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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阿哥果然守信。第二天中午,就和十三阿哥一起來找她。又假傳德妃旨意,把冰玉也給叫了出來。十四阿哥興致勃勃,立刻就要往西苑那邊去。

    楚言看看室外豔陽高照,這個時候去湖邊,加上湖麵反射,不是跟自己嬌嫩的皮膚過不去嗎?於是,吞吞吐吐地建議等吃過中午飯再去。

    “怨不得九哥他們笑話你,果然總記得吃。”十三阿哥一臉好笑:“放心!我都讓人預備好了,餓不著你。”

    十四阿哥也催著快走:“下午我們還得練武去呢。”

    楚言無法,他們好心好意的利用中午休息時間帶她出去玩,她要是說什麽敗興的話,這兩個大概從此再不理她了。

    走了好一大段路,出了西華門,過了護城河,又進了一個大門。楚言在北京念書的時候,曾經來過□□一帶幾次,約摸著知道該是出了紫禁城,進了中南海了。

    門裏站了幾個侍衛模樣的人,見了兩位阿哥,趕忙上來請安。十三阿哥好像和這些人都很熟,一個個地叫著名字,麵帶微笑,態度親切,還要問問這個的爹病好了沒有,那個的兒子會說多少話了。十四阿哥一把拉了其中一個,到一邊嘀嘀咕咕。

    楚言遠遠看見了一抹水光,也不知道是中海還是南海,恨不得抬腳跑過去,哪裏還有耐心聽他們拉家常,忽然聽見十三阿哥在叫她的名字。

    “楚言!”十三阿哥把她叫了過去,指了其中一個看來三十多歲留了一嘴絡腮胡子的大漢說:“這是莫倫阿,你在家裏時,沒有見過吧?”

    又問莫倫阿:“你是和隆科多一輩的,還是和舜安顏一輩的?”

    莫倫阿賠笑道:“奴才的漢名是世倫,是世字輩的。”

    “哦?那你還是楚言的叔叔,”又指了楚言對他說:“楚言是新近入宮的,你做長輩的,也要多看顧她一些。”

    莫倫阿連忙答是。

    楚言在一邊聽得分明,知道這又是一個佟家人,心想這一家人還真是多。那莫倫阿本來比她年長,她又準備經常要往這邊跑,認個親戚就好辦事了。於是,上前乖巧地行了個宮禮:“楚言給叔叔請安!”

    莫倫阿連說不敢,被十三阿哥一陣笑罵:“裝什麽樣子!你既是做叔叔的,受侄女兒一禮有什麽可不敢的?該不是騙了我,占了楚言便宜?”

    莫倫阿又連稱不敢,聽得十三阿哥好笑地踢了他一腳:“你這個叔叔怎麽做的?沒得在侄女兒麵前把天下叔叔的臉都丟盡了。”

    周圍一眾人都哄笑起來,莫倫阿也笑:“奴才是斷斷不敢欺瞞主子的,楚言姑娘雖是奴才的侄女兒,進了宮就是主子身邊的人了,斷斷不可對奴才行那樣的大禮。”

    他在家也聽說過這個侄女,佟家十年來第一個進宮的女孩兒,現下最得老太君寵愛的那個。如今,親眼見到,果然不凡,論容貌還比不上身邊那一個,可那份神態那份氣度,走到哪裏都是鶴立雞群。又見十三阿哥對她一片嗬護周全,最不濟,日後也是一位皇子福晉,態度上就更是恭敬客氣。

    “總還算個明白人。”十三阿哥又指了指楚言和冰玉,對那一幫人說道:“以後,她兩個要進這邊來,你們可知道該怎麽辦了?”

    眾人連忙答應:“十三爺放心,奴才們知道分寸!”

    在皇上身邊當差的他們,都是百煉而成的人精。十三阿哥原是諸阿哥中除了太子,聖眷最濃的一位,況且性情豪爽大方,沒有架子,一向和這些侍衛交好,遇到事情也肯幫他們出頭,極受愛戴。再說這兩位姑娘出身高貴,不論佟家和曹家,都不隻是大臣,而是與康熙有著私密關係的心腹。給她們一個方便,就算是皇上知道了,也未必會怪罪,又賣了十三阿哥一個麵子。

    “皇阿瑪今兒個在勤政殿呢?”十四阿哥問。

    “是。南大人已經被叫進去好一會兒了。十三爺,十四爺,可是要見皇上?”

