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月下昏黃燈如晝 十七章 梅子林中有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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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風吹拂,裙擺慢搖。李知宇細細品味少女話語,無奈還是沒有頭緒,隻得看著少女說道:“隻要是惹你不開心的,我是絕不會做。”李知宇抬起頭來,晶亮的眸子瞧著少女,略有羞澀。二人默默。周圍名宿見到此番情景,追憶,緬懷皆有之。遙想當年年少時,也曾青衣白雪,花前月下觀雨嗅李,水流舟中采蓮摸魚。

    此刻,小雨又淅瀝而來,外圍人群或漸漸散去,或成群往這梅子林中走來,來看看這些道德文章,來聽聽這文人風骨。

    李知宇被這冷雨一淋,心中躁動漸少,複歸原態。少女抬眸相視,二人齊步退後。李知宇緊握著那一方手帕終是沒用,少女亦不責怪,二人走到了劉負卿等人前麵。張海舉看著二人齊步而來,心中好生羨慕,尤其是那叫李知宇的小子居然還拿著晴柔那一方手帕,心中很是不爽。

    “李兄弟,方才一席話儒家法家皆有之,以後你來到壽春,我兩人一定要好生探討,彼此切磋,於我兩人具有進益。”張海舉笑著開口,轉而又對趙晴柔溫聲道:“晴柔,你出來時日已久,這幾月不回,叔父他們甚是思念。我出來之時,叔父還叮囑我若見到你讓你早些回去,勿要貪玩。”張海舉說完話語,又轉頭瞧了瞧李知宇。趙晴柔輕哼一聲,卻是不語,一雙晶亮的眸子隻是瞧著李知宇。

    許久,少女才輕聲道:“你希望我走嗎?”李知宇聽得趙晴柔這話語,好生矛盾。若說希望,自是虛假;可若說留下,那自己又是何等身份,又如何能強留趙晴柔。何況,在趙樹理離去後,李知宇日夜煎熬,心中自是知曉這相思之苦,又如何能說這留字。

    李知宇勉強一笑,說道:“趙姑娘,你我相見之日尚長,何況我遲早也要去壽春遊曆一番以漲學問,到時再去府中拜訪卻也不遲。”二人一問一答,老仆與劉負卿具是輕聲一歎。

    少年情意,最是懵懂,一如青梅,酸甜皆有。

    趙晴柔聽得李知宇所說話語,心中略覺迷茫。自己與這少年認識時日不多,可為何離去之時心中居然生出離別之感。以往每次出門遊曆,都是一馬渡江,說走就走,為何現在卻有些不舍。

    趙晴柔越想越是煩躁,呼哨一聲,天空有鷹隼清鳴。那隻神駿的鷹隼盤旋而下,站在了少女的肩上,遠處馬蹄漸響,有美人馬快步踏來。少女手扶鞍轡,躍上馬去,伸下手來,說道:“這一次,卻不要你追我的美人。”李知宇不解其意,隻是看著少女伸下手來,那雙晶亮的眸子微有希冀。李知宇低下頭來,輕輕抓住少女五指,少女臉色緋紅的抓住李知宇手腕,輕催馬韁,駿馬奔騰而起,快如長風。李知宇半掛在這馬鞍上,進退不得,隻覺那風刮的臉生疼。

    這匹“美人”馬本是千裏良駒,奔若雷電,快若疾風。那時趙恒通進入北國作戰,在野外偶然發現這匹駿馬,苦追了三天三夜這才補獲。不過這馬野性頗重,馴馬的馬夫拿它毫無辦法。趙恒通無奈之下隻得親自馴馬,這才懾服了這匹千裏良駒。又由於女兒對這馬喜歡的緊,甚至給它取名叫“美人”,趙恒通這才將駿馬贈予女兒。一則怕她遇到危險,這馬腳力上佳,縱是不敵,至少能為女兒逃跑贏得時間。二則這駿馬除了自己誰都騎不得,可女兒騎上馬背,“美人”不僅不馬嘶長鳴,反而對女兒親昵萬分,異常乖巧,趙恒通這才尋得巧匠重新打了一副鞍轡,好讓女兒乘坐。

    二人騎在這美人馬上,絕塵而去。周圍名宿大儒站起身來,笑看著漸行漸遠的美人馬,眼中略有羨慕。遙想自己年少時,雖讀的詩書百卷,卻獨獨少了這馬踏雲泥,筋骨隨風。

    忽然間,徐文若猛的一拍腦袋,這才想到自己還未詢問尚書大人居住之地,一肚子的話語還沒詢問,這少年卻已然縱馬而去,卻該如何詢問。

    “你這李老頭,該秉節的時候不秉節,如今這少年已然乘馬而去,我們又該如何去尋找尚書大人。”徐文若臉色微怒,對著李秉節大聲呼道。李秉節聽的徐老頭吹胡子瞪眼,心中也有怒氣,二人又有重燃戰火之勢。本來二人政見就不相同,此刻還未尋得尚書大人,心中又如何不怒。四周諸多大儒見此,心中也是哭笑不得,論輩分資曆、學識才華、文章桃李、這李秉節與徐文若高出此中人等太多,眾人都是不好勸阻,隻能搖頭苦笑。

