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 如果還有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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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你無關…”
空氣一下子變得很安靜。我害怕這種寂靜,有種將被黑暗吞噬的錯覺。
正想說點什麽,他猛地壓了過來,隨之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男人氣息。唇被含住,被不停地吮吸,茫然之際,齒關被蠻橫撬開,吻逐漸加深、逐漸下移……
不知怎的,想起他對冷露說的那句“意外”,心頭一股惡心加酸楚,狠狠一口咬在他肩上。
他愣住,“秋思……”
我推開他,翻了個身背對他,“鍾庭,你要對得起你的愛情,不要再和我發生‘意外’,我也不稀罕。”
他什麽也沒說,隻聽到一聲類似歎息的輕響,很輕很輕。
我心裏難過,“爺爺可能真的活不了多久了,這些天我會留在這裏陪他,你回去好好陪著她吧。”
他沒說話,複又將我摟過來,把我的頭按在他肩上,聲音很低很低,“如果還有來生,我一定會找你。”
來生,嗬嗬……
我閉上眼睛,眼淚落在他肩上,聽見他一遍又一遍的說著對不起,好像不一直說就要窒息似的。
我就在這一聲聲對不起中沉入夢裏,夢裏麵,是刻著我和譚粵銘名字的那片白樺林。
翌日,我和鍾庭一塊兒陪爺爺吃早餐,爺爺非常高興,精神頭也比昨天好了不少。
鍾庭整理好漁具說要陪他一起釣魚,爺爺擺手讓他回去上班,說公司不能沒有他,讓我留下來陪他就好。
鍾庭也不多說,當著爺爺的麵兒在我額上吻了一下,就起身離開。
我心道這家夥秀什麽恩愛,該知道的爺爺都知道了。
天邊晨霞浮動,湖光山色怡人清新,我拿上漁具和爺爺到了水邊,好些老頭已經在那坐了半天,老陳頭戴著漁夫帽和大墨鏡,看見我們高興的揮了揮手。
爺爺說老陳頭知道那鐵觀音是我送的特別開心,說有什麽問題可以找他,這話我當時也就聽聽,沒想到日後派上了大用場。
我以前並不知釣魚的好處,今天陪爺爺倒是領悟到些許。
隻見他將掛好餌料的釣鉤拋入水中,守在岸邊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浮漂,浮漂隨著細細的漣漪悠悠地一漾一漾,姿態自然優雅。
遠處,連綿起伏的山巒籠罩在飄緲的霧靄裏,置身其間寧靜淡遠,了無掛礙,物我皆忘,想來高僧坐禪的感覺與此相差無幾吧。
爺爺開始跟我念叨釣魚哲理,其實我們的人生就像釣魚,隻不過在不斷的變換著角色,有時我們是魚,有時我們是釣魚者……
正聽得虔誠,他話鋒一轉,“秋思,你和昨天那個姓譚的年輕人是怎麽回事?”
我心裏緊張,“是不是誰和您說了什麽?”
爺爺笑一笑,“你們年輕人愛玩我這老頭子也管不了,但你是結了婚的人,你要知道你的丈夫是鍾庭,不要做讓咱老李家蒙羞的事。我李百年就隻得你這一個孫女兒,我不想看到你吃苦受傷,那個叫譚粵銘的小夥子不簡單,年紀輕輕城府極深,你最好和他保持距離。鍾庭是個好孩子,即便犯了些錯,但我相信他會照顧好你。”
我笑了笑,“爺爺我明白的。”
爺爺說你明白就好,我李百年的孫女不是傻瓜。可我終究,辜負了爺爺。
日上三竿,水桶已滿。
望著肥美的魚兒,爺爺樂嗬嗬的說要讓食堂燉鍋魚湯,好好招待我一下。
食堂師傅的手藝不是蓋的,和一眾老頭老太太吃了頓全魚宴,吃得肚子滾圓,爺爺說你別天天跟我這兒浪費時間,我身體好著呢,還有一眾老友陪著,你趕緊回去上班。
想著醫生的話,我抱住他的胳膊,撒嬌說我就要在這兒陪你。
爺爺笑笑,“那天宮城同我說你對公司開始上心了,爺爺這精神頭一下就好了,回去好好同鍾庭過日子,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和事都不要掛念了。”
就這樣,我被爺爺趕出了療養院。正好我找人查到連香家的地址,索性買了些禮品往人府上道歉。
連香家境的確不太好,一走進這條巷子我就知道。
那是舊城區的老巷,低矮的棚戶區一片連著一片,地上坑坑窪窪,一下雨濺得滿褲子泥漿。垃圾桶已經幾天沒有清理,散發出一陣惡臭,我甚至看到一隻死老鼠四仰八叉躺在水泥地上,蒼蠅在上麵下蛋……我差些吐出來。
真難以置信,在南都這樣光鮮的大城市竟然有著這樣陰暗的地方,更難想象這樣的地方會培養出那樣聰明伶俐的孩子。這並不亞於山窩裏飛出一隻金鳳凰來,我幾乎有種想要資助她求學的衝動。
不一會兒就到了人家門口,敲了敲門,很快就有人喊著來了來了。
門一開,我就呆住了。
站在我跟前的女人滿臉傷痕,青青紫紫,甚至看不清本來麵目,她的左眼尤其嚴重,腫得厲害,明顯是剛經曆過一場……家暴?