    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對看了一眼,都道:“不了,皇阿瑪忙著呢,我們哪敢打擾。”

    又說了兩句改日再切磋庫布比試弓箭之類的話,兩人就帶了楚言和冰玉往水光之處去了。

    一路上,十三阿哥為二人解說著西苑三海的來曆,遠遠地指點了幾處景致。楚言和冰玉自然是向往不已。

    十四阿哥問道:“今兒個,我們空不多,你們最想去看什麽地方?”

    “太液秋風,據說是‘燕京八景’裏的,怎麽也要看一眼。”

    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都笑:“這個容易,水雲榭眼見就到了。楚言,你呢?”

    “豐澤園,紫光閣,懷仁堂,瀛台。”楚言一口氣把她知道的中南海的重要地方全報了出來。

    “你知道的還真不少!”十三阿哥大奇:“豐澤園不過幾畝稻田幾架桑蠶,你也要看?”

    呃?隻知道豐澤園是□□住的地方,沒想到以前是養蠶的,她硬著頭皮說:“正是要去看看宮裏的蠶和南邊有沒有不同。”

    “懷仁堂是什麽地方?西苑並沒有這一處。”

    沒有?莫非是後來建的?“是奴婢記錯了。”

    “這裏沒有別人,就不要自稱奴婢了。”十四阿哥在意的是另一樣,安慰道:“一下去不了那麽多地方。我們午後正要去紫光閣習武,你跟著來吧。”

    楚言不理十三阿哥驚疑探尋的目光,她早聽說這皇宮裏的人,慣愛琢磨人和被人琢磨,反正她昨天已經出夠了風頭,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果然,沒一會兒,十三阿哥自己想通了,對她溫暖地一笑。楚言立刻回了一個甜甜的笑容,這就對了,半大的孩子,想那麽多做什麽!

    十三阿哥似乎愣了一下,隨即笑意更深了。

    水雲榭是一處三麵臨水的敞軒,放眼望去碧波蕩漾,視野寬廣,對岸的宮殿建築隱逸在綠雲似的樹木之中,飄逸空渺。

    冰玉聽十三阿哥說水雲榭背後就是萬善殿和千聖殿,很想親眼去看看。

    “回頭打聽一下,看太後在不在。你們倆個毛利毛躁的,萬一衝撞了太後,我們可兜不住。”十三阿哥笑話著她們。

    冰玉佯怒:“十三爺說話好沒道理。誰不知道太後最是和藹可親。不過是十三爺自己懶得走了,倒往太後身上推。”

    十三阿哥挑眉笑道:“太後自是和藹可親,你們倆個自是毛利毛躁,懶得走了的倒是另有其人。”說完向著楚言努了努嘴。

    楚言早已經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沐浴在習習涼風中,輕輕歎了口氣,閉上眼假寐起來。

    十四阿哥好笑地推著她:“快起來,怎麽在這裏睡上了,小心著了涼!”

    楚言擺擺手,眼睛也不肯睜開:“我走不動了,你們愛上哪兒上哪兒,我就在這裏等著。”

    冰玉被十三阿哥指點,回頭正看到楚言的賴皮像,也覺好笑,幹脆走過去,一下捏住了她的鼻子:“偷懶的小蹄子!剛才不知道是誰好大的興頭,要去這裏那裏的。轉眼就不行了?”

    楚言果然睜開了言,一把拍掉她的手:“沒大沒小的鬼丫頭,你要去萬善殿自己去,我對拜佛參禪沒興趣。”

    冰玉撇撇嘴:“不就大了我半年,了不起了?”

    楚言得意地一笑:“當然了不起!十阿哥就小了兩個月,還是得喊九阿哥一輩子的哥哥。”

    說得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都笑起來。十四阿哥誘道:“你餓不餓了?萬善殿的齋菜是不錯的。”

    “我不吃齋!”楚言被他一提醒,發現自己真是又餓又渴,忍不住指了十三阿哥問:“十三爺不是說都預備好了嗎?在哪兒呢?”

