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事已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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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長傾公主出使,本來是她的提議,但是,後來長傾又中途返回,表麵上看來,是因為她的大婚之禮,但……誰又曉得,這其中沒有別的事情發生呢?

    她現在想想,這件事最後的結果是,東慶王出使玄股國,避開了朝中的一係列紛爭。

    江州發大水,朝中接到訊息,東慶王一行人被困,江州危急,她率人來賑災,軍隊被阻,她得不到任何訊息,甚至,也不能將消息傳出去,江州一城百姓,連同一千蘇家軍,都被困在即將沉沒的孤島之上。

    直到,她無奈親自出城去搬救兵,才探知真相。東慶王與玄股太子雲淵被困海中,軍隊去營救他們而置江州於不顧了。

    雲淵,雲淵。看似很無辜的雲淵,卻好巧不巧的,在一係列的事件中都似有似無地存在著。

    看似毫無幹係,實則……如果沒有他,很多事都不會發生。

    張大是玄股國的人。

    如果張大是雲淵的人,不知道雲淵是否會想到,皿曄調查張大的突破口,竟然是他的口音。而僅憑一個口音,就斷定了他的身份。蘇鬱岐一臉欣慰甚而是崇拜地看著皿曄,這是一個怎樣智慧的青年啊!

    “張大是玄股國的人。而餘稷是毛民國的人。在追殺王直的兩股人中,有一股已經確定,是餘稷的人,那麽,另一股人,是誰的呢?會不會是雲淵的人?”

    “有待查證,不過可能性不大。”皿曄回答得很幹脆,絲毫疑慮都沒有,“雲淵是不會留下把柄給你查的,就算那些人是他的人,他也會給他們偽造一個身份,或者說,他幹脆會借刀殺人,唆使別人去。”

    “別人,是什麽人?”蘇鬱岐眸光銳利地凝著皿曄,打斷了皿曄的話。

    皿曄抬眉看了她一眼,沒有立即回答她的話,反而執著地將自己的話說完了:“更何況,現在並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證據指向雲淵,他的出現,或許真的隻是巧合。”

    蘇鬱岐探究地看著皿曄,“你在替他解脫嗎?”

    皿曄淡然地一笑,“我在分析事實罷了。”

    蘇鬱岐追問道:“你覺得,一次又一次,有那麽巧合的事?”

    皿曄道:“我隻相信證據。事關重大,必須有實質性的證據,否則,雨師四麵為敵,苦的,不是龍椅上那個小天子,而是你,大司馬蘇鬱岐。”

    蘇鬱岐一時怔住。

    皿曄這般謹慎嚴謹,竟都是為了她。

    其實,她一直以來都有種感覺,皿曄出現在她的身邊,就像蘇甲留在她的身邊是一樣的,目的,都是守護她。

    蘇甲的心裏,萬事萬物抵不過不過她,其實,皿曄又何嚐不是。隻不過,皿曄較之蘇甲更理智些罷了。

    還有就是,皿曄的頭腦,太聰明了。

    “嗯。”蘇鬱岐點了點頭,“那現在,就是要找證據了。我今日還要去善後,找證據的事,就交給你了。”

    “好。我先去獄中審一審那些教唆鬧事的人。”皿曄合上了案卷,站起身來,走到她身邊,蘇鬱岐也站了起來,與皿曄對麵而立,說了一句:“那我們分頭行事吧。”

    皿曄點點頭,卻沒有急著走,忽然圈住她的腰身,冷不丁地吻住了她的嘴唇,有那麽一瞬,才放開她,“晚上見。”

    他說完,利落幹脆地轉身走了出去。

    蘇鬱岐咬著被他吻過的嘴唇,良久才反應過來,心跳猶自快得厲害,她按著胸口,有些懵然地往外走。

    四外看看,還好,沒人。

    但在皿曄離開的方向,忽然就發現了皿錚的身影。皿錚走得極快,蘇鬱岐打從心底裏覺得,他走得快,是因為他在躲她。他為什麽要躲她?

    應該和皿忌躲著她的理由是一樣的吧。蘇鬱岐咬牙切齒地想。

    皿曄這個混賬,現在在有外人的場合下竟也不避諱了!

    但話又說回來,皿曄,打從她認識他那一天起,他有在意過別人的看法嗎?

    沒有!

    她仍記得,八抬大轎抬他過府那天,他大約是為了報複她“娶”他過門,下轎子的時候,死活不肯自己走,楞是讓她這個瘦不拉幾的小人兒背著他個八尺長的男兒進的府門!成為當日最大的笑柄!

    當然,當日的另一個笑柄,就是她棄淩子七於不顧,而選擇了和皿曄入洞房,還被容長傾鬧了洞房!

