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人走茶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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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霞姨“騰”地站了起來,用手指著沐晚春,冷哼了一聲,“如今你爸是不在了,可是不還有你雲姨嗎?”
    雲姨仍坐在地上,流淚,燒紙錢。她顧不上,也沒有心情去理會身邊至親的爭執,她閉了眼睛,淚水湧了出來。
    “這件事,我也不會同意的。姐姐,以後不要再說了。”
    霞姨氣得直哼哼,扯掉身上的孝服,衝過來接連扯掉了兒子和女兒身上的孝服,冷笑著說:“既然如此,咱們也沒有什麽理由,給這個天生沒有兒子命的有錢人披麻戴孝了!有錢怎麽了,再有錢,沒有兒子,又能怎麽樣?就算是死了,也沒個摔火盤的,也沒有個扛孝旗的。就算是見了閻王爺,他也氣短著呢!”
    沐晚春走過去,盯著霞姨的臉看了幾秒:“貪心不足的人,這才是你們的本麵目吧?”說著,抬起頭來,對著霞姨的臉狠狠揮了過去。
    “這一巴掌,是為你剛才說的那些過分的話。你的話,侮辱了我的爸爸。作為他唯一的女兒,我有權利也有義務,討要一個公道。”
    沐晚春說完,抬起另一隻手又扇了霞姨一巴掌。
    “這一巴掌,是打你們母子對沐家的忘恩負義。好了,不管以前我們沐家,我爸爸對你們付出過多少,我都不想再討要回來了,就當喂狗了。從此以後,我沐家的門,不會再讓你們這樣人麵獸心的人進來了,因為會髒了我家的地板。”
    霞姨的臉都被打得腫了起來,她捂著自己的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向溫柔可親的沐晚春,一向不與人計較得失的沐晚春,竟然會動手打人?
    “兒子,你白長了這麽高嗎——你就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老媽,被別人欺負了嗎?還有你麗娜,你平素不是最會吵架講理的嗎?怎麽這個時候,倒成了縮頭烏龜了呢?”霞姨看著她那一對不爭氣的兒女,嚷了起來。
    阿強看了看一身肅穆又淒然的沐晚春,再回頭看了看茫然的雲姨,最後看了看自己那像潑婦一樣的老媽,歎了一口氣,說:“媽,算了吧。姨父和小姨一直對我挺好的,再說,你剛才說的話,也確實,過了點頭……”
    麗娜則躲在老媽背後,她也被嚇住了,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冷酷又帶著強大氣場的沐晚春。
    霞姨聽了兒子這樣說,氣得跳了起來,伸手就要打兒子:“你這個吃裏爬外的東西,我白養了你二十多年!人家才給了你多少好處,你就幫著別人欺負我……嗚嗚嗚……”
    沐晚春看向霞姨,冷冷的目光像一道箭,她朗聲喊道:“劉叔,把他們趕出去,不要打攪了爸爸。”
    劉叔帶著幾個人過來,把嘴巴裏不幹不髒的霞姨,連同阿強和麗娜一起帶走了。
    他們一走,大廳裏終於安靜下來了。
    楚懷瑾和肖逸景走過來,各自拿起香來,點燃了,對著沐如風的牌位,拜了拜。
    沐晚春走向棺材,想要好好地看一看父親。不料卻打不開棺木的蓋子,蓋子竟然被封住了。
    “雲姨,我想看一眼爸爸——為什麽棺材封住了?”沐晚春問。
    雲姨隻是流淚,燒紙錢,什麽也不說。
    沐晚春撲過去,拉住雲姨的手:“雲姨,為什麽,為什麽不等我回來,讓我再看一眼爸爸?”
    雲姨的手,和她的身體,不停地哆嗦著,她努力張了張嘴巴,卻什麽也沒有說出來,隻好痛苦地搖頭,不停地搖頭。
    “是我這麽建議的,”沐如山帶領著沐氏的高管和股東,浩浩蕩蕩地走了進來。
    沐如山正要給沐如風上香,被沐晚春攔住了:“叔叔,您到是說說看,您有什麽權利做出這個決定?外界傳說爸爸是跳樓自殺,可是我前幾天去看他的時候,他都好端端的,不但身體好,精神也很好。這兩天到底發生了什麽,會讓他選擇跳樓自殺?難道不會是有人別有用心,偽造了這一切?我要查看爸爸的遺體,我要報案,我要讓警察來查驗他的遺體,我不相信爸爸他,會走上這一步!”
