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月下昏黃燈如晝 第六十一章 強中更有強中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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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寬亮眯著眼睛,看著陽光投下的點點斑駁,他仰頭而息,似乎在細瞧金色陽光的縷縷成線,又似乎在打量著桌上放著的那一柄細長長刀。

    他屏息片刻,身上真氣激蕩,鼓脹著長袍如有風動,獵獵作響。漢子自顧一笑,站起身來,取下長刀,右手輕抖,縷縷寒光迸射而出,在居室之間也灑下了片片銀暉。他手撫刀刃,嘴角拉起了一個弧度。

    “除妖!”

    長老翹首企盼,一夜未眠。睜著微紅的眼睛望眼欲穿似的瞧著打開的屋門,他既有期待,又有猶豫。

    還有一些閑散無事的村民聽南袁要入林除妖,一展神仙風采,個個不請自來,也早早來到屋門之外,眼露渴望。

    南袁,是沒聽過,可除妖這等壯舉,試問當今天下能有幾人!

    更有一些年幼孩童被自家大人以增長見識的幌子,強行抱出了屋門,一起來這看神仙風采。

    漢子手扶門閂,看著眼前這幅有些滑稽,又有些溫馨的場景,他有些哭笑不得,這唱的是哪出戲啊。霸王別姬,還是易水送別一去不返啊。

    張許朗聲道:“今日承蒙諸位重托,受諸位之請。我張許一定竭盡全力,除魔衛道,還世間一片晴空朗朗。”

    張許氣貫肺腑,此刻蓄力而為,轟隆似九天疾雷,於眾人耳中震動炸響開來。

    人群中有幾個婦人聞之,一個個掩麵捂嘴,與張許等人的莊重嚴肅,有些格格不入。

    開山猿眼前一亮。瞧著意氣風發,大有指點江山之勢的張許,他哈哈大笑,又古怪瞧過眾人一周,漢子本就嬉皮笑臉的情性更是展露無疑,他笑的臉皮抽搐,手中長刀呼呼作響。

    張許臉色通紅,垂下頭來,有些無奈。江燕容恍若未覺,神色依舊,看過一眾同門師兄弟一圈,反而極為得意高興。

    原來本是輕裝簡從的張許一行,此刻不僅束發戴甲有如軍中軍士,更是到了全副武裝的境地。除了口鼻麵貌露出,其他地方都貼著不知是三歲孩童還是哪個醉酒漢子的信筆塗鴉。凝目望去,一個個身上少說也有十來條符篆,在陽光照射之下,不知他們是要除妖啊,還是自己就是妖怪。

    更讓開山猿忍俊不禁的還在後麵。劉巍挺穩重一個漢子居然滿身都畫著符篆雲紋,衣袖擺合之間,大袖飄搖,仙氣隱隱,長紗垂地,好似宮裝婦人。

    開山猿抹嘴偷笑,一手扶著那柄長刀,一手摩挲著腰間別著的酒壺,稍稍端正。

    劉巍伸著粗長手臂,抹了抹臉頰,臉上有著幾朵紅暈。

    袁寬亮稍稍側目,輕咳兩聲,他掩飾住笑意,輕聲說道:“此番入林,一為除妖;二為求己。諸位不要隻顧一拚高下,寸土必爭,隻管誅戮妖孽。更要查漏補缺,在生死之間砥礪德行道理,為他日修為增益打下底子。”漢子說的有些正經,可隨後他上翹的嘴角就露出馬腳。

    長老無奈扶額。可又不得不聽。好不容易等到眾人客套送行完畢,他躬身行禮,當先而行。直走到金烏局中,腹中饑餒,長老與馬叔等一行人才止步告別。

    袁寬亮雙手叉住粗壯腰肢,一雙晶亮眸子盯著此刻混在人群中的黑子,他咧嘴一笑。

    “喂喂喂!你!你走什麽呀?”漢子大呼小叫。

    黑子聽著這尊大神呼喊自己,心中隻道不妙。他提肩墜肘,膝蓋蘊力。腳底抹油,就要溜走。還不待離開十丈距離,恢複懶散姿態的漢子靜靜站在他身前,笑著問他,要到哪去?

