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夜遇伏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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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頓了一頓,孟七不無擔憂地瞧著皿曄,“閣主,屬下瞧著您的臉色不好,是不是傷還不好?需不需要屬下給您瞧瞧?”

    “不用了。傷已經沒有什麽大礙。”皿曄的眸子裏終於還是露出一絲疲色,雖然掩飾得很好,但還是被孟七發現了。

    孟七瞧著,欲言又止。

    “成念收拾妥當沒有?你代我去送送她。”

    正說著,門外有人敲門。

    進來的是尹成念素日愛帶在身邊的一個誅心使。

    誅心閣共設有一十六位誅心使,地位在護法之下,僅次於四位護法,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頭腦和身手並存。

    這一位誅心使姓方名敬,因為能說會道,機敏聰慧,頗得尹成念的器重。

    “什麽事?”孟七問道。

    “尹護法讓屬下來跟閣主說一聲,她走了,就不親自來跟閣主告別了。她說……請閣主保重身體,有些人,在閣主的心裏重過生命,可閣主在閣中眾兄弟心中,一樣重要。”

    方敬聰敏,將原話裏的閣主在尹成念心中同等重要,換成了在閣中眾兄弟心目中。

    皿曄稍稍頓了一下,臉上終於浮出點不忍的神色,端起茶杯,灌了一口涼掉的茶,淡聲道:“知道了。”

    孟七深深看他一眼,歎了一聲,“我去看看,她應該走不了多遠,我去送送她,讓她就這樣一個人走,我心裏不好受。”

    皿曄沒有說話。

    孟七又歎了一聲,轉身去追尹成念了。

    最後一句話是說給皿曄聽的。皿曄自然聽得出來。但他不能像孟七一樣追出去,閉眼深吸了一口氣,胸前猛然一疼,他不禁捂住傷口處,眉心蹙得極緊。

    看看沙漏,已經是酉時末刻,外麵天色應該快黑了,皿曄這才曉得自己已經出來了大半天。好在蘇鬱岐最近忙於公務,每日都回去得很晚,這個時間,應該還回不去。

    皿曄站起身,理了理衣裳上的褶皺,邁步出門。他身上的傷未痊愈,從洞口往上攀爬的時候,動作頗受了些影響,提著一口氣堅持到洞口,那一口氣終於鬆下,氣血卻是按壓不住地上湧,一口血從口中噴出,濺在地上,赤紅如一片豔色的黃泉之花曼殊沙。

    皿曄蹙眉瞧著那一團血色,抬腳踢了些腐草泥土,將血漬掩蓋上,轉身離去。

    因為觸動傷口,下山的時候比從前多耗費了些時候,到山下已經是天黑。

    趁著夜色,倒也是好行路。皿曄催馬疾走。到城門口,尚未關城門,皿曄順利進城。

    進城之後的一段路,是一片荒郊野地,遍生高大灌木,正是盛夏時節,灌木極其茂密。這段路長達十幾裏。皿曄素日走這一段路並未覺得有什麽,今日卻不知為什麽,心裏總覺不安。

    也許是因為受傷的關係。畢竟傷處離心口極近,影響心跳加速也是有的。

    可這樣的理由實在說服不了自己。皿曄不是那種會自己騙自己的人。心下立時提高了警惕,一柄匕首從袖子裏滑到手上。

    若放在平時,自然不必動用武器這種東西,但現在他傷著,又急於回府,況他也不是那種愛自負的人,該用武器的時候,自然不吝一用。

    果然,他的第六感並不是空穴來風。行至中間最茂密的一段路,就隻聽沙沙之聲。

    乍聽像是風拂過樹葉的聲音,但他知道,那緊密的聲音,不止是風聲。

    他的身形猛然從馬背上躍起,隨著身形的躍起,兩邊稠密的灌木叢裏齊刷刷射出一連片的箭簇。

    箭簇比尋常箭簇要短小,皿曄識得這種箭簇,它們是一種連弩的專用箭簇,這種弩可以一下子射出九支箭,在戰場上極其實用,但對於皿曄這樣高手中的高手來說,並不能起太大作用。

    另外,這種九連弩因為普及度極高,並不能靠這個甄別出對方是些什麽身份的人。

    皿曄身形急轉,避過一輪箭簇,在第二輪箭簇將至之前,身形如離弦之箭一般,奔向灌木叢後。灌木叢中幾條人影暴起,在清微的月色裏身形快得如虎豹一般,皿曄的匕首卻是更快,手起之處,血腥四起,那幾條人影便落入灌木之中,發出悶響聲。

    另一側灌木裏的人見自己人頃刻間便被解決,頓覺膽寒,簌簌往灌木深處退去,皿曄卻比他們更快,墨藍的身影在月色下劃過一個刁鑽弧度,匕首寒光一閃,血光濺起,又是幾聲悶哼倒地之聲。

    一匕首便是幾人斃命!

