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環環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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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尹成念如何跪求,皿曄卻一直冷著臉無動於衷,尹成念終於委屈得掉下淚來。
眼淚這種東西,不掉則已,一掉便難以再控製。
孟七到門口的時候,尹成念已經哭成個淚人。
“閣主,尹護法這是怎麽了?”孟七走進房間,蹙眉問了一句,順勢行禮:“見過閣主。”
尹成念見是孟七來了,慌亂地向他求助:“七哥,主子要把我調去江州,你快幫我求求主子,好不好?我不要去江州,我隻想留在主子身邊。”
孟七眉頭緊皺,看看尹成念,尹成念的形容委實可憐,她那樣驕縱的女子,何曾有過這等形容?心有不忍,但再看看閣主皿曄,皿曄的臉色冷漠似鐵,是根本就不會聽勸的神色。
孟七輕歎了一聲,道:“成念,你先起來說話,這樣跪著成何體統?讓底下的人怎麽看閣主?”
孟七的話直戳要害,尹成念從地上站起身來,抽抽搭搭地向皿曄認錯:“主子,對不起,是屬下考慮不周。屬下不該行無狀。”
皿曄依舊冷淡:“如果沒有別的事,你就收拾收拾,趕赴江州吧。”
“主子……您,您就一定要讓屬下去嗎?”
孟七瞥了尹成念一眼,委實不忍心,便問道:“閣主,一定要調她去江州嗎?”
“令出即行,你見過哪個當主帥的人朝令夕改的?”
“那……可否讓屬下代她去?”孟七想了個折中的辦法,“反正,以尹護法的能力,留在京中幫您也是可以勝任的。”
尹成念聽見這話,心裏一涼,心知已經不可能改變閣主的主意,抽泣了一聲,歎道:“算了,還是我去吧。七哥已經入世,為免人起疑,此時不能離開京中。”瞧著皿曄俊逸卻冷漠的臉,咬了咬嘴唇,眼圈兒裏含著淚,“主子,您……您臉色瞧著不好,是不是傷還不好?還是要先養好身體,不要總顧著別人,好歹,您也顧一顧自己。”
皿曄沉眉冷眼,沒有作聲,尹成念心碎難以自持,嘴裏咬出血腥味來猶未所覺,瞧著皿曄,蒼涼一笑,道:“主子您保重,屬下告辭了。”
說完,踉蹌走出房間。
夜明珠清幽的光映在皿曄的臉上,益發顯得他的臉色清冷。孟七瞧著,不禁一歎,道:“閣主,其實,屬下也不明白,為什麽您寧肯呆在那阿岐王的身邊,也不肯接受尹護法?再怎麽著,那阿岐王也是男子,您和他在一起……世俗禮法都難以容……”
“當然,屬下不是質疑您,屬下隻是覺得,這樣對尹護法也不公平。”
見皿曄仍舊無動於衷的樣子,孟七又是深深一歎,道:“您既然無心,何不跟尹護法說明白?這樣把她調走,也不是辦法,隻能讓她心中糾結積怨。”
皿曄沉默了良久,眉眼蹙得極深,透出深深無奈,半晌,才長吐一口氣,道:“以後再說吧,眼下還有更棘手的事。”
“還是關於阿岐王的事嗎?”
“嗯。”
“閣主,屬下鬥膽,有句話要說給您聽。您……誠然,屬下承認,阿岐王是個值得結交值得敬佩的人,可是您總不能把時間都耗費在一個男人身上吧?”
孟七說完,心裏略有忐忑,麵上盡量保持著平靜,靜默地望著皿曄,做好了被皿曄訓斥一頓的準備。
連自己都覺得這話過分,他以為閣主今日或許會大發雷霆。皿曄卻出乎他的意料,似沒聽見他的話一般,繼續說自己的事:“裴山青的出使隊伍快要回來了,你著人去絆住他,記住,要做得滴水不漏,不能讓他瞧出來是有人故意攔他,也不要讓其他人等發現。你可明白我說的其他人是什麽人?”
孟七大驚,臉色都有些變了,“屬下明白。但是,閣主,您這是打算,為了阿岐王動用誅心閣嗎?誅心閣素來不與朝廷中人往來,這是建閣之初的閣訓,也是您一貫堅持的立閣之本,您是要自己打破它嗎?”
皿曄眸色沉似古井水,看似無波無瀾,卻深得看不見底,過了一瞬,才道:“這是遲早的事。早晚都會發生,又拘什麽早晚?”
“可是,皿家的家訓,您也不打算……”
孟七話未說完,就被皿曄厲聲打斷:“皿家是皿家,我是我,若是因為我姓皿就必須要遵守皿家家訓,那這個姓氏我不要也罷!”