    黑子假裝視而不見,繞過漢子,疾奔而逃。連長老大聲嗬斥呼喊,此刻也被他拋在了腦後。

    袁寬亮嘴角含笑,摸了把腰間早被他摩挲的光亮酒壺。他一步踏出,周身真氣環繞,罡風凜凜。不待黑子自作聰明的奔走離開,左手已經放在了黑子肩背之上。一點下,正好按在他耳門穴上,黑子頓覺頭暈眼黑,幾欲傾倒。

    袁寬亮輕聲一笑,右手柔勁輕吐,往後輕輕一帶,黑子不由自主轉過身來,身體不受控製的徑直前行,又走到了原位。更因袁寬亮那一指點點穴,黑子頭暈眼黑,四處亂躥,不僅沒有如他所想的往出口而行,反而離出口愈遠。等到他恢複如常之時,麵前多了張滿是笑意的臉龐。

    黑子沮喪懊惱,可憐兮兮的望著停步的長老一行,尤其是在馬叔身上停留片刻。馬叔無奈擺手,終究遠去。長老撫須說道:“黑子,好生帶路。等到袁大俠並張大俠一行清除妖孽,老夫為你們接風洗塵。”

    老頭說完,念念不舍。望著漢子躬身一拜,頓步而望。

    張許嘿嘿冷笑,轉頭直走。洛雨並江燕容等一行尾隨其後而來,對欲哭無淚的漢子毫不理會。此刻停在原地的除了好整以暇的開山猿,就隻有欲哭無淚的漢子。

    “走吧,走吧!你可是向導,怎麽能壓陣後走。”袁寬亮輕聲一笑,不等黑子反抗言語,一把提著黑子狂奔而行。

    且說依舊躺在宅院中呼呼大睡的金天佑,經過這一天一夜休息。此刻終於睜著朦朧睡眼醒了過來。

    “你這老東西,還挺不好對付。三十年前,聽了那小家夥的話,射了我三箭,不僅險些讓我神魂俱散,更是讓那頭狐狸白白吞了我八百年的修為。一來二去,老子囚在你這肉體凡胎之中日月拾人牙慧,她到好,不僅修為大漲,更是獨享了老道士悟道之時留下的仙人氣運。還被白首翁默認為幽林之中的群妖之首,這筆賬,我還是要找你算啊!”有和金天佑截然不同得聲音在他嘴中說出。金天佑神色痛苦,他抱著花白頭顱滿麵猙獰。

    “掙紮?老子若不是被你那三箭凝滯了氣機,如今是誰在幽林之中稱王占山,那還真說不定。”漢子一板一眼,幾乎從牙縫之間擠出。

    金天佑抱頭疾躥,他死死抓著頭上花白的頭發,對著四周屋門猛然撞下,腦袋上滲出縷縷紅線。

    “放過我吧!你折磨了我三十年!”老人嗚咽喊道。但他神情滿是扭曲。

    那聲音並不回答,隻有一陣黑色光亮陡然從金天佑身上迸發而出,再無下文。

    長老一行送走袁寬亮一行,回到了屋中。瞧著左右無人,老人有些不明究竟。

    “長老,這......”馬叔驚訝問道。

    長老撫須不言,疑惑看過四周,他久久低沉無語。等到馬叔再次問詢時,老人才揮了揮手,遮擋住臉上的疲憊,吩咐人手四處排查。

    幽林之中,茂密枝葉垂地,幾乎壓界。故而四周較之外界,自然少透光亮。

    經過幾日的調理,少年與少女驚慌已經平定許多。每日除了在溫暖的榕樹洞中冥思苦想這叫做張遇初的讀書人,就是喝著那些剛剛觸及化形門檻的小妖送來的天地之間較為珍奇的花露。以及幽林之中長著的那些珍奇物事,少年不僅恢複了身體,更是可以緩緩吐呐眉心那團濃鬱紫氣,雖不明所以。但四肢較之以往有力飄逸許多,每次來回走路,少女都會驚呼道:“李知宇,你走的如此愜意瀟灑,險道快行,居然一點都沒有要跌倒的跡象,這是怎麽回事?”

