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生死危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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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生即死的時刻,皿曄卻沒有想那麽多。身形如乳燕投林一般,幾個起落,落在那棵巨樹上,一探手,將樹杈上的抱抱熊拎在了手中。
那棵巨樹在水中,瞧著一時半會不能沉到水底,皿曄便站在上麵沒有急於離開。
被救的那人神智尚且模糊,半晌沒有回過神來,巨樹隨著泥石流緩慢往下遊移動,皿曄一邊注意著周身情況,一邊拍了拍那人的臉,“喂,醒醒。”
那人漸漸醒過神來,懵然望著皿曄,剛要說一句“是您救了我”,立時便又發覺腳底下的情形,那句話便又咽回了肚子裏,絕望地說了一句:“這位小兄弟,你還是把我放下,趕緊想辦法逃生去吧。”
皿曄顧不得回答他的話,問得發急:“我問你,你可是從這座山上掉落下來的?”
“是。山塌了。”那人哀嚎一聲,留下絕望的眼淚。
“山上可還有別人?是否有一位阿岐王爺到了這座山上?”
“岐王爺?你是來找岐王爺的?”
皿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不由抓緊了那人的衣襟:“你見過他?他到這座山上來了?那他人呢?”
借著熹微晨光,可以瞧見皿曄的臉色白得可怖,那人嚇得顫抖,說話都在磕巴:“我,我是見過岐王爺,可……可岐王爺已經走了。”
皿曄眉心深蹙:“走了?”
“岐王爺撐著小舟來到這裏救我們,可山上有十個人,岐王爺的小舟子根本就載不了那麽多的人,無奈之下,隻能分作兩批,岐王爺載了五個人先走了,誰知,才走了一頓飯的工夫,山就塌了。”
皿曄心頭一陣緊似一陣。入眼處盡是泥石,若說這些泥石的危害,無疑是對下遊危害最大。一頓飯也沒有多大的工夫,蘇鬱岐他們的小舟能走到哪裏,他實在是不敢想。
天快亮了,放眼四望,除了滾滾泥石流,還是滾滾泥石流。這處境,自己都有些自身難保了,談何去找蘇鬱岐。
但無論如何也不能放棄。
腳底下的樹順流直下,越往前,越隨著滔滔洪水翻滾,皿曄忽然意識到,這是朝著嵐江深處去了,不能再隨著這棵樹往前走。
洪水之中有的是木頭樹木之類的雜物,皿曄將那人在腋下夾緊,借著晨光辨了辨方向,縱身提氣,腳底下借著那些雜物落腳,轉頭往另一個方向奔。
洪水肆虐,他的身影瞧起來便如江上一隻鷺鳥,十分渺小,但也十分淩厲。一連幾十個起落之後,他的力氣卻也是消耗得極甚,腋下還夾著一個人,身上還有著傷。眼望四周,卻依舊望不著邊際。
猛然間,卻見洪水中一艘船,正朝著自己這邊飄過來。細看之下,船頭立的那個人,卻是閆方。
皿曄兩個起落,落在船頭,閆方一陣狂喜:“公子!”
皿曄將腋下那個早已經嚇得癱軟的人擱在船板上,喘了一口氣,打量閆方一身的泥水,蹙眉道:“你怎麽又回來了?這一身泥水,是落水了嗎?”
閆方一臉的羞愧:“咳,別提了,我擔心公子,就追了上去,可惜我的輕功沒有公子的厲害,追到一半,就落水了,幸得咱們的船也被泥石流帶到了這裏,我這才得救。”
皿曄點點頭,放眼看看四周,天漸漸亮了,眼前的處境瞧得清清楚楚。汪洋一眼望不到邊際,暗流漩渦洶湧,水中盡是腐屍亂木。
按照接到的消息,從第一日暴雨開始算起,到現在已經過了十日,嵐江決堤則是在六日前,因為中間不時有降雨,再加上附近州府官員不作為,這洪水就沒有得到過有效控製,不要說走獸,便是魚蝦蟹類,也都死的不計其數。
人的死屍也是無以計數。
但一番折騰之後,皿曄反倒是鎮定下來。
他眉心蹙得極深,片刻之後,心裏便已有了決定,但這個決定對自己來說,太過理智,也太過殘忍,他幾乎是咬著牙道:“現在這種狀況,若是蘇鬱岐還活著,自會有相見的時候,若是他已經遇難,我找到他也不過是一具屍體。不知還有多少人困在洪水之中,所以,現在首要的是,找困在洪水裏的活人。當然,如果你們怕了,可以選擇在下一個安全的地方下船。”
“我們自然是追隨公子的!”
皿曄早料到閆方會這麽說,因此也沒有多說什麽。甚至,他打一開始也沒有下什麽強硬的命令讓他們離開。
“好。那現在,咱們先確認一下方向,在嵐江的外圍展開搜索。”
“可眼下沒有什麽參照物能供咱們辨別出方向呀。”閆方為難道。
“這倒也不至於。我問你,嵐江的流向是怎樣的?”
