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月下昏黃燈如晝 第十六章 五不節

字數:4126   加入書籤

A+A-




    李知宇看著眾人都轉身瞧著自己,不管是先前輕視者,還是那李秉節徐文若所視目光具是激動,還哪有先前自負文章詩書的輕視。

    相傳前朝有位風流名士每遇誌向相同之輩,便做青眼以示人;如若是厭惡之人,便做白眼以待人。而如今諸多名宿不說做青眼相加狀,至少也已無白眼。

    李知宇瞧著眾人情緒還未平息,自己站於眾人中間,卻不知該如何進退,少年心中好生為難。劉負卿瞧著李知宇侃侃而談,心中也微微自傲,這不愧是趙樹理這王八的徒弟。可這張尚書,他雖略有耳聞,卻也並不清楚太多,隻是知道張行儉張尚書原是前朝肱骨之臣,孝宗皇帝引以為左膀右臂,每遇不決難定之事必呼左右:行儉何在?時人譽之為:天子腳下坐明堂,尚書手中出棟梁。如若把這一對君臣放在一起,那就既是明君吏治之強,又有朝野綱紀之本。彼時大楚北可抵三部,南可禦吳越。可後來孝宗皇帝崩,當今聖上繼位,重啟保守派,黃瑜瑾深得聖上寵幸,南用聯姻以和吳越,北麵稱臣而事草原,一到如今。

    仇如海聽的“張尚書”三字,回想過往,神色頗為唏噓。當初他以舊式環首刀改進為橫刀,身帶圖紙三份。去壽春城中第一個拜謁的就是人稱賢相的張行儉。可惜此時張行儉備受冷落,會麵不得。後來百匠進寶於當今聖上,仇如海見朝堂已然落於黃瑜瑾之手,留下圖紙一張而去。此刻見得這李秉節與徐文若言張尚書,心中隻覺可惜。若當初張尚書不被罷免,自己今日也大不相同。

    四周人群具有心事,卻都不好言語,隻是沉寂。趙晴柔見的眾人具是無言,走到了梅子林中,看了看麵前少年輕聲道:“李知宇,你還是知道點嘛!”少女語氣略顯俏皮,又站在李知宇身前,二人所隔不到一寸,縷縷幽香飄入鼻中,李知宇白淨的臉上盡是緋紅。紅著臉瞧了瞧眼前少女,說道:“我確是知道一點的。”

    李知宇言語吞吐,瞧著麵前少女,心跳愈急。見她不再開口,想起先前她不知為何惱怒自己,本想開口詢問又怕惹得她再次生氣不理自己,那卻是不好。

    李知宇想到此處,雖有千言萬語欲吐之為快,可又瞻前顧後,柔腸百轉而千會,終是無語凝噎。趙晴柔隻是瞧著李知宇白衣上點點泥斑,又拿出那個手帕,說道:“給你!”少女神情嬌羞,低頭拿著那一方香帕。李知宇臉色羞紅,低頭順目。

    李知宇本欲伸手取過這一方手帕,可這麽多人站在此地,若是接了過來,又怕惹得眾人誤會。可若是不接過這方手帕,那惹得她生氣卻更為不值。李知宇心中喃喃,沉思良久才鼓起勇氣伸手接過這一方手帕,輕輕握住,依舊不用。

    趙晴柔待得手中無物這才抬起頭來,瞧著少年依舊拿著手帕不用,甚為不解。少女輕聲道:“你卻為何不用?”李知宇臉色羞紅,不好回答,過了許久才斷斷續續的說道:“這是....你送......的,我.....舍不得。”少年話語說道後麵,已是輕不可聞。趙晴柔這才知道為何先前李知宇隻是握著這一方手帕而不用的緣由,嘟囔道:“你這個書呆子。”張海舉見二人如此親昵,趙晴柔甚至以貼身之物相贈,心中好生嫉妒,但又無可奈何。

    情之一字,由淺入深難,由得到舍更是難上加難。

    張海舉出身名門,父親又隱隱是天下士子之首,所學詩書具是優良。君子德行操守一脈相承。雖見得二人親昵,卻也隻是惱怒,並無排擠之意。依照李知宇方才所說,觀其才學,過得六七年,李知宇必定會在大楚文人士子中展露頭腳,到時若李知宇果真堪用,自己一定會在父親身邊進言,好讓這少年一展才學。

    老仆站在一旁並不言語,隻道小姐情竇初開,不了解人情世故才至於此,假以時日也就忘了。

    過不多時,李秉節徐文若二人才終於反應過來,見的李知宇趙晴柔二人如此親昵,又不好打擾。可二人一直這麽呆立相望,滿腹話語欲待詢問,著實兩難。李秉節本是耿直性子,看對麵的徐文若隻是尷尬的瞧著二人並不開口,輕咳兩聲,問道:“敢問小哥師承何人。”

    李知宇隻是呆呆握著趙晴柔這方手帕,心中正百轉千回,苦思該如何言語,既不惹得趙晴柔生氣,又可以化解此刻尷尬。饒是他讀的詩書百章,可聖人書中也沒有教人談情說愛之言語。

