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王額娘一向與人為善，待人敦厚，哪怕是對待王府裏最下等的仆人，也是極其厚道！王府所有人，甚至燕都百姓，誰可曾言過我父王額娘的不是！我父王額娘究竟什麽地方得罪了你？你為什麽要如此對我慕家？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你為什麽要這麽殘忍？！”婉涼掙開軒轅宸的雙臂，一雙噴火的眸子燃燒著熊熊火焰，死死瞪著軒轅逸，帶著淒愴的哭腔怒吼道。

    軒轅逸眼眶深深地塌陷下去，眼睛努力地閉著，悲涼的聲音幽幽吐出口：“如果我說，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能保住傾婉，你相信嗎？武帝本有滅門慕家的心，當年即便是沒有我的一紙奏則，慕家同樣是不能幸免於難。我之所以這麽做，就是為了跟武帝談條件，請求他放過傾婉……”

    “那我額娘呢？額娘呢？”婉涼急吼著打斷了他的話。

    “傾婉……傾婉……因太過思念你父王，已經追隨他而去了……”軒轅逸沉痛地哽咽道。一提及傾婉，他就滿心都是不可言語的傷痛。傾婉就是他一生的痛。

    “額娘！……”婉涼悲愴大吼一聲，踉蹌一步，差點又要跌倒在地。

    “阿婉……阿婉……你有我！我永遠都在你身邊！”軒轅宸眼疾手快扶住了婉涼，盯著她那雙炯灼的眼睛盛滿了無邊無盡的愛憐。

    “小婉，別太難過了，人生終是有離別的。”這時，柔夫人也又走到婉涼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溫言勸慰道。

    “你想為家人報仇的話，就殺了我吧……”軒轅逸突然沉凝道，他早想去見傾婉了。

    “殺了你？父王額娘，哥哥們就能活過了嗎？慕氏一百多口人就能活過來了嗎？你犯的罪孽永遠難辭其咎！你永遠愧對慕家！你就是死了額娘也不會原諒你！”婉涼劇烈顫抖著，淚流滿麵厲聲嗬斥道。突然，婉涼聲音放緩，似帶著無盡的疲憊道：“我不會殺你。從我知道你對慕家所作作為那天，就沒想過殺你，因為你是宸的父王，我下不去手。我隻想知道，我額娘的墓地在哪兒……”

    婉涼在信王府家丁及軒轅宸的陪同下，來到了軒轅逸所說“福陵園”，果然看到一座墳前的墓碑上清晰地刻著“吾生摯愛葉傾婉之墓”。婉涼泣不成聲，淚流滿麵踉蹌地衝到墓碑前，渾身抖得像篩糠似的，盡管強自抑製著，終於還是抑製不了，撲倒在墓碑前，尖厲而嘶啞地呼喊著：“額娘……”接著便是一聲更比一聲悲慟的哭泣，哭聲是那麽苦澀，仿佛在黃連水裏泡過似的……

    “阿婉……”軒轅宸走到婉涼身側蹲下，將跪倒在地悲痛欲絕的她緊緊擁入懷中，此時，他憐惜她，也替她的悲傷而悲傷，但就是說不出更多安慰她的話語來。

    也許是懷著渺茫的期冀心心念念渴盼了幾個月；也許是數日裏的不踏實變成了現實；也許是再沒有了期盼的理由；也許是憎恨老天終究還是沒有對她留一點仁慈；也許是這六年漂泊異鄉的生活實在是辛酸苦澀……反正，這次確定額娘真的已經永遠的離去，比起六年前麻木地接受了所有親人的離去，更讓婉涼覺得悲慟！終於，她苦苦壓抑了六年的眼淚，此時就如同決堤的洪水噴薄而出，一滴滴，一串串，接連不斷，沒完沒了地從她的美目裏湧出來……最後，哭暈了過去……

    婉涼也終是明白了，原來自己並沒有變得更堅強，隻是平日裏刻意把那些傷心過往蔽棄一邊，塵封起來，一旦那些悲傷的記憶被解封，她就脆弱得不堪一擊。

    第二天，一道從半掩的窗戶縫隙直照射在婉涼臉上的陽光，讓她微微動了動蝶羽般的長睫，刺眼的陽光，讓她很不習慣，下意識地又閉上紅腫的眼，然後又慢慢睜開。

    “婉涼，你醒了，起來喝點粥。”一直坐在床邊守了她一整夜的軒轅宸見此，溫軟體貼道。

    婉涼坐起身來，甩了甩昏昏沉沉的腦袋，然後徑直走下床來，沫兒和羽兒兩位丫鬟，趕緊過來伺候她梳洗。

    “阿婉，這是沫兒和羽兒，在流雲閣你見過的，以後她們就是你的貼身丫鬟了。”軒轅宸看著婉涼溫和道。

    “宸，我想我該回去了。”如今，什麽都問清楚了，她該回杜家堡了。雖然她知道回去杜家堡也再不能等到額娘，但是在那裏她有事可做，可以自己養活自己，還有大娘和阿牛哥兩個如同家人般給過她溫暖的人。

