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同林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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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姐和一同去收拾東西的張曉微剛走,羅文信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電話中,羅文信告訴我:派過去做超度法事的人,已經退場了,整個省城,不會再有人接王家的活,隻要我點頭,他可以全權處理。
這還是羅文信,頭一次擺出強硬姿態,不過也不是很奇怪。不看僧麵看佛麵,無論他心裏都想的什麽,衝著我師父的名頭,他就不能讓我被人騎到頭上欺負。
更何況王家以怨報德,反咬一口的行為,還已經觸及到陰陽一行的底線。
要是無良神棍害死人也就罷了,可我並非神棍,王珀老婆也是跳樓自殺,如果任由王家鬧下去,賠錢了事的口子一開,往後誰還敢吃這碗飯?
作為省城的“土皇帝”,羅文信自然有必要,維護行業的尊嚴。
我不想鬧得沸沸揚揚,於是婉拒了羅文信,說我實在解決不了的話,再請他出麵。
一個多小時後,芸姐和張曉微回來了。不僅帶來了畫靈圖的材料工具,還帶了兩身換洗的衣服,和剛買的內衣內褲,顯然做好了讓我在這裏住上些天的準備。
但是我沒打算在這裏耗多久,梁虜的情況已經拖不得了,張曉微的“詛咒”也不能一直懸著。
想在最短的時間內解決這事,就要用上一些不為人知的手段了。
在芸姐裝飾性大於實用性的書房裏,忙活到晚上九點,吃了些東西,倒頭悶在沙發上睡到十一點後,我們一起出了門。
別人辦事都是帶幫手、保鏢,而我卻帶著兩個柔弱美女,想想也挺搞的。不過反正也沒什麽危險,芸姐有接送我的正當理由,張曉微一個人待芸姐家裏也不自在,跟就跟吧。
由於身體還沒恢複,又折騰一天,消耗了不少精力,上車沒多久,我就又睡了過去。
再醒來,已經夜裏一點多,芸姐也早就開到地方了,見我睡得沉,就沒忍心叫醒我。
隨後我們下車,在矗立夜色中的“五龍賓館”四樓開了間房。
進房打開窗戶,馬路對麵便是殯儀館。
王家的事沒有立案調查,警方勘察過現場後,人直接拉到了殯儀館。賓館這個位置,剛好正對王家停遺體的悼念廳,就著燈光,甚至能看到進出的人陰雲密布的臉。
李媛才三十出頭,自殺,死狀還那麽淒慘,所以這絕不是“喜喪”,加上奔波一天,又根本請不到陰陽先生來主持喪事,氣氛愈加低沉,也就成了必然。
門外隱隱傳來了低語聲,聽內容應該是與王家有關的人在談論,說什麽找不到先生也無所謂,已經從外地請了人,天不亮就會趕到,倒是那個騙子,一定不能讓他跑了的話。
等交談聲漸漸走遠後,我取出白天畫好的“引魂圖”在牆角掛了起來。
本來我想用更霸道的“陰差勾魂圖”,但想想李媛也挺可憐的,加上剛死,魂魄還無法離體太遠,引魂圖應該夠用,也就退而求其次了。
五分鍾後,引魂圖亮起了幽幽冷光,線條圖案也變得朦朧起來,李媛慘白的臉,也漸漸在畫中隱現。
又過了幾分鍾後,李媛亡魂出現在引魂圖前。
她頭發散亂,白色睡衣上也滿是黑色的“血跡”,肚子破了一大條口,露出黑漆漆的腹腔,五髒六腑吊在外麵,腸子還拖到了地上。正是死時的樣子,隻不過血肉都變成了黑白的。
看到這副慘狀,芸姐和張曉微不禁湧上一陣懼意。
略顯迷茫地左右看了一圈後,李媛發現了我,殘破的魂體輕輕一震:“是你?”
我輕輕點頭,看來她還記得我。
“這是什麽地方,為什麽你能把我叫來?”李媛不可思議地問。
“我說過,我是陰陽先生,自然能把你叫來。”
李媛表情似懂非懂,然後又問:“那你叫我來做什麽?”
我想了想,道:“你知道……你已經死了嗎?”
“我知道……”李媛露出一絲黯然的哀傷,輕輕低下了頭。
等她平靜下來後,我說:“能把你自殺的原因告訴我嗎?”
李媛魂體又是一震,顫抖著蹲了下來。
我頓時也不忍心再繼續問了。
李媛鬼魂認出了我,卻沒有表現出任何怨恨。這就說明,她自殺另有原因,並非認為我取走了她的“孩子”而心生絕望。
可王珀為什麽卻一口咬定是這個原因呢?