    一個腿腳利索的,逃過這致命的匕首,往灌木深處逃竄,藍影一閃,鬼魅一般,輕飄飄落在前麵,攔住了那人去路,修長手指沒看見怎樣動作,便扼住了那人的喉嚨。

    手法極其講究,既扼得那人出不得聲,又不至於立時要了他的命。

    瞧身法,便曉得這些人都是些上不得台麵的毛賊,但正因為如此,才更讓人疑惑。

    倘或是派來殺他的,對方絕不至於這般小瞧他,派些毛賊來對付他。

    倘或不是派來殺他的,那又說不過去。

    “我手指稍稍一動,你的命就沒了。所以,最好是配合點,我問什麽,你答什麽。”

    輕風拂過,樹葉沙沙,皿曄淡漠的聲音在夜晚中聽起來卻是讓人起雞皮疙瘩。

    那人牙齒打顫,喉嚨裏擠出一點聲音。皿曄的手稍稍鬆了一下,讓他能夠說話,他才吐出一個顫巍巍的字:“是。”

    “你們是什麽人,誰派你們來的,目的又是什麽?”

    “我……我們就是城外黑熊山上的草寇,最近,兄弟們手頭拮據了,就……就出來打個劫,誰,誰曾想,遇到大俠您這樣的高手,大俠饒命,饒命……”

    皿曄看看自己通身,粗布藍袍,無一件飾物,甚至連個錢袋子也沒有佩戴,若是山匪,會選擇自己這樣的下手?

    分明就是撒謊。

    “打劫?”

    “大俠,小的以後再也不敢了,小的從此洗手不幹,再也不幹打家劫舍的勾當了,您就饒了小的吧。”

    皿曄道:“饒你?也可以。現在,你自己去官府自首,帶官府的人去黑熊山剿山,如果明日我得不到黑熊山被剿的消息,你就等著我親自去踏平你們的黑熊山吧。”

    “我的手段,你們應該很清楚。”

    “是是是,謝謝大俠,謝謝大俠饒命!”

    “滾!”

    皿曄一推,那人跌倒在灌木裏,連滾帶爬地往灌木深處逃竄而去。

    皿曄聽得他腳步聲遠了,不緊不慢地跟了上去。他知道那人撒了謊,像這種狡猾的人,如果加點手段,要審出他的實話並不難,但料想他這種小嘍囉知道的也不會有多少,放他走,順藤摸瓜反倒更好些。

    雖然隻是些小嘍囉,但因為傷口早就已經觸動,又加上方才用了些力,此時傷口新結的痂掙開,重又滲出血來。

    皿曄低頭瞧瞧洇濕了一片的胸前,眉峰微微蹙了起來。

    灌木叢不好走,他身上的衣衫被劃破好幾處,走了小半個時辰,才穿過了灌木叢,到了一片荒草地裏。

    月色幽幽,荒草地散發著腐草與青草混合的氣息,遠處偶有幾聲野狗吠聲。

    一望無際的荒草地裏,站了兩個身影,一個便是方才的嘍囉,另一個,很眼熟,竟是祁雲湘。

    月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細長。

    皿曄心裏立即明白了,那些嘍囉,不過是祁雲湘安排引他過來的誘餌。

    “雲湘王爺要見我,派人知會一聲便是,何苦還要犧牲幾條人命?”皿曄站在不遠處,停住腳步,負手而立,氣度拿捏得如尋常一般甚是悠然。他身上有傷,帶著血腥氣,一靠近必然會露餡。

    祁雲湘淡淡望著皿曄,聲音更是淡:“人是你皿公子殺的,和我有什麽關係?說到底,你皿公子夠狠啊。”

    他並沒有解釋,那些嘍囉不過是些犯了死罪的人,卻用這樣無賴的邏輯說給皿曄聽。皿曄卻隻是淡淡一笑:“也是。”笑了一聲,又道:“不知雲湘王爺漏液引我至此,有何指教?”

    “這正是我想問皿公子的話。皿公子漏液到了這裏,是從城外而來吧?”

    “顯而易見,是。”

    祁雲湘涼涼笑了一聲,道:“不知阿岐可知道,你出城去了?”

    “小王爺又沒有圈禁我的自由,我出個城罷了,難道不行?”

    “也不是不行。就是覺得,皿公子背著阿岐做了一些事情,阿岐卻不知道,讓人唏噓。”

    “這有什麽好唏噓的?”皿曄淡淡一笑,“我又沒有做什麽害他的事情。倒是雲湘王爺,您派人跟蹤我,讓人覺得很費解。畢竟,我不過出趟城,又不是做了什麽違法的事。雲湘王爺,不知我是有什麽地方讓您惦記上了?”

    “也說不上什麽地方,皿公子身上就是有一種奇特的吸引力,吸引我想去了解。”

    “那請問雲湘王爺,您了解了嗎?”

    “越來越迷糊了。皿公子真是深不可測。”

    “彼此彼此。阿岐小王爺大概也不知道,雲湘王爺其實根本不像外表上看到的那樣無害。”

    “他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我是什麽樣的人,他會不知道?他不過是懶得看我罷了。倒是皿公子,我覺得阿岐是真不了解你。”

    “以阿岐小王爺的頭腦,雲湘王爺以為他會把一個不知根知底的人娶回家中?”皿曄唇邊的笑容泛著輕微冷意。

    祁雲湘臉上的表情漸漸僵硬,僵硬中還透著一抹冷寒。他忽然開口問:“皿曄,你喜歡蘇鬱岐嗎?”頓了一頓,一字一句地補充道:“我說的是,像男女之愛那樣的喜歡。”(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