    十三阿哥失笑,忙道:“離這裏不遠了,再走一段就到。”

    楚言左看右看,一臉疑惑:“哪裏?我說了不吃齋的。”

    “不要你吃齋,”十三阿哥一臉好笑。

    楚言真是覺得累了,索性耍起賴來:“我動不了了,你們誰背我?”

    兩位阿哥俱是一愣。

    十三阿哥突然大笑:“好,好,我來背你!”上前,作勢就要把楚言往背上攬。

    楚言反而被他唬得一下跳了開去,口中嚷著:“這會突然又好點了,快走吧!”

    十三阿哥停在那裏,挑著眉笑吟吟地看著她:“怎麽?不讓背了?”

    十四阿哥指了她,笑罵:“好一個色厲內荏的家夥,也就長了一張嘴!”

    楚言紅了臉,拉過冰玉往外就走,口裏催著:“快點兒吧,我快餓死了!”

    十三阿哥一笑,領頭向前走去。

    向南又走了一小段,十三阿哥打了個呼哨。前方垂柳樹蔭裏,竟蕩出了一艘小小的畫舫。

    船到近前,靠著一塊突出水麵,表麵平整的青石,停了下來。十三阿哥帶頭跳了上去。待他四人坐穩,撐船的太監提起竹篙輕輕一點,小船離岸向著湖心漂去。

    艙中,小桌之上放的居然是四碗朝鮮冷麵,碗中還有未化盡的冰塊。

    楚言冰玉,甚至十四阿哥,都是又驚又喜,一迭聲地稱讚十三阿哥心思巧妙。十三阿哥滿麵含笑,目光掠過楚言時,悄悄擠了擠眼睛。

    十三阿哥提起了筷子,勸道:“快點吃吧,糊了就可惜了。”

    楚言和冰玉俱是一聲歡呼,連忙開動。小船上一時安靜下來,隻聽見竹篙一上一下撩起的水聲。

    楚言喝下最後一口湯,舒服地歎了一口氣,引得其他三人都笑了。

    十四阿哥取笑她:“吃得這麽快,倒像有人和你搶。要是九哥在,必定又要說你沒有大家小姐的樣子。”

    楚言撇撇嘴,不甚在意:“餓壞了唄。”

    等到其他三人也吃完了,小船也已經到了湖心。那個太監放下竹篙,過來收拾了,又沏了一壺茶來,這才退下。

    楚言拿手一試,那茶是溫的,並不燙。十三阿哥向冰玉笑道:“這是那年在你家喝過的菊花茶,加了蜂蜜枸杞甘草和蓮心。知道你們怕熱,先讓他們備下的。”

    冰玉大為感動:“十三爺費心了!”

    這個十三阿哥小小年紀,偏是細心周到,相貌又好,假以時日,必是一位溫柔的情人,老少通“殺”。

    楚言正在那裏胡思亂想,卻聽冰玉在問:“十三爺,十四爺,昨兒個,德妃娘娘找你們去,可是有什麽急事?”

    “沒什麽要緊,”答話的是十四阿哥:“不過是四哥來了封信,囑咐了幾句話,額娘非要我們回去,一起聽了才算。”言語間似乎有一點不耐煩。

    “四爺必是叫你們好好讀書習武,不可以淘氣。”冰玉笑道,這種話她也常常被囑咐。

    “可不是!老生常談!”十四阿哥也笑,帶了點不屑的意思。

    “話不是這麽說,”十三阿哥溫潤地笑著,好意對十四阿哥解釋:“四哥出京辦差,還惦記著我們,正是做兄長的一片愛護之情意。”

    十四阿哥仍是不以為然:“我們上有皇阿瑪皇額娘管著,下麵有師傅們盯著,倒還要聽他嘮叨?”

