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月下昏黃燈如晝 第二十五章 何以修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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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說那老道回到偏殿中,又獨自對著牆壁沉思打坐,聲息具無。溫知良既望得月色半隱半攏,心有疑惑而不解。依照黃曆而言,今日雖不是大吉大利之日,卻也不是妖魅鬼怪既出之時,天光有變,人道無常故無定律可言,若是往常時分,天色一致,月白風清,鬼魅定是不出。可今日月色半攏,雖無大礙,但溫知良總覺不妥。細思冥想得一個時辰,又跑到了那偏殿之中。白衣老道一如既往的打坐修丹,並無不妥,可細細看過四周陳設,卻獨獨少了一支----蠟燭。

    溫知良心中忐忑,想要開口詢問這老道,話語到喉如何能吐。修道十餘年,除了最初剛入道觀時叫了聲師父,直倒師徒二人視而不見,其中曲折豈是一言能盡。那自己現在又以何等身份詢問,徒弟?想到徒弟二字時,溫知良隻覺好笑,居然情不自禁的笑出聲來,笑著笑著眼中微有濕潤。

    老道依舊沉聲不語,恍若未聞,閉目沉思。溫知良待得許久,見老道神色並無異常,這才遲疑的走出了大殿。

    出得偏殿大門,看著自己房中透出的縷縷光亮,溫知良心中稍安,卻不推門而入,隻是站在屋外呆呆看著屋中透出的光亮。

    囚室中,李知宇二人昏昏沉睡,臉上掛著微微笑意。窗外,有清風微微,吹走不少炎熱。在這南方邊域雖不至使得天氣忽轉陰涼,卻也能帶走不少署氣。

    溫知良在自己房外站得許久,待得月色東沉,依舊渾無睡意。雖然練武修道已經頗有造詣,可與那不休不眠,坐的百年成金丹的道門真人相比自是遠遠不及,難望項背。可今日睡意全無,隻能望著天上明月發呆。

    溫知良望著那輪明月被雲所隱隨即又破雲而出,輕輕捏了捏拳頭,想起自己往日功名沉於黃土,往日光華泯於眾人,溫知良心中愈發不能沉靜。腳步輕點,漸隱夜色。

    “寸草微微,可結成片,片滿於原,待得此時,卻是天火難以燒其莖,土片難以掩其葉。”溫知良說道。

    “人世浮華,歲月蹉跎,我溫知良自從回到這落鶩觀,而今業已十年。十年彈指,十年滄桑。這十年,我溫知良道行不知是進還是退了。”溫知良又開口說道,隻是語中多些了緬懷哀歎。身形不止,依舊往前而奔,過得片刻,已然奔出十餘裏。溫知良氣息微滯,額頭有少許汗水。輕聲呼氣一口,休息片刻,瞧著四周景物,卻發現自己不覺間來到了關押李知宇的那間密室外。

    溫知良看著眼前這熟悉風景,眼中哀歎悲傷皆有之。他腳步停頓,眼中似有掙紮之色。他欲言又止,身體向後倒退,可終究還是又回到了原地。

    溫知良低聲說道:“風景依如故!”

    溫知良掙紮片刻,終究還是走進了這間囚室。囚室深幽,自有寒意,在這夏日初熱時節也恰到好處,相較於外麵悶熱,倒讓人舒適些許。溫知良行得丈餘,咧嘴笑了笑。瞧了瞧周圍光景,心中淒然。

    想當初,狼狽萬分攜手入觀,而今形單影隻作了真人。溫知良輕撫窗扉,眼神迷離。且看且走,不覺間到了關押李知宇二人的囚室房門外,睜眼看了看周圍光景,由於天色不甚明朗,周圍所視自是漆黑模糊,又身處囚室之中,光亮難透,自是更為昏暗。

