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是誰?我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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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朦朧的燭光下,兩個少女和身影一前一後,倚坐在狹小的澡桶內。

    “真受不了你。生場病,又成了小屁孩,連澡都不會洗了。”阿琪依然是一臉的鬱悶,拿著梳子倒上皂夾水,又醮了點醋和雞蛋清,開始梳理陳柯已經打濕的頭發。

    陳柯則是背對著阿琪,縮在木桶的一角,身體一直都有些發抖。因為木桶實在太小,兩人的身體時不時的會接觸一下,陳柯感覺自己的腦袋一陣陣的發暈。

    “和你說話呢?你就算病了,自己不會動嗎?”阿琪用梳子敲了一下陳柯的腦袋。

    陳柯回頭望了阿琪一眼,臉上紅得好像喝醉了酒一樣,說話都不利索了。

    “我?……我是誰?我在哪兒?”

    Who am I?

    阿琪咬了咬嘴唇,忍不住伸手就抓住了陳柯的胸口:“看這招乳燕歸巢!”

    “啊!”

    陳柯忍不住申吟了一下,整個人一下就懵過去了。阿琪又是一臉的莫名其妙。

    “阿珂,你沒事吧?”

    陳柯扒在澡桶沿上,翻著白眼,好半天才醒過神。說道:“師姐,我大病初愈,你手下留德。要是再來幾下,我恐怕真要歸天了……”

    阿琪看著陳柯的樣子,似乎也明白了什麽,忍不住哧的一下笑了下來。在梳子上又醮了些皂夾,重新給陳柯洗起了頭發:“我呀,真是前世欠你的。”

    折騰了好半天,師姐妹總算是洗完了澡。重新換上一套幹爽的衣服,陳柯才算是鬆了口氣。

    在後院外把水潑進水溝,阿琪又在堂屋裏擺上一個大瓦盆。倒上水,把換下來的衣服扔進去,然後脫了鞋襪,卷起褲腿,招呼陳柯道:“來,一起把衣服洗了!”

    陳柯的腦子此時已經清醒了許多,赤腳踩進涼水之後,渾身一個激靈,總算是醒過神來了。

    阿琪牽著陳柯的手,四隻赤瑩瑩的小腳將瓦盆裏的衣服踩得吱吱作響。阿琪問道:“水是不是很涼,身體受得了嗎?”

    陳柯搖了搖頭,說:“沒事,我感覺自己已經好差不多了。”說著不用阿琪再提醒,學著她舀了一勺皂水倒進瓦盆裏。不多時,兩人已經踩得瓦盆裏全是泡泡。

    衣服洗完後,阿琪又用清水投了一遍,最後從火房裏打來了一碗米湯,倒進了瓦盆中。

    “師姐,這米湯我還想留著喝呢。”陳柯一時有些心疼。這個時代物資匱乏,他還想著這點米湯就著那塊腐乳,晚上能當點心解解饞。

    “傻丫頭,不用米湯漿一下,這衣服曬幹後不得蔫了?”阿琪把投好的衣服泡進米湯裏,重新又漿了一遍。最後一件件的擰幹,拿到院子裏晾了起來。

    陳柯幫師姐晾著衣服,此時順河鄉已經萬籟俱寂,十之八久的家裏都已經沒有了燈光。

    不過陳柯估摸著,從天黑後吃飯,到洗澡,又洗完衣服,最多用了兩個多鍾頭。也就是說,現在隻是晚上十點不到,但是阿琪好像已經準備要睡覺了。

    這讓陳柯有些不能適應了。這麽早就睡覺,你們晚上難道不幹點什麽嗎?

    不過話又說回來。晚上不睡覺,還能幹什麽?

    眼看阿琪已經回了自己的屋裏,陳柯也不好意思去打擾她。畢竟師姐為了照顧自己這個病號,已經操勞一整天了。加上生活習慣,自然沒有陳柯這麽好精神。

    但是陳柯回屋後,躺在床上,當真是感受到了作為一個穿越者的鬱悶。

    沒有電腦。

    沒有手機。

    沒有電視。

    最關鍵的是,連書都沒得看!

    對了,書!陳柯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想著九難師父雖然不是大戶人家,但畢竟不同於小老百姓,多少應該有點書看吧。哪怕隻有片紙,有幾個字,總歸也能消遣一下。

    打著了燈,陳柯端著燭台滿屋子裏晃悠。果然,在九難師父的佛堂裏,有這麽一個小書櫃。

    陳柯一下來了興趣,上前用燈照了一下。這一照,倒是頗讓他有些意外。

    “天工開物?”

    九難的書藏大多是些佛經,既沒武功秘籍,也沒有小說筆記。不過陳柯很意外的,發現了一本前明的奇書。

    天工開物!

    意外歸意外,他對九難師父收藏奇書並沒有大驚小怪。

    九難可是要返清複明的人。不收藏一兩本奇書,怎麽對得起反賊的身份?

    陳柯也不客氣。雖然這本書他以前聽說過,但沒有機會好好看一看。回到房間後,陳柯把燭台放在了床頭櫃上,還有那一小碟腐乳,加上半碗米湯。

    咬了一小口腐乳,又呷了一小口米湯。陳柯咂了咂嘴,這才覺得日子正常了一點。

    “這才叫生活啊!”

    舒服的靠在枕頭上,陳柯翻開了書頁。不過這一看,他就很不習慣。

    不光是因為燈光太暗。

    古代的書是繁體刻印,又是豎版,加之沒有標點,還是文言文,讀起來當真是事倍功半。

    陳柯讀上一行,首先得自己斷句。斷了句之後還得領會一下之乎者也的意思,最後得出結論:哦,原來是這麽個意思。

    每一節的篇頭,都寫道:宋子曰。用大白話講,意思就是:宋應星同誌開始發言了啊?大家安靜,注意聽講。

    陳柯發覺,這很像九難那些佛經寫的“如是我聞”。古人著書,都愛來這麽一手。

    “……鳥銃。先以鐵梃一條大如筋箸為冷骨,裹紅鐵錘成。先為三接,接口熾紅,竭力撞合……”

    因為沒有標點,一句話往往要反複讀幾遍,分句,然後再得出它在表達的意思。這就是所謂的“揣摩”。

    不過陳柯覺得這種“揣摩”當真是有些扯淡。

    人生苦短,有什麽話直接說清楚,有空還能夠揣摩更多事情。其實這段話,就是介紹怎樣製作火槍。

    陳柯雖然不博學,好歹上過幾年大專。古書讀起來費勁,但能看懂,也驚訝於古人的智慧。

    “……以四棱鋼錐如箸大者,透轉其中,使極光淨,則發藥無阻滯。其本近身處,管亦大於末,所以容受火藥。……”

    這是在介紹拉膛線,明朝就有來複槍了。

    “……每銃約載配硝一錢二分,鉛鐵彈子二錢。發藥不用信引,孔口通內處露硝分厘,捶熟苧麻點火。……”

    不用信引,內處引火,這是燧發的原理。

    可惜,古人對火藥的研究,依然局限於陰陽五行這樣的迷信思維,還沒有真正捅破那層窗戶紙。

    陳柯如今真正閱讀了原版天工開物,一時感慨良多,更多的還是痛惜。

    居然介紹火槍?

    大清不禁,天理難容。(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