    “阿婉……別走！留下來，我需要你！”軒轅宸看著她，目光滿是渴求，就仿佛是行走沙漠的旅人乞求淡水，語氣也帶著十足的懇求，繼續喃喃道：“阿婉，你看，今天又是一年一度的中秋佳節了，家家戶戶都團聚在一起。你還記得嗎，去年我們在一起過的那個中秋，雖然我為你準備的驚喜被阿牛給瞎攪和了，但依然是我過的最難忘的一個中秋節，因為有你陪著我。阿婉，未來還有那麽多個中秋，你都陪著我一起過好嗎？”

    “宸……對不起！從我知道你父王對慕家的所作所為開始，就沒打算繼續跟你走下去……”婉涼用紅腫的雙眼投眸看著他，認真道。

    “阿婉……”軒轅宸如黑濯寶石般的眸子驀地猩紅，一動不動地凝視著她，微張的唇挪動半晌，語氣堅決道：“不！阿婉，我不讓你走！”

    “宸……你答應過我的，是走是留都隨我。”婉涼看著他那雙正扭曲掙紮著痛苦的瞳仁，有些不忍，但還是艱難地說了。

    “不！我不答應！我現在反悔了！阿婉，你別離開我！”軒轅宸猛地把她擁入懷裏，聲音哽顫道。她不告而別的那幾個月，他已是受夠了煎熬！每當夜幕降臨，他對著冰冷的四麵牆，孤單得不是他想象……他再不要那樣孤寂的日子！他俊美的臉繃得緊緊，內心惶惶不安，心髒劇烈的跳動，血脈筋絡充血，似馬上就要炸開一般。

    “宸……隻怪造化弄人，你我有緣無份……你讓我走吧，你定會遇到更好的……”婉涼兩眼泛著淚花，哽咽道。其實，她也舍不得他，隻是，她沒法原諒軒轅逸對慕家的所作所為！所以，她留在這裏幹嘛？徒增悲傷。與其這樣，還不如離開。

    “我不要更好的！我隻要你！阿婉，我隻要你！”軒轅宸急切地打斷婉涼的話道，雙臂不覺又把她摟緊了幾分。

    後來，婉涼又就著離開的話題，苦口婆心說了一番，奈何軒轅宸太過於堅持，導致這番談話終是無果。

    半晌午，信王府迎來了一位客人，就是在客棧巴巴等了婉涼四天的杜鴻宇，因為左等右等都未曾見她走出信王府。今天，他終是坐不住了，不願再這麽繼續幹等下去，他要去信王府找她，他要帶她回去！清早，他下樓用早膳時，聽到有食客議論，“信王怕是真病得不輕，看信王府的大夫是換了一個又一個。”“我也看到好多鄉野大夫都被請去過信王府。”“昨日我看到秦大夫又從信王府出來。”……隨後，他便挑選了些補品當作禮物，以拜訪姑父姑母為由，第一次來到了信王府。這樣，門衛便將他帶到了大廳，不久，得下人通報的信王妃也來到了大廳。

    “你就是堂兄的兒子，都長這麽大了，儀表堂堂，一表人才，不愧是堂兄的兒子！”信王妃將杜鴻宇打量一番，隻見他穿著一身月牙色的衣服，衣服上用青絲繡著華麗的圖案，目光清朗，劍眉斜飛，整張臉看上去十分俊朗，眉宇間不難看出杜義堂兄年輕時的影子，忍不住讚歎道。

    “侄兒見過姑母！”杜鴻宇禮貌拱手道，接著又將剛才放桌上那些包裝精美的上等人參，鹿茸，靈芝等遞給了信王妃，誠意道：“姑母，這是侄兒的小小心意，望姑母笑納！”

    “賢侄你太客氣了！既是賢侄的一片心意，那姑母也不跟你客氣了。”信王妃笑著接過了禮盒，轉而遞給貼身丫鬟收了起來，接著熱情道：“賢侄，快請坐！”

    “謝姑母！”杜鴻宇坐下，接著問道：“姑母，請問府上近日來那位十五六歲的姑娘住在哪裏？不瞞姑母，我與那名姑娘是舊識，我有話要與她說，還望姑母帶我去見她一麵。”

    “十五六歲的姑娘？你說的可是軒轅宸帶回的那位未來世子妃？他自然是住在軒轅宸的‘晨風苑’，軒轅宸把她藏得緊，我都還沒過她呢，不過我也沒興趣見她。”信王妃如實道。

    “什麽未來世子妃？姑母你在說什麽？”杜鴻宇頓時把心提到嗓子眼兒上來，渾身緊張得就像拉滿了弓的箭弦一樣。

    “你不是問我最近府上來的那位姑娘嘛，她和軒轅宸去年就定親了，大婚日子都看好了，府裏還很是忙活了一陣子，隻是不知道軒轅宸怎麽突然又說婚期推遲……”信王妃現在想起都感覺納悶，不過想想軒轅宸又不是她生的，他愛咋折騰咋折騰，他娶不娶妻，關她啥事，她何必上心。

    “姑母，她現在在哪裏？麻煩姑母帶我去見她！我要見她！”杜鴻宇手心裏突然冷汗涔涔，瞬間感覺心口像有什麽填著，壓著，箍著，緊緊地連氣也不能吐，腦袋裏也有什麽東西爆裂了，碎斷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