女人怯怯的問,“你找誰?”
我笑著,“請問一下,這是連香的家嗎?”
女人沒說話,將我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許久才說,“我是連香的媽媽,你找她做什麽?”
我一時不知說什麽好,看到這樣一個女人站我麵前心裏特別不是滋味,實在不曉得如何開口同她說王爽的事情,那對一個貧困交加的家庭來講無疑是雪上加霜,徒增煩惱。
我努力擠出一個笑,“我姓李,是王爽的大姐。王爽和連香是同桌,連香平時在學習上挺關照王爽的,我就想來看看她,當麵謝謝她對王爽的幫助。”
聽我這麽一說,女人似乎放下了戒備,將我迎進屋裏。
屋內采光不好,陳設簡陋,也不是那麽整潔,看上去亂糟糟的,整個空間彌漫著一種劣質白酒的氣味。
我把帶來的禮品放在桌上,連香母親有些局促,站了一會兒才給我倒了杯水,“隨便坐。”
我說了聲謝謝,問她臉上的傷要不要緊,需不需要去醫院處理一下。
她愣了一下,“不要緊的,都習慣了。”
愛管閑事的毛病又犯了,尤其是看到這種受欺負的女同胞就義憤填膺得很,“為什麽不離開他?”
聽我這麽問,她又是一愣,想是被我的唐突嚇到了,我緩了緩說:“暴力對孩子影響很不好,嫁個家暴男對女人來說就是災難。”
她忽然掉下眼淚來,直接就拿髒兮兮的圍裙擦眼睛,我趕緊遞了兩張紙巾給她。
許是沒和人傾訴過,她開始跟我說起她的遭遇。
她叫王梅,今年四十五歲,青市人,十八歲帶著孩子跟老公到南都打工,可惜命不好,老公從十幾層高的工地上跌下來當場死了。
我心道怎麽這樣巧,我媽也是青市人,年紀同她差不多,也是孩子還小就死了老公。
王梅說,她當時一個人拖個歲大的孩子,先是回了青市,但他們那兒太過閉塞,人很封建,總愛對她這樣的寡婦指指點點,後來聽人說可以找建築公司索賠,她索性帶著孩子離開家鄉到了南都,平常就靠打點零工為生,一得空就背著孩子到建築公司門口守著。
後來被她給鬧煩了,公司賠了二十萬。
那時候的二十萬不是一筆小數目,她就拿錢盤了個門麵賣早餐,孩子六歲時她認識了一個修自行車的男人,叫連剛。此人忠厚,對她特別好,家裏家外有個什麽事兒總是熱心的替她跑,久而久之有了感情,她便同人組了家庭,很快就生了個女兒,就是連香。
隻是她沒想到,男人一結婚本性就暴露無遺。連剛這人思想傳統,見生了個“賠錢貨”心裏十分不痛快,一不高興就拿王梅撒氣,後來甚至發展到吃喝嫖賭抽樣樣齊活,王梅敢說半個不字就會招來一頓毒打,連那個鋪子也被他賭博輸了出去。
這種日子一過就是十幾年,最可惡的是,連剛竟然把魔爪伸向了王梅的大女兒。
她管她大女兒叫大丫,管連香叫二丫。
關於大女兒的事她沒有細說,但從她的表情可以看出來,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往。
後來大女兒讀了職高就搬了出去,再也沒回過家。
再後來,大女兒打工賺了錢,就在外頭租了房子,把妹妹連香接走了。
我問她:“連香沒和你們住一塊兒嗎?”
王梅說,“她哪敢住在這裏,酒鬼老爹一喝就醉啥也不管,保不齊幹出什麽傷天害理的事……”說著擦擦眼淚,十分無助的樣子,同樣是女人,真替她感到難過。
我問她大女兒多大了,結婚了嗎。
她說二十七了,沒結婚,不過交了個男朋友,說是挺有錢的,對她特別好,還給她買了套房子和一輛小車。房子她去看過,裝得很好,不過那男的她沒見過,讓大丫頭帶回來看看她一直不肯。
我心說哪個女孩子願意男朋友知道自己有這樣不堪的家,說不定以前那些傷心事也會被抖出來,到時候怕是要失去他的。
我說,“既然大女兒條件好了,你怎麽不和連剛離了,母女三人過點好日子不是更好。”
王梅說她離不開那個人,然後如數家珍的列了一堆他的優點,說他不喝酒的話還是對她挺好。
我算是明白了,這女人多半是患上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即受害者愛上施暴者。這種人基本沒救的。
隻是可憐那女孩子,“連香現在一直是她姐姐在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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