    看來,未來的大將軍王和他同父同母的哥哥不對盤,原因就是未來的雍正皇帝對待弟弟太嘮叨太嚴厲了。對於十四阿哥她是了解同情的age本來就是讓人頭疼的年紀,何況他出身高貴,被人奉承遷就慣了,又深得母親的寵愛,個性活潑好強,被一個他並不服氣的哥哥管束,產生叛逆心理是很正常的。如果是在一般的家庭,過上幾年,等他過了這段叛逆青春期,多了些人生經曆,能夠理解兄長的苦心,多半兄弟倆就會和好了。就像當年的她處處和大堂哥為難,這幾年卻真的培養出了手足之情。可惜,他們是出生在皇家,原本“天家無情義”,他們兄弟又多,舉凡事物供過於求,就不值錢,想讓他們兄友弟恭就更是不可能了。

    楚言回過神來,發現船艙裏已經形成一股副高壓。不用說她也猜得到,十三阿哥越是想維護四阿哥幫著解釋,十四阿哥就越是憤怒,大概連十三阿哥也給恨上了。冰玉幾次想開口勸說,卻不知該說什麽好,隻能懦懦地閉上嘴。

    楚言內心長歎一聲,上天讓她穿越到這裏,就是為了見證他們兄弟由合至分,直到最後兵戎相見,成王敗寇麽?他們愛怎麽鬧怎麽鬧,可是在她眼前,總不能不管。

    “冰玉,你昨日好奇怪,一句話也不肯多說。今兒個,怎麽又成話婆子了?”雖說是為了轉移開那兩頭鬥牛的注意力,她真的也很好奇。

    冰玉紅著臉,啐了她一句:“偏是你,也不知哪裏來的怪話那麽多,也不知道個怕字。”

    “你怕?怕誰?八爺,九爺,還是十爺?”看她今天的表現,自然是不會怕眼前這兩位了。

    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果然將他們的爭執拋到了一邊,都追著問:“你怕的是誰?”

    冰玉咬著唇道:“九爺好凶的。”

    “你怕的是九哥?”十四阿哥奇道:“九哥容貌最是俊美,我還當女子見了必是要愛慕的。”

    “錯!”楚言搖著一根手指頭,一臉的正經:“一個男人,要討女孩子歡心,性情最重要!”

    十三阿哥想到她昨日大言不慚的《男誡》,噗哧地笑了出來。

    十四阿哥眨著眼睛問:“九哥為什麽要討女孩子歡心?”

    “身為皇子阿哥,自然可以坐擁美女如雲,未必會有人需要讓他費心討好。可是,如果一輩子遇不上一個自己真心喜歡的人,不也是一種遺憾?”她可是一直都希望能遇上一個人,一見鍾情,談上一段驚天動地,纏綿悱惻,一生難忘的戀愛,至於會不會結婚,有沒有結果,倒是其次。她的愛情觀是唯美的,她的婚姻觀是現實的,兩者倒也不必調和。隻可惜,符合她理想的婚姻容易,符合她理想的戀人難求!

    十四阿哥眨著眼,一臉不解,讓她有點內疚。這不是教小孩子早戀麽?下一秒,十三阿哥一句問話,更是讓她悔青了腸子。

    “你喜歡什麽樣的人?”十三阿哥認真地問。

    “啊,這個,”楚言轉了轉眼珠子,狡猾地說:“遇上了自然就知道了,遇不上自然就不知道。”

    十四阿哥還是一臉疑惑:“你在參禪麽?”

    十三阿哥壞笑,又問:“何時遇上?”

    “遇上時遇上。”

    “可曾遇上?”

    你想去當娛記嗎,十三爺?楚言惱了,拿出她耍賴殺手鐧:“要你管!”

    十三阿哥怔住了,過了一會兒,哈哈大笑起來。

    十四阿哥也笑,又問冰玉:“十哥脾氣最是暴躁的,你倒不怕他?”

    冰玉咯咯地笑起來:“就算以前怕,經了昨兒個的事兒,誰還怕他?”