    現在想起這一樁荒唐公案,她偶爾會覺的腸子都青了,但即便是腸子青了,也沒有後悔過。還不是因為她找到了皿曄這個可以一生一世共白頭的人。

    躲著她走的皿錚,很快就被迫回到了她的身邊,臉上尬笑著,還要假裝很正經地作揖行禮:“王爺,公子讓我陪您去做事。”

    蘇鬱岐促狹心起,道:“陪我去?好啊。去給我備馬吧。”

    皿錚不知為何,心肝兒一顫,有種不好的預感。

    皿錚備好了馬候著,蘇鬱岐抱了一大堆的案卷出來,還有筆墨盒子,將案卷並筆墨往皿錚的懷裏一塞,翻身上馬,道:“後麵跟著跑。”

    皿錚看看自己的馬,不大明白蘇鬱岐的意思,是讓騎馬,還是不讓騎馬?

    胸前的案卷兩尺高,怎麽說也有五六十斤重,皿錚隱約覺得,蘇鬱岐蘇小王爺的意思,是不讓他騎馬。

    小王爺似乎在故意整他。可是……為什麽?

    難道……

    常年跟隨皿曄,皿曄的敏銳和睿智,即便是學了點皮毛,也夠用的了。皿錚立刻意識到,小王爺就是在故意整他,原因麽,因為他看見了他主子公然在衙堂裏吻她!

    皿錚思想的工夫,蘇鬱岐的馬已經飛奔出去一裏地,漸漸就剩一個小影子,皿錚忙翻身上了自己的馬,將沉重的案卷牢牢地抱在胸前,催馬緊追。

    蘇鬱岐催馬趕到了昨日的事發地點。

    大火過後,遍處殘垣斷瓦,一片焦黑。軍卒在殘磚斷瓦中尋找著燒焦的屍骨,在殘垣一隅,已經擺了一排的屍骨,有數十具之多,皆是燒成焦炭一般。

    屍骨的周圍圍滿了人,這些人都是失去了家人的人,懵然地望著屍骨,不知是該嚎啕大哭還是該怎樣,因為他們甚至認不清,哪具屍骨才是自己家的。

    蘇鬱岐下馬,往那邊走去,皿錚也隻能抱著卷宗急急地跟上。

    陽光很熾烈,那些家屬卻像是被霜打過了一般,一副衰枯之相。蘇鬱岐瞧著,心裏不由泛起一絲苦澀。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發生這樣的事,其實或多或少,她都有失察之責。但事已至此,自責沒有什麽用,隻能想辦法去挽回。

    她深深一揖,向著那些人鞠了一躬,皿錚看著她鞠躬,也隻好跟著鞠躬,一躬到底,蘇鬱岐停頓了很久,他也隻能跟著停頓很久。

    一鞠躬之後,蘇鬱岐道:“蘇鬱岐對不住江州的父老,讓大家在遭受了如此巨大的天災之後,還要再遭受這樣的人禍。我知道這樣的認錯是蒼白無力的,但我還是應該認這個錯,道這個歉。蘇鬱岐不求大家的原諒,隻求大家給我個機會彌補。”

    “王爺,人都沒有了,家也沒有了,彌補什麽?”人群裏有一個見過些世麵的年輕人,難得這樣的時候還能說出整句的話來。

    其餘人皆是茫然著一張臉,沉默著。

    “我知道,別的都可以彌補,可是生命是沒辦法彌補回來的。蘇鬱岐就算是有回天之術,也不可能讓這些屍骨都複活。何況,我也不會什麽回天之術。我能做的十分有限,但也不想逃避,想要盡力去做。”

    那青年直勾勾盯著她,似不相信一般,可也沒有說出什麽譏諷的話來。

    蘇鬱岐繼續道:“我已經調了十萬蘇家軍來江州,未來的三年,蘇家軍將一直留在江州,幫助大家重建家園,修固堤壩,直到每個人都有房子住,每個人都有飯吃。蘇家軍相信大家都聽說過,有他們在,你們是不是可以放心些?”

    沉默的人群忽然就看見了生機一般,都詫異地看著蘇鬱岐。蘇家軍在雨師國,是神一般的存在。在蘇鬱岐帶兵打仗的那三年多裏,他們立下了赫赫戰功,誠然,最後蘇家軍已經拚得所剩無幾,現在的蘇家軍是後來又征起來的新兵。但有蘇鬱岐這個主心骨在,即便是新兵,也值得人無限信任。

    可是,那是軍人,怎麽可能來做苦力?

    蘇鬱岐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如果朝廷沒有款項能撥下來,那我蘇鬱岐就自掏腰包。如果我的銀子不夠,那就讓蘇家軍做苦力賺銀子,總之,我不會讓大家無家可歸的,也不會讓大家生活在一個殘破不堪的江州。”

    “皿錚,一會兒你寫幾張告示,把我說的話都寫上去,貼到江州的人比較多的地方去。”

    “是。”皿錚答應了一聲。

    “嗯。現在,你跟大家做一份筆錄,一定要問清楚家裏少了什麽人,姓名,身材特點等等。”

    “哦。”皿錚實在理解不了還記這些東西做什麽,心裏發出一聲慨歎:官家的飯碗,真的是不好捧啊。

    “一定要認真仔細。我給你的這些卷冊,都是空白的,你慢慢寫。”

    皿錚望著懷裏的厚厚一摞卷宗,臉色有些苦:“王爺您放心吧。”

    “趕緊做,做完了還有別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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