，你是希望他將來墜入空門嗎？”

    寄養在寺院之內，他便極有可能遁入空門，若是他長大之後有此選擇亦並無不好之處，可寺院清苦，他既然體弱，在寺院之內怕是再難養的好了……

    “那他便跟著小爺我吧！”

    既然再無他法，雖然回去之後不知道如何向兄長言明此事，可目前隻有我這裏可以留下他並且保住他這條小命了。

    “跟著你作甚？”

    無陌看著懷抱孩子的歡兒，打這件事情一開始歡兒想要留下這孩子時，他便知曉歡兒會如此行跡。

    “跟著做我的兒子！”

    反正小爺我如今妥妥的彎了，加之我又不是真的葉卿，與之娃娃之間沒那些個彎彎道道。

    決定了，小爺我要撿了這便宜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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