    十四阿哥有點擔心:“楚言,你昨兒個得罪了九哥十哥,還是小心點。”

    “我哪裏得罪十爺了?”楚言笑笑。

    “可不是。楚言可是把十爺抬得高高的呢。”冰玉會心一笑。

    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想起昨天的情景,都笑了起來。十四阿哥盯著楚言,搖著頭歎著氣說道:“九哥說得不錯!當真是天下第一等刁蠻難纏的丫頭。”

    幾個人都大笑起來。

    十三阿哥見時候不早,讓那個太監把船直接撐到西北岸。楚言和冰玉跟著上了岸,不一會兒就到了一棟綠頂飛簷的兩層閣樓前。居然就是紫光閣。

    楚言對於古典建築毫無研究,在現代也就是拍個“到此一遊”照的俗人,看了兩眼,說了聲好氣派,也就丟開了。

    閣內已經聚集了近十個人,聽見他們的聲音,都迎了出來,一個個都過來給兩位阿哥打千請安。十三阿哥又一個個地給楚言和冰玉介紹了一遍,都是些王侯公子,最大的不到二十歲,小的才是十三歲。這些人的名字和身份都怪拗口的,楚言記住的隻有一個納爾蘇,平郡王長子。楚言以前看過一些曹雪芹家史,知道他有個姑姑嫁給了日後的平郡王,想來冰玉的姻緣就要著落在這個人身上了,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這個納爾蘇後來好像是大將軍王的第一副手,應該也是個能征慣戰,足智多謀的主兒,可是眼下,和大將軍王一樣,都還隻是孩子,笑嘻嘻的微眯著眼,一付滿不在乎的樣子。

    那幾個人也在細細打量她們兩個。這紫光閣倒也沒有“女賓止步”的規矩,皇上每年兩三次在此檢閱侍衛比武,偶爾也會有太後和得寵的嬪妃跟著來,可在平時,還真難得進來個什麽母的東西。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年紀小,又正得寵,一向隻在功課上用心,什麽時候居然帶了兩個小丫頭,同出同入了?

    十四阿哥好武,已經在一迭聲叫嚷著,今日定要贏了誰誰誰一雪前恥,又要給誰誰誰一點厲害。又有人在一邊煽風點火,不過一會兒,這個寬敞的大廳裏居然比外麵大太陽下還要熱烈起來。

    兩位阿哥換了衣服出來,各自找好對手,扭在一起,就練開了滿人的傳統運動庫布。邊上的一堆人,連了冰玉在內,都開始為各自看好或者親近的那一方加油。楚言開始索然無味地四周溜達。她不喜歡任何強競爭性體育運動,她最喜歡自由體操和花樣滑冰,排球和棒球還可以,畢竟雙方身體的衝撞較少,籃球和足球就不喜歡,對於相撲和摔跤簡直就是痛恨了。

    這是一個極寬敞的大廳,頂棚很高,地上鋪的是水磨方石,照得出人影,大部分的地麵鋪了厚厚的草墊,顯然是為了保護習武的人。大廳的一頭是一個高出地麵的台子,上麵是一張寬大的龍椅,四周包著明黃色繡了金龍的緞麵。楚言忍不住踱近那個台子,這是她第一次有機會近距離地觀看那把曾經引無數英雄競折腰又即將引起這一家父子反目兄弟相殘的座椅。不過是一把古董木椅,明黃的顏色土得掉渣,那裏及得上她新置的那一套小沙發舒服美觀,值得嗎?楚言搖頭歎氣,不能理解。

    楚言轉頭,不遠的一張長桌上,竟有一個大大的果盤,兩個食盒。她對這些個實惠的東西更有興趣,立刻走了過去,毫不客氣地打開了食盒的蓋子,居然是各式的麵點和果脯。她拿了一塊桃脯,放進嘴裏。嗯,到底是供應皇家的東西,比她當年吃到的強多了。眼睛一溜,看見了果盤裏的水果,長得像小蘋果,卻白嫩得多:“這是什麽?”

    侍立一旁的太監隻知道她是兩位阿哥帶來的貴客,不知道是多大的來頭,看她吃了為諸位爺備下的小點,也沒敢吱聲,此時隻好躬身答道:“是海棠果。”

    “哦?”楚言已經拿起一個,嘎幾咬了一口,不錯,又沙又甜,水分又多。楚言三下兩下吃完了一個,問:“核應該扔在哪兒?”