    溫知良腳步微踏,瞧了瞧李知宇二人,又看了看吃剩的飯水湯罐,聽二人鼻息均勻,呼吸勻稱,略有疑惑。二人年紀不過十二三歲,雖說正是精力旺盛之時,所行所做具是不覺疲憊,縱算偶有疲憊之感,休息片刻便生龍活虎,恍若未覺。可二人在深坑中一日不得進退,又加之二人一日不曾得飯水充饑解渴,就算此刻食得飯水,也不該是呼吸均勻,氣息勻稱模樣。

    溫知良有些疑惑,可二人昏睡沉沉,自己若是打攪旁生枝節,給了那智慧和尚把柄,也是不妥。溫知良思得片刻,走出房門,屋內如初。

    次日清晨,李知宇早早便已醒來,稍微鬆動了一下筋骨,雖然四肢尚有酸疼之感,但每每行走,丹田氣海循環往複,隱隱可呈周天之數,精力頗為充沛。李知宇不習武道,心中自是不解,隻以為是那老道救自己時,梳理經脈所致,卻無需擔心太多。看了看囚室四周,趙晴柔此刻還在沉睡,偶有微細的陽光滲透進來,灑在囚室四壁,投下點點光駁。

    李知宇正欲叫醒那沉睡的章雲暉,以詢問四周風土人情,對這落鶩村稍稍了解,四周村民為何對道觀的道士且懼且敬,那喚做鵬程的漢子為何會說道士是神仙。四周村民又何以狂熱無主卻有獨獨敬仰這道士。可抬頭尋找章雲暉身影,他卻不知何時出了門去。

    李知宇心中鬱悶難當,來此間也已有三日有餘,但對此間各項事務既然毫無頭緒,這讓少年很是煩惱。

    以往先生所授經文詩書,盡是書中道理,雖然對學問增長大有裨益,可對生活閱曆依舊茫然。回味以往所讀詩書,李知宇心中隻想到:“自古聖賢盡貧賤,何況我輩如浮萍。”李知宇這麽一想,心中又釋然許多,一個人獨自歡喜。

    “哎呦,本姑娘這身體酸疼的緊。那白衣小子,快給本姑娘捶捶肩腿,活絡筋骨。”趙晴柔俏皮的說道,瞧了瞧臉上掛著淡淡笑意的李知宇。

    李知宇聞言,笑答道:“推按桑拿等諸般手法在下卻是不知,若姑娘真要活絡筋骨,不妨找個老郎中來,這是最好。”

    趙晴柔聞言一笑,回想二人從出梅屏縣便一路無阻,雖偶有挫折,但大多不過是遇山溪澗深,雖於前行頗為不易,可二人一路相互幫扶,卻也無礙。隻是偶爾遇到些長衫沾水,衣服被山石樹木刮破等諸般問題,至於性命之憂卻是極少。此時所曆,於二人而言倒是第一次。

    二人嬉笑良久,待日透窗扉,條條斜影灑在室內,二人才知日頭已高。外麵,有悉索聲細微傳來,李知宇二人轉過頭去,看開門之人麵目,隻覺熟悉。

    “昨夜月色已深,二人想必卻不知道貧道麵貌麵目。貧道是此間人士,來此多年,有個俗家姓名喚做章雲暉,二位衣食起居盡是由小道負責,二位若有吩咐,隻管提出。”章雲暉說完話語,又瞧了瞧李知宇二人麵目相貌。心中暗道,這兩人卻是一副好相貌,男的眉目清秀,語氣溫婉;女的容顏姣好,身材窈窕,眉目具有靈氣,又哪像那山海異聞錄、搜神見鬼聞裏麵記錄的神鬼妖怪。章雲暉沉吟片刻,又想起昨日那個老道言語,心底存疑,又不好詢問李知宇,隻能站在一旁靜默誦經。

    過得稍許時刻,趙晴柔腹中饑餓,吵鬧著讓章雲暉去取來飯食充饑。章雲暉受不了趙晴柔這大呼小叫,隻得走出房門去料理飯食。

    且說那淨香寺,智慧和尚一夜未眠。既擔心那溫知良擅自處理李知宇二人大張道門威風,又怕那道士真的當著村中眾多村民麵前焚化二人,更顯光彩,智慧長老好生無奈。前思後想不得其解,就一直望著那明月生愁,臉上皺紋這一夜都多了不少。