    那老仆見著小姐騎著這美人馬奔騰而去,欲往追尋,可這馬腳力上佳,縱是他功力卓絕,較之這美人馬卻也略有遜色。當下隻見得這美人馬疏忽便已不見,卻又無可奈何。劉負卿見著李知宇二人漸漸行遠,微微笑道:“這姑娘雖然甚為無禮,但知宇性格太過內斂,和這小姑娘在一起卻是相得益彰,二人正好。”仇如海撇了劉負卿一眼,卻是沒有言語,隻是心中歎息。如若當初你肯踏出那一步,也不會縛在這隴海郡十餘年。

    張海舉呆呆看著趙晴柔騎馬遠去的地方,靜默不語。

    過不多時,李秉節沉聲道:“諸位,今年梅林一聚老夫感慨良多,此刻心中略有所得。老夫要回去好生鑽研一番,恕老夫無禮先退。”李秉節說完對眾人一拜,躬身而去。眾人見的李秉節已然離去,這梅子林中最為德高望重的二人已去其一,有不少人隨之散去。

    約莫小半時辰,梅子林中人群十去七八,暮色已然昏沉。徐文若沉思良久這才站起身來,看了看周圍的暮色已然深沉,笑道:“老夫今日又做了回學生。”老頭樂嗬嗬的瞧了眾人一眼,若有所思的走出了梅子林。

    此刻,黃昏已沉,暮色已然籠罩在了這梅子林中,除了少許商販此刻收拾貨物商品,人群十已去九。劉負卿看著身邊年輕公子哥依舊不走不進,似乎想要跟隨幾人一起,說道:“你這書生似乎是叫張海舉。”張海舉輕嗯一聲,並不抬頭,似沉思狀。老仆見的張海舉如此態度,與平時大不為一,心中了然。

    張素德與趙恒通同朝為官,二人一文一武,除卻少數功勳元老,二人權勢已然赫赫。但這一文一武卻不似其他文武。其他文武官員不說涇渭分明,雖然有理有節,但互相打壓彈劾之事明裏不至於,暗中捅兩刀卻是尋常事。可張素德和趙恒通二人時常討論文學詩章,雖不說互引為知己,但二人關係卻也不差。

    後來隨著兩個小輩出生,亦時常有登門拜訪之舉。二人雖不明言,可縱觀大楚能符合此條件的除了彼此卻也並無其他人。故而張海舉每每登門拜訪,趙恒通亦是極為歡喜,又見張海舉年紀輕輕學識文采已然不遜那些而立之年的進士秀才,對這年輕人頗為欣賞。至少,有張海舉在,趙晴柔耳濡目染之下,雖不說頗識詩書禮儀,也可略懂一二,不至於荒廢學業。可如今半路又出現了一個學識才華不遜於張海舉的李知宇,張海舉心中壓力可想而之。

    張海舉獨自行進,偶爾與同行三人搭話,大多時間卻是默默。李知宇隻與趙晴柔一路催馬狂奔,二人直走的天光大暗才止住了駿馬。李知宇看著這寂寂黑夜,心中略覺害怕。以往不說居住之地富麗堂皇,可至少還有那一間草廬可以安身,可這荒郊野外,不說人,好像連鬼也見不得。

    趙晴柔止住駿馬,緩緩伸了個懶腰,瞧了瞧一旁不言不語的李知宇,心中想到,這家夥張口閉口子曰君子,而今落的這荒郊野外,卻去哪去尋找你的詩書禮儀,想到此處,張晴柔喜從中來,笑魘如花。李知宇轉頭看著獨自歡笑的少女,心中極為不解。趙晴柔以為這黑夜沉沉,白天又下過雨,晚上更是昏暗,自己不論哭笑,隻要不出聲李知宇卻是瞧不見的。可她不知李知宇自從喝了那青衣老儒的大半壺酒,眼力耳力具是提升許多,較之以往,自是不同。

    “笑什麽?”李知宇突然問道,少女聞言一怔。自己獨自歡笑又不曾發聲,這李知宇卻是如何知道。何況二人距離相隔十餘寸,心中微覺古怪。

    “你居然敢偷看本姑娘,所學詩書此刻又到哪去了。殊不聞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言,非禮勿聽嗎?”李知宇聽得趙晴柔這番話語,卻又無可辯駁,自己往常所學所思都是緣人情而作禮,依人性而作儀。所思所學除卻儒家精益,雖然法道諸家也頗有心得,但教之儒家確是頗為不足。李知宇心中沉思,又聽得趙晴柔這麽一問,書生呆氣發作,居然開始仔細辨駁三者關係。

    趙晴柔見少年久久不答,心中微怒,回頭望著少年,無奈黑夜昏沉,趙晴柔隻依稀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李知宇思索良久,毫無眉目,這才轉頭看著趙晴柔。雖然靜夜沉沉,不過少女眉目,李知宇心中想到,如此就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