    一邊又拿起一個,一抬頭,注意到那個太監的臉色不大好看,大概她又做了什麽與禮不和的事情了,管他呢:“沒地方放?你替我拿著吧。”說著,手中的果核已經塞到了他手裏。

    楚言停了一下,欣賞著那個太監又紅又白尷尬不已的表情。這裏的這些人怎麽智商情商都這麽差,一點點小事就這樣,楚言搖頭。

    “楚言。”聽見十四阿哥在叫她,手中拿著兩個海棠果走了過去,隨手塞給他一個:“十四爺贏了?”

    十四阿哥出了一身汗,看見手中的海棠果,也忘了他身為皇子應該有的形象,大口吃了起來,一邊含混不清地說:“贏了兩場,輸了一場。”

    “別擔心,再過兩三年,你長得更高更壯實了,他們誰也不是你的對手。”你是未來名鎮西北的大將軍王啊。

    十四阿哥十分高興,衝了邊上幾個人一揚下巴:“聽見了?將來你們誰也不是我的對手!”

    眾人都哄笑起來:“是。”

    十三阿哥那一邊卻起了爭執,居然是冰玉和納爾蘇。

    原來,冰玉是十三阿哥的忠實擁護者,可納爾蘇著實不弱,愣是贏了十三阿哥兩場。十三阿哥倒沒怎樣,冰玉卻急了,也不再為十三阿哥加油,口中卻喊著:“納爾輸,快輸!”

    納爾蘇被她喊得泄了氣,一連被十三阿哥摔倒兩次。這冰玉不識好歹,還在一邊說什麽他名字起得不好,最終總是要輸的。

    納爾蘇大怒,從地上爬起來,也不顧有兩個阿哥在場,衝著冰玉就撲過去。邊上幾個人想笑,又顧著他的麵子,實在忍得辛苦,也就沒來得及攔住他。還是十三阿哥一邊笑,一邊拉住了納爾蘇,口中罵著冰玉頑皮。

    冰玉一看納爾蘇來勢洶洶,拔腿就跑,躲到了十四阿哥和楚言的身後,探頭一看,見納爾蘇被十三阿哥拉住,放心下來,促狹地說:“納爾蘇就是納爾輸,楚言你說是不是?”

    納爾蘇忿怒極了,猛甩開十三阿哥,又要撲過來。十四阿哥連忙站到楚言身前,口中勸著:“何苦跟個小丫頭一般見識。”

    楚言喝住冰玉,不許她再胡說,一邊對納爾蘇賠笑道:“小王爺千萬別和她計較。我們南邊的人說話原本口齒不太清楚,平舌卷舌是不分的。這丫頭進了京,胡亂學了兩句京話,反倒越發地糊塗起來。小王爺有空,倒是多教教她。”這一番話,刻意地用了十足的江南口音,又說得極快,差點把那三個給饒暈了過去。

    楚言趁機又把手中剩的那個海棠果塞進納爾蘇手中:“小王爺吃個水果,解解乏。這不就沒事啦?”

    見納爾蘇愣愣地看著手中多出來的那個果子,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都笑起來。

    十四阿哥拍了拍自己這位侍讀的肩膀,安慰說:“算了,楚言出麵,連八哥十哥都得賣個麵子。你就丟開了吧!”

    邊上一位少年指著楚言驚呼:“你就是昨日訛了十爺一個西瓜的那一個掌書女官?”

    看來這宮裏還盡出長舌男了!楚言惡狠狠地逼視兩位阿哥:“你們誰說出去的?”

    十四阿哥忍不住縮了縮脖子:“我沒說!”

    “是十哥自己說的。”十三阿哥溫和地一笑。

    “是,是十爺說的,”那個少年連忙解釋:“我大哥是十爺的侍讀。十爺還說姑娘十分有趣。”十爺忘了說這位姑娘還很凶呢。

    草包十爺,讓人說什麽好呢?楚言磨了磨牙,扔下一句“諸位爺好好練習,別偷懶!”拉了冰玉走回那一桌吃食那裏。

    那幾人都愣了,還是兩位阿哥最聽話,一回過神來,拉了個對手又練開了。

    楚言命那個太監去沏壺茶來。那人見到兩位阿哥與她親近,又聽說連十阿哥都鬥不過她,哪裏還敢有半個不字,乖乖作了小六子第二,老老實實沏茶去了。

    楚言心中煩惱,怪自己頭天太過孟浪。那些話幾位阿哥聽了也就算了,萬一傳到上頭哪一位耳朵裏,聽了不舒服,找個借口也把自己拉去打一頓板子,豈不是虧大了?人怕出名豬怕壯,穿越mm們血的教訓,她居然沒有吸取!