    慧覺站在屋中也是一夜未眠。自從昨晚見得溫知良踏蓮而出,周圍隱有仙女撒花,氣象成虹之時心中就微覺不妙。自家師父伎倆別人不知,可自己卻是清楚,什麽佛語囈然,法座蓮花不過雜耍手段,也就唬唬那些村民賺些香火餘資,可那溫知良身法手段卻讓慧覺摸不了底。

    倘若那溫知良也是如師父一般耍些把戲伎倆那自是無礙,大不了自己搞得更為璀璨奪目就好。世人本愚,皆愛炫目之色,襯輝之物,而這落鶩村身為軍陣之中就算出了人命大案,隻要不是通敵之大罪,縣官老爺又哪有心思管這些。況且,這邊境屯軍之所,若不是郡守大人威德深重,這縣官老爺恐怕早就告老還鄉或是另辟蹊徑調到溫柔江南去了。我可聽說,那江南的小娘子嫩的滴水,慧覺和尚思到此處,口水直咽。

    屋外,有人輕輕敲門,慧覺自思自沉,故而不知其音。等到那人不耐走入房中咳嗽一聲,慧覺這才回過了神來,看著麵前的智慧和尚。

    “慧覺,本座敲門已久,你卻如何不加理會。”智慧和尚語氣微帶嚴厲。慧覺眸子一轉,瞧了瞧左右,見並無行人,忙過去關緊房門,這才又找了把椅子坐在了智慧和尚下手。

    “師父不知,弟子昨日苦思對策一晚,入思已深,故師父敲門弟子才後知後覺,師父見罪。”慧覺輕聲回道,依舊低頭鎖眉,似苦思狀。

    智慧見此,微微頷首,笑道:“那你可思得良策。”

    慧覺並不答話,過了小會才問道:“師父道行高深,日觀佛法千萬,晝聽菩薩講經說法,師父高德,定有稱讚之處,又何須聽弟子愚言。”慧覺說完,又轉頭瞧了瞧老僧。

    老僧聽的此話心中暗怒,可又不好反駁。畢竟自己佛學精湛,慈悲本色卻如何能動怒生嗔,隻得耐著性子道:“我徒,世間眾生具為平等,昔者佛祖割肉喂鷹,何等慈悲。今日我等佛門中人又豈能容得溫知良殘害無辜,送了這一對年輕人姓命,實屬罪過。”和尚雙手合十,眼含慈悲。

    慧覺聽得智慧和尚這話語,心中隻覺好笑,自從智慧和尚來到此處,雖則偶有精妙說法之處,但多時不過是快念經書,口齒含糊不清,以做菩薩顯靈之狀迷惑眾人。眾多村民難通外界人煙,故而不知那些名山古刹高僧講經說法。還以為天地下的和尚都如智慧和尚一樣,開口菩薩,閉口阿彌陀佛。

    慧覺想得片刻,將智慧老和尚到此間所有行徑盡數梳理一遍,細思其中精妙之處,以待有朝一日待得智慧和尚坐化,自己卻好接班。

    “這為人處事自當圓滑有方,處理外事亦需剛馳有度。夾以奇技炫目之彩,蠱惑人心,令其得而不得,念而不念,則待我積威深重,則俗可成神,僧可化佛。”慧覺喃喃自語。

    智慧和尚等得多時,見慧覺隻是自語喃喃,毫無對策,站起身來,使勁的敲了敲慧覺的大光頭。慧覺吃痛,抬起頭來看著師父,眼中不解。

    “對策!”智慧和尚語氣略微沉重又帶有絲絲惱怒。

    “師父,可還記得十年之前這淨香寺寺名由來。”慧覺笑言道,老和尚猛的一拍腦袋,那光頭咚的一聲大響。慧覺眉開眼笑,正等著師父誇讚。可智慧老和尚顫巍巍的走過身來,又是一巴掌拍在了慧覺頭上。慧覺目有不解。

    “師父教你悟一禪”

    “敢問師父,什麽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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