孟七從未見過這般疾言厲色的皿曄,一時竟懵住了。
皿曄冷眼看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氣,語氣稍稍平和了些:“我以後不希望再聽見皿家二字。”
孟七無奈地望著他,歎息一聲:“閣主,屬下知道您過不了心裏的那道坎兒,可您身上畢竟流著皿家人的血,您看,您連行事都帶著皿家人的作風。有些事情,不是逃避就能解決得了的。”
皿曄沒有再生氣,反而是壓下心裏的不適,冷靜地道:“逃避又如何?直麵又如何?本閣主向來沒把皿家放在眼裏,以前是,以後也是。孟七,這件事到此為止,沒有必要再爭執。趕緊派人去執行任務吧。”
“好。我立刻派人去。”
“去的人一定要謹慎,如果蘇鬱岐的人去保駕護航,盡量不要和他的人對上,也不要讓蘇鬱岐的人瞧出破綻來。”
孟七疑道:“這又是為什麽?您派人去,難道阿岐王不知道?”
“蘇鬱岐的確是不知道。”
孟七更疑惑了:“這就奇怪了,您為什麽要背著他做這些?”
皿曄道:“你先去辦事吧,回頭我再告訴你緣由。”
孟七隻能照他的吩咐去辦事了。皿曄坐在案前,凝眸陷入沉思,桌案上的茶由熱到涼,小門徒進來給他將涼茶換成熱茶,他又從熱茶坐到了茶涼。
他將事情的前前後後想了一遍。從蘇鬱岐強行抬了他過府那一天起,每一天發生的事,從頭至尾,都細細想了一遍。
蘇鬱岐為什麽會在同一天娶了一男一女?是有什麽圖謀?還是有什麽不得已的苦衷?
如果是有所圖謀,會是什麽樣的圖謀?如果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又會是什麽樣的苦衷?娶親這件事,又和後來發生的事有沒有聯係?
蘇鬱岐又是何時察覺小皇上想要奪權親政的?
以蘇鬱岐那般敏銳的洞察力,絕不至於是在事發之後才察覺的,定然在平時就察覺到了蛛絲馬跡。既然有所察覺,就不可能不做預防措施。
那麽,娶親是預防措施裏的計策嗎?
如果是,施行這樣的計策目的又是什麽?
皿曄想了許久,仍舊是一頭霧水。
既然想不通,便暫且放一邊,先想一想其它疑團。蘇鬱岐不可能隻做一樣預防措施。那麽,他還做了什麽?
從頭至尾,蘇鬱岐看似一直在被動挨打,但時至今日,他毫發無傷,還一步一步把自己的計劃都付諸實現。
武鬥士的問題解決了,餘稷入獄了,皇帝身邊的人都換成了保皇一派,裴山青安插在皇帝身邊的人被肅清了一部分,朝野中站在皇帝那條船上的人也會保住。
如果裴山青在朝中,這些事還能這麽輕易做到嗎?
答案自然是不能。
那麽,裴山青離開京都出使玄股國,是不是蘇鬱岐從中動了手腳?
大婚那日,本該出使玄股國的長傾公主因為蘇鬱岐娶親之事中途回轉,據說是祁雲湘暗中派人通知了容長傾。
因為擔心玄股國會因此而暴怒,影響兩國邦交,雨師不得不派出了德高望重的東慶王重新踏上出使之路。
東慶王前腳走,後腳京中就亂了套,一係列的案件開始上演。
皿曄幾乎可以肯定,蘇鬱岐打從一開始,就已經將計就計,設下了一個大圈套圈住了裴山青等一係列蠢蠢欲動的勢力。
可,蘇鬱岐的圈套雖大,卻未必能網得住正主。畢竟,裴山青不在京中。隻要他一回京,勢必就會反撲。
如果蘇鬱岐不做好防備,所有的努力會功虧一簣不說,而且,很有可能,裴山青看見蘇鬱岐幹下的這些“好事”,會盡一切力量報複蘇鬱岐。
朝堂啊,果然是一池渾水,進去了,就沒有一個人能清白。
可既然一隻腳已經踏進這個圈子,說不得就要一條道走到黑。更何況,打從心底裏,皿曄想要保全蘇鬱岐。
是啊,要想辦法保全蘇鬱岐。無論多難,也得保全蘇鬱岐。這就是他的使命。
可以說是馮十九安排給他的使命,但現在也可以說,是他自己給自己安排的使命。
但一想到蘇鬱岐反客為主安排下的這一連串圈套計策,便又忍不住莞爾。一個十八歲的少年,有如此智慧,能不讓人欣慰敬佩?
孟七安排完了人去辦事,又回到皿曄這裏來,皿曄還是原來的姿勢,桌案上的茶也早已涼透,小門徒見他不曾喝過一口,便不再來換了。
“閣主,已經差了妥當的人去了。”孟七進來說了一聲。
皿曄點點頭,“嗯。有什麽情況,隨時跟我報告。”(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