    冰玉見楚言蹙眉歎氣,不明所以,以為她在為自己得罪納爾蘇煩惱,忙討好地說:“那個納爾蘇很討厭,是不是?別擔心,有十三爺和十四爺幫著,他鬥不過我們!”

    討厭?那是你未來老公,你的終身幸福都係在他身上,懂不懂?楚言無奈地看著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偉大的曹雪芹怎麽會有這樣一個姑姑?

    “楚言,吃個果子,解解乏。”冰玉效仿她對付納爾蘇,陪著笑臉遞了個海棠果過來。

    “他怎麽就惹著你了?”楚言歎著氣:“還真是一對冤家!”

    冰玉紅了臉,嗔道:“又亂說話!我再不理他了,還不成?”

    楚言再次歎氣,算了,發生的已經發生了,後悔也沒用。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車到山前必有路,要緊的是多找幾個靠山。楚言恢複了她的樂天,下意識地掂了掂手中的海棠果,大小正合適,挺趁手的!

    楚言又揀了兩個,開始雙手拋接起來。剛到美國的時候,她和另外八個人和租了一棟舊房子,其中有個叫alex的美國男孩,最愛玩這一手,每次走進廚房,必定從冰箱裏翻出幾個水果,開始賣弄,同時鼓動著周圍的人一起來,還要比賽。等到一年租約到,大家各奔東西的時候,最差的一個也能一邊拋接兩個橙子一邊穿過房間了。楚言悟性不算差,可是一直沒有突破三個橙子的極限。

    冰玉被那翻飛的三個果子弄得眼花繚亂,喜得大叫:“快教我!快教我!”

    楚言收住手,當真開始教她先單手拋接兩個,看來alex心愛的雜技要在時空中縱向傳播了。

    冰玉初學,控製不好,兩個海棠果很快被砸爛了。

    冰玉又叫又笑的聲音,引得那一眾男生側目起這邊,最後幹脆圍了過來。

    楚言響應群眾的要求,又示範了若幹次。盤中的海棠果不夠用的,端了茶回來的太監又來回跑了幾次,然後又不得不在果子撲撲落地的聲音中,冒著炮雨,四處揀起摔爛了的海棠果,心裏在哀嚎:今兒怎麽就遇上了這麽一位主兒!

    楚言得意洋洋地看著那群笨手笨腳的人和滿地亂滾的水果,原來在矮子裏當將軍就是這樣的感覺。事實證明,那些人中,資質最好的還是兩位阿哥和納爾蘇,很快掌握了兩個的技巧,開始練習雙手拋接三個。

    不用說冰玉不服氣,楚言也感到了危機,等那三個人練成了三個,甚至四個,她還能算將軍嗎?咬咬牙,楚言又拿起一個海棠果。

    也許是這個身體的協調能力比她原來的強,居然就讓她成功地拋接起四個來。楚言滿心歡喜地看著空中飛舞的四個果子,保持領先不容易啊!

    感覺到周圍安靜下來,楚言以為眾人膺服,不由又翹起了尾巴:“不要以為這是雕蟲小技,其實最考雙手和眼睛協調的本領。怎麽樣?還是我厲害吧?服不服?”

    “服了!”

    咦?這個聲音很生,好像還比較老,是誰?

    楚言扭頭一看,大吃一驚,那四個果子先後砸到了身上,也沒敢喊疼。

    入口處,站著一個身材高大的人,被身後的陽光勾勒成一個濃重的剪影。因為背光,看不清容貌。那一身衣服正是和廳裏那把龍椅上的緞麵一樣的明黃,而廳內眾人,連同兩位阿哥都已經伏下身去。

    不用人說,楚言也已經知道那人就是這皇宮和這天下的終極boss,被後世稱作“千古一帝”的康熙了。

    看見十三阿哥示意她跪下的手勢,楚言才驚覺這屋裏正昂首站著的,隻有她和當今的皇上,慌忙學著眾人單膝跪下。心中懊惱,為什麽每次她略做點出格的事情,都要被抓包,而且抓她的人身份還越來越高?