閆方一點即透,驚喜道:“嵐江是自南往北流的,看水流便可辨出方向!這麽簡單的問題我竟然給想複雜了!”
皿曄道:“咱們來的方向是在江東,現在不能再隨著水流走了,應該還往東走,掉轉船頭吧。”
急流之下,掉轉船頭極是不易,皿曄仍舊是以內力為助力,幫閆方將船頭掉向東方。
沿途逢有遇到高地,皿曄皆會上去查探一番,確定沒有人才會繼續往前走,有人自然就會將人救到船上。
其實過了這麽多天,即便沒有被洪水衝走,也會有病弱的人被餓死,能存活下來的人,寥寥無幾。
沿途竟也救下了幾個人。
船上無食無水無藥,救下來的人一時也得不到救治。行了一段,雨又漸漸大起來,皿曄此時已經是理智占據了上風,命閆方將船往安全的地帶開。
小半個時辰後,便看見有房屋出現,雖然都是浸泡在水裏,但總算是還沒有坍塌。再往前,水便隻有三尺來深了。皿曄命人將船找個水淺的地方泊靠,先讓船上的災民下船。
船很快泊靠,閆方和誅心閣中的弟兄一起攙扶著船上的人下船。
眼前泊靠的地方是一個村莊,村子裏早已經空了,村民百姓皆已經避難去了,但村子還沒有被淹。眾人尋了個瞧上去還算殷實的大戶人家,將人安置進去,皿曄命令:“所有用度,都要記錄下來,待這家人家回來,要一並補償給人家。”
閆方答應著,將話傳給要在這裏居住的災民,並囑道:“村子裏的東西,都不要亂動,若有需要用的,都要記錄在冊。倘有違者,以盜竊罪論處。大家也不用擔心以後怎麽辦,有我們公子和岐王爺在,一定會讓大家有地方住,有飯吃的。”
閆方安排妥當,回到皿曄身邊,道:“公子,雨又下大了,照這麽下去,洪水怕是難以控製啊。”
“聯係江州的兄弟吧,看看還有多少人,都到這裏來集合。”
皿曄吩咐了一聲。閆方答應了一聲,但沒有立即離開,看著皿曄,道:“主子,您身上還有傷,我去聯係兄弟,您還是先把身上的濕衣裳烤一下,不然,傷口會再度感染的。”
“嗯,好,你去吧。”
皿曄答應了一聲,閆方這才放心去發訊號了。
皿曄卻沒有去烤什麽衣服,閆方去發訊號的空當裏,他將誅心閣的人又召集起來,吩咐他們去村子裏看看有沒有漁民遺留下的船隻。
嵐江漁業發達,漁民眾多,所料不錯的話,村子裏應該有漁民,有漁民就會有船隻。
吩咐完人,皿曄這才一個人到一個房間裏,關了房門,將衣襟解開,查看傷口。
隻見傷口處全被泡得發白腫脹,已經結成的痂業已被泡掉,隻餘模糊發白的肉。
這點傷真是受盡了曲折坎坷。
皿曄合上衣襟,打量這間屋子,想要尋一些可以清理傷口的東西。這間屋子是一間臥房,房中的東西羅列很整齊,可見這家人家走的時候並沒有太匆忙。
皿曄找到一匹幹淨的白布,將傷口擦拭幹淨,扯了一塊布條,將傷口包上,打了個結,就算是處理了傷口,將外衣重又整理好,出了房間。
兄弟們已經回來,果然在村民的家裏找到了兩隻漁船,給抬了回來。但外麵雨勢未見減小,皿曄站在廊簷下,瞧著滴水簷雨水如注,心裏想著蘇鬱岐生死未卜,江州百姓死走逃亡傷,此時卻有船也不能下水,他心急如火焚一般。
閆方發出去訊號,一刻鍾後便有了回應,就在附近,有一隊誅心閣的兄弟向他們發出了回應的訊號,相距不過五六裏地。
皿曄沉吟了一瞬,道:“等他們過來,你帶他們去下遊,小王爺應該會派了人去下遊疏浚河道,你去幫助他們。”
“那您呢?”閆方領教了那個不顧一切去尋找蘇鬱岐的皿曄之後,此刻最怕的就是皿曄幹出什麽傻事。
“你執行命令就是,不該你管的事,你少管。”皿曄明知閆方一心為他,卻又沒有一個妥貼的答案給他,隻能拿捏出一副頂頭上司的作派來。
閆方心知最怕的事情怕是要發生,但憑一己之力卻是難以阻止皿曄的,隻能力爭道:“屬下並非要越禮逾矩,隻是眼下情勢這樣危急,屬下們怕是難以應付,還請閣主和屬下們一道去才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