問題果然出在他的身上。
無聲地哭泣了好一會後,李媛情緒總算漸漸穩定,起身麵含哀傷地說了起來。
果不其然,導致她絕望自殺的原因,完全是因為她丈夫王珀。
鎮殺精怨那夜,我走後不久,李媛就醒了,發現肚子癟了下去,不出所料的很傷心。但是隨著得知自己懷的是怨胎,早已胎死腹中後,也就慢慢想開了,還讓老公不要忘了好好感謝我。
然而好景不長,第二天,王珀的態度就發生了變化。見李媛能下床走動,便不怎麽照顧了,看她的眼神也開始變得懷疑、不耐,甚至時不時會閃過充滿厭惡的怒火。
李媛隱隱知道怎麽回事,也不想再隱瞞,於是找個機會,把前男友的事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豈料此舉,非但沒有消除王珀的芥蒂,反而徹底激發了他的怒火。
原來當夜,我單獨問李媛話的時候,這王珀並沒有離開,而是貼在門外,將她說的全都偷聽了過去。
隨著妻子醒來,逐漸恢複,他心裏越想越不是滋味,於是態度開始轉變。
李媛也是到那時才知道,丈夫不僅偷聽,還根本不相信她的話。無論她怎麽解釋,都認定一隻巴掌拍不響,說如果她鐵心不從,前男友不可能會得手。還說如果真是那樣,她為什麽不敢報警,不敢說。
接下來,隻要家人在,王珀便裝作什麽都沒發生,假惺惺地無微不至。但隻要一背開家人,便會冷眼相對,麵若冰霜。
李媛雖然很傷心,但也默默承受了這一切。她相信隻要有足夠的時間,丈夫的怒火就能消融,相信她沒有說謊。
昨天一早,她剛醒來,在床邊坐了一夜的王珀,便對她說:其實我出離憤怒,並不隻是因為這事,畢竟已經發生了,再糾纏也沒用。真正讓我生氣的是,到了這種時候,你竟然還在撒謊,一口咬定不是你的錯。但凡你不要那麽堅持謊言,我心裏就會好受許多。
雖然之前說的就是事實,但為了平息丈夫怒火,李媛掙紮一陣後,也就忍著委屈承認“撒謊”了。
豈料王珀卻根本不是這麽想的,隻是在給妻子下套。見她終於承認“事實”,頓時冷笑了起來,抽著煙丟下一句話後,摔門而去。
“賤人,以前那點事就算了,結婚那麽久還和野男人亂搞,還拍照留念,惹出這種髒事,你真是活該,和那個人一樣該死。”
惡毒的話語,如同魔咒一樣在耳旁回蕩,李媛徹底絕望,目送丈夫離開後,爬上窗台笑了笑,推開窗戶縱身一躍。
聽李媛說完,兩個女人已是雙眼微紅。
也隻有同為女人,才能懂得這是怎樣煎熬痛苦的過程。
而我,心裏也跟堵了一塊千鈞重石似的,說不出的沉重壓抑。
這王珀看起來衣冠楚楚,像個紳士,沒想到卻如此小肚雞腸,說他是變態都不為過。
哪有假裝緩和,引誘自己妻子,承認不存在的所謂事實後,卻翻臉咒人該死的?這不是把人往死裏逼嗎?不是變態是什麽?
如此一來,事實就明朗了——那王珀逼死了妻子,卻不敢承認,為了向家人,尤其李媛娘家有個交待,把責任一股腦栽到了我的頭上。
“害死你我也有責任,如果不問你那麽多,就不會被他聽到……”那晚向李媛保證,她的話不會有別人聽見,並非我有隔音之類的手段,而是我以為,王珀這樣年輕有為,彬彬有禮的人,應該不會偷聽。
然而我偏偏錯了,看起來越像紳士的人,往往越不是紳士。
“你沒錯,我不怨你。既然你是來救我的,問清事情也是應該。”隨著將慘痛的經過說完,李媛似乎輕鬆了不少,露出一絲淒然的笑。
我幾乎是脫口而出道:“那你恨你前男友,恨你丈夫嗎?我的意思是說,如果你恨,想報複的話,我有辦法幫你。”說實話,這下我對王珀也有些恨得牙癢,但相比起來,活生生逼死深愛自己結發妻子,更是罪大惡極。
隻要李媛願意報複,我可以成全她,讓她自己懲罰那個負心漢,再把她送走。
沒想我卻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隻見李媛愣了愣,然後露出一絲釋然:“算了吧,既然我已經死了,就和那個人沒有半點關係了。”
我不禁有些汗顏。
但這並不會使我改變決定。
李媛可以釋懷,不記恨自己丈夫,但我不行。
相反,因為得知這個可憐女人的死因,看清了王珀麵目,接下來隻要不把他弄死,我做什麽都不會過意不去了。
眯著眼睛看了看殯儀館後,我取出了另一張圖。(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