    康熙向這邊走了幾步,看見地上沒來得及揀的果子和沒有擦去的汁漬,皺起了眉:“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沒有人敢回答,隻能將身體伏得更低一些。

    康熙的目光落到了楚言身上:“你是哪個宮的?叫什麽名字?”

    “奴婢是摛藻堂的。名叫佟楚言。”

    “摛藻堂?摛藻堂的宮女怎麽跑到紫光閣來了?”

    十三阿哥連忙頓首:“回皇阿瑪,是兒臣帶她來的。”

    十四阿哥也連忙說:“是兒臣和十三哥一起帶她來的。”

    “哦?”康熙的目光在兩位阿哥身上溜了一下,看了一眼冰玉,又回到了楚言身上:“你剛才說,你姓佟?”

    “是。奴婢名叫佟楚言。”據說康熙是個仁君,應該不會隨便殺人,而且她現在是姓佟的,打是不是也可以免了?

    十三阿哥連忙奏道:“皇阿瑪,她是前一等伯福建將軍佟國瑤之孫,現任浙江水軍都指揮使佟世海之女。”

    康熙沉吟了一下,目光變得柔和起來:“抬頭讓朕看看。”

    楚言依言抬起頭,好奇地看著康熙,她也很想看看千古一帝的真實麵貌呢。其實,康熙的容貌並不算非常英俊,至少比不上他的幾個兒子,但是威嚴莊重,滄桑豁達,富於內涵,尤其那一雙眼睛,似乎包含了人間所有的感情,又好象精明得什麽也沒有留下。

    康熙眼中精光一閃,楚言意識到她這麽盯著一個皇帝看,是會掉腦袋的,連忙垂下頭。

    “你在朕的臉上看見了什麽?”康熙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楚言絞盡腦汁,想著保命的辦法:“奴婢聽說天子乃是天上星宿下凡,是真龍轉世,有祥瑞之光纏繞全身,所以好奇。”一說完,就後悔了,簡直是自掘墳墓!

    果然,康熙接著就問:“這麽說,你在朕的身上看見了祥光?”

    康熙好像不是一個迷信的帝王,要說看見了,回頭怕不要把她當神婆燒死,可要說沒看見,好像暗示他不是真命天子。楚言轉了轉眼珠,老實說出剛才的情景:“方才,奴婢猛一回頭,看見皇上站在門口,周身光芒,讓人不敢直目。可是,奴婢現在又看不出來了。”

    康熙回頭看見大門處透進來的耀眼陽光,臉上浮起一絲笑意:“好一個機靈鬼!你們都起來吧。”

    眾人口中答應著,都站了起來。

    “另一個丫頭又是誰?”康熙的目光落到了冰玉身上:“你也抬頭,讓朕看看!”

    冰玉連忙請了個安:“奴婢曹冰玉叩見皇上。”又抬起頭,視線恭順地垂到地上。

    “冰玉?”康熙想了起來:“你不是曹寅的大丫頭麽?什麽時候進宮來的?”

    “回皇上,奴婢是今年進宮的秀女。”

    “當年的小丫頭,已經長大了。”康熙慈愛地笑著,又問:“你們倆個和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交好?”

    “是。”

    楚言趁著康熙正和冰玉說話,忍不住從側麵又悄悄打量起這個據說史上最英明的皇帝,沒想到視線被康熙逮了個正著。

    “佟丫頭,你為什麽要進宮來?”

    楚言低了頭,從他喜怒不辨的聲音中找不出他是什麽意思。要不是選秀女,楚言又怎麽會進宮?還是問,楚言為什麽不爭取免選?能說那個真正的楚言鬼迷心竅了麽?對這一點,她也很憤怒啊,如果楚言不是進了宮,又出了那次事故,生死不明,現在應該還活的好好的,而她現在也還是二十一世紀的海龜白領單身貴族,也不會到這裏做了“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