    李知宇自顧沉思,對李秉節的問話自是恍然未察。李秉節無奈一笑,這少男少女情竇初開,本是最為美好之時。可自己如今卻不得不打擾,隻覺罪過,但這話還是要問的。李秉節走到李知宇身前,細細瞧了瞧兩人,輕咳兩聲,李知宇趙晴柔這才發覺,兩人神色具是窘迫。

    “小兄弟,卻不知你師承何人。敢問尊師名諱,現居何地?”李秉節一連問了許多,李知宇略微正色,轉過身來說道:“晚輩文學詩詞學於學堂教書先生,至於先生從不提起自己名姓,晚輩卻是不知。晚輩隻知先生自號“五不節”,平素卻是以“不節”先生相稱。先生歸隱之處,晚輩不得先生允許,自也不敢透露絲毫。”李秉節聽得話語,略微沉吟半晌,過不多時喜道:“文若兄,這少年師父正是尚書大人張行儉。”

    李知宇撓了撓頭,心中不解,自己隻是言先生“五不節”如何就能推斷先生是前朝尚書大人張行儉。

    徐文若看著少年撓頭思索,笑道:“小兄弟卻是不知。昔者尚書大人開府變法時,由於法令繁多,諸多法令不易統計。於是尚書大人自嘲自己所頒法令有五不節,其一為:不節財。其二為:不節功。其三為:不節色。其四為:不節法。其五為:不節吏。”李知宇聽得這五不節,心中直犯嘀咕。這“五不節”倒是知道了,可這“五不節”的意思卻毫無頭緒,李知宇無奈苦笑。

    徐文若見著少年還是不解,一時語塞,隻道你這少年跟隨尚書大人學得多年,居然連尚書大人“五不節”都不清楚,這尚書大人難道連自己為政最輝煌的一筆都不曾說過。

    李秉節哈哈一笑,見著少年疑惑低吟,許是尚書大人不曾言說,畢竟這“不節色”卻是不大光明。周圍年紀已到中老年的士子大儒聽得徐文若說道這五不節,一個個表情略顯忸怩。

    趙晴柔側過身體,看了看周圍眾多學富五車之輩具是呈忸怩之態,心下略有好奇。一個個都是黃土埋了半截的老朽,這卻如何做這兒女忸怩之態。況且這“五不節”雖然偶爾聽得父親談起,但對於其中具體條文內容父親卻是一直支支吾吾,從不正麵作答,此刻聽人談起,更是好奇。趙晴柔開口道:“敢問先生,何為五不節。”

    李秉節老臉一紅,沉默良久,卻不言語。一個同樣著青衣的老儒喊道:“你這秉節,卻是不節。”周圍士子聽得此言,具是大笑。想這李秉節年青力壯之時,卻是最喜尚書大人這條“不節色”。

    李秉節見眾人具是大笑,支吾良久這才紅著老臉答道:“尚書大人這“五不節”乃是“不節財”“不節功”“不節色”“不節法”“不節吏”你們先前也已聽得,這具體條文大意........老夫。”李秉節支支吾吾,實在不好言語,畢竟他深的儒家精益之學,這聖人亦曾有言“天行健, 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之以厚德載物。”此刻說這五不節,卻為聖人不齒了。

    沉思良久,李秉節才清了清嗓子,正聲道:“不節財,乃是朝廷大張行錢之典,貨通南北,利往大楚,講富者許以厚葬之禮,分流天下;不節功,乃是軍士上陣殺敵必有功爵,激勵士氣,則將士自有爭心,有爭心方能上陣立功,百死不悔;不節法,乃是以法為據,違者必罰,功者必賞,功過分明;不節吏,乃是朝廷根據富賈所出錢糧,許以官職,不過最高不會超過六品。”老頭說到這微微一頓,又道:“不節色,卻是,是朝廷開設的消金窟,青樓煙花巷陌受官府保護,意在鼓勵富賈官吏鬥酒消金,官府從中抽取重稅,以補南北邊防。這一項雖然飽受詬病,可卻實實在在為國庫節省了三成開支。”李秉節紅著老臉說完了最後一項“不節色”,看了看李知宇。

    李知宇輕嗯一聲,由於一直與趙樹理尋山傍水而居,對這“不節色”卻是不大了解。趙晴柔卻是不然,本是貴胄之後,居於壽春城中,這消金場所自是見過,咿呀軟語,迷人心魄,看李知宇輕嗯一聲,少女輕啐一口。

    少女輕整長裙,見李知宇還在獨自思索這,心中甚為不喜,揪了揪李知宇耳朵說道:“你若敢不節色,本姑娘卻不饒你。”李知宇微微一愣,看著趙晴柔此刻又變得蠻橫霸道,無奈苦笑。

    周圍諸多大儒民宿微微一笑,這一對青年男女卻也般配。

    “昔聞蘭蕙月,獨是桃李連。春心儻未寫,為君照情筵。”(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