    少女驚奇的大呼小叫,滿臉不信。少年無奈摸頭,他也不明所以。

    饒是修為高深,隱隱是此間霸主的雪白大狐也會常常蹲在少年身旁,閉目凝丹。

    狐狸那時性致不高,每天隻是想著張遇初,哪有功夫吐納靈氣修為。後來少年偶有幾次不經意的伏在它身上安慰它時,它忽覺體內血流快捷,就連三十年前吞下卻未能全部融化的黑虎內丹此刻也有些冰雪澆融的趨勢,它既感好奇,又有喜意。

    一人一妖相輔相成,各借外力。如此閉目養氣幾日,雪白狐狸不僅身上的皮毛愈發光亮柔順,就連神魂妖丹都鞏固凝聚不少,似乎有形體合一,內外俱明的趨勢。

    少年得意慢走,看著滿臉不可思議的少女,嘴角翹起,舉止高昂。正欲來說些誇讚表揚自己的話語時。一個一身綠衣的漢子並四個同樣裝扮的青年就一步一腳,目不斜視的來到了樹洞之中。

    “大王,屬下並這四個賤仆特來此間賠罪。”漢子顫聲開口,瞧著狐狸臥在一旁,五妖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頭腦伏地,顫身難語。趙晴柔不等少年吹捧,她捂著小嘴,慌張退後兩步,看著此刻同樣訝異難言的樹根四妖,神色焦急而害怕。

    四妖也是一愣。這小姑娘為何沒有被白狐大王吃掉啊。可看著兩人輕車熟路的樣子,樹根四妖詫異萬分,心中鼓聲陣陣,摸不著頭腦。

    仇人見麵分外眼紅。樹葉看著少年,他幽綠眸子幾欲噴火。這等珍饈,何處可尋找。

    “嘿嘿!”樹葉怪笑兩聲,不待兩人反應,他氣轉筋脈,意沉於體,咧開那張血盤大口就要吞了這個讓他頗受苦難的小子。還不待他行動,一道冰冷目光從旁而來,樹葉牙關輕顫,後知後覺的跪在地上,埋首俯身,貼耳磕頭。

    四妖跪地磕頭,腦袋起伏不定。過得良久,見雪白大狐閉目依舊,四妖有些摸不透究竟。隻以為白狐大王怪罪自己不懂道理,更是加快頻率,玩命的磕頭認錯。

    雪白狐狸神遊九天,髒腑之中氣機流轉,繞著那顆渾圓妖丹疾速而動,正處於消化黑虎八百年修為的關鍵時刻,如何能夠分心言語。

    少女捂著小嘴,拉著此刻同樣顫抖的少年,往後退出幾步。尤其是見著那樹葉咧嘴獰笑,兩人又有回到幽林之恐。慌亂之間手忙腳亂,兩人都跌在了地上。正以為必死無疑之際,那樹枝四妖並前麵的一個稍帶陰柔的漢子齊齊跪地磕頭認錯,兩人這才放心了許多。

    趙晴柔少女心性,看著不可一世的樹葉恐懼如斯。她壯著膽子走到四妖身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四妖,眉開眼笑,有些沒心沒肺。似乎忘了幾日之前畏懼恐慌的姿態。

    四妖隻顧磕頭,如何敢言。隻能對著這個狐假虎威的少女稍稍撇上兩眼,眼中既有憤怒又有無奈。

    少年捂著小臉,隻道她胡鬧。上前兩步,一把抓住她纖細胳膊,就要用力往後扯去。可趙晴柔此刻正是揚眉吐氣,一展威風的大好時機,她如何肯放棄。不僅臉上張揚多了幾分,更是望著四妖做了個鬼臉。(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