    沐如山甩開沐晚春的手,點燃了香,插進了香爐,拜了拜,才笑著說:“大侄女,晚了!你爸爸早在昨天中午就火化了。你所有的懷疑都隻能是你的憑空猜測。警察早就在醫院查驗過了,也定案了,說他就是跳樓自殺,和別人沒有關係。晩春呀,你想多了!”
    沐晚春聽了沐如山的話,如遭五雷轟頂,身心俱創,感覺天塌了下來。她不但沒有在爸爸生前見到他最後一麵,也沒有遵守和他的約定,給他買小吃,陪他說話聊天。而且連他最後的遺容也沒看到。
    這是為什麽?難道這就是老天對她的懲罰嗎?懲罰她的不忠不孝,懲罰她偏執於愛情,懲罰她沒有遵守與父親的約定?
    沐晚春衝過去,扯住沐如山的衣領,瞪著血紅的眼睛質問:“即使如此,你們為什麽要這麽著急火化爸爸的遺體?你們是做賊心虛嗎?你們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嗎?告訴我,這是誰的主意?為什麽要這樣迫不及待?”
    沐如山“哼”了一聲:“為什麽?你還有臉問為什麽?你爸爸是跳樓自殺的,摔得麵目全非,慘不忍睹。即使有高超的化妝師,也不能讓他麵目完好如初了。我們這麽做,是為了尊重他的遺體。再說了,你這個親生女兒,那個時候,卻跑到哪裏了?這些事情,都是我幫著你雲姨料理的,你沐晚春沒有出一分力。現在卻跑出來質問我們,真是莫名其妙!”
    楚懷瑾走上前去,擁住激動不已的沐晚春,低聲囑咐她,讓她保重身體,不要動了胎氣。
    沐晚春看著麵前不可一世的沐如山,和他身後氣勢如山的下屬,頓時好像明白了什麽。她走到雲姨身邊,悄悄地坐下來,跟著雲姨一起,為父親燒紙錢。
    那幫沐氏的元老們,各懷心機地上了香,對著沐晚春和雲姨,說了幾句或出於真情,或出於假意的寬慰話,就退出了大廳。
    眾人都走了,沐如山卻仍然停留在大廳裏。他對著沐如風的遺像,不無遺憾地歎息說:“大哥呀,當初我就勸告過你,無論如何要給沐家留下一絲血脈,來繼承你的事業。不管是娶進來,還是養在外麵,隻要是能生下你的種,將來好歹有人為你養老送終吧?
    現在可好了,女兒是潑出去的水,不但沒能幫上你什麽,還接二連三地做出一些讓人非議的事情來,不僅讓你跟著受氣上火進了醫院,還讓咱們整個沐氏,也跟著倒了黴,遭了殃。你倒說說看,這樣的女兒,養著有什麽用?”
    楚懷瑾正要發作,被肖逸景攔住了。
    肖逸景走過去,對沐如山點了點頭,說:“沐總,死者為大!如今沐叔叔屍骨未寒,這些話,您還是不要說了吧,免得衝撞了他老人家,那就不好了。”
    沐如山頗有意味地看著肖逸景,說:“肖二公子,你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裏,對你和肖氏,沒有什麽好處吧?如果被你爸爸知道了,我想他會氣壞的。”
    肖逸景並不生氣,反而彬彬有禮地回應:“多謝沐總的提醒。不過人這一輩子,不可能什麽事都要聽從別人的意思。不然,那和一個提線木偶,有什麽區別呢?”
    沐如山氣得撇了撇嘴,搖頭說:“年輕人,不要後悔你說過的話。”
    再次把眼睛放在沐晚春的身上,沐如山甚至還故意掃了一眼沐晚春那依然平坦的腹部上,然後又掃一眼大廳裏的人,壓低聲音問沐晚春:“晚春,你對叔叔說句實話,這孩子,是誰的?”
    沐晚春詫異之後,反問說:“那叔叔覺得,會是誰的?”
    “不會是,”沐如山把眼角掃向了肖逸景,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
    “晚春,你過來,今天你當著你爸爸的靈位,告訴我,告訴大家:這孩子,是不是姓夏?”雲姨盯著沐如風的遺像,忽然提高了聲音,神色中除了悲傷,還有一絲悲憤。
    沐晚春不知所以地看著雲姨,又看了看大廳裏的所有人,最後將目光停留在沐如風的遺像上。
    “這裏的人都是可以信任的人,晚春,你就當著爸爸的靈位,親自告訴他吧。可憐他,”雲姨說著,就激動地拍打著自己的胸口,“可憐你爸爸,直到去世,都不知道你,不知道你,懷孕的事情……”
    沐晚春看著雲姨眼中和心中那不可遏製的悲傷與痛苦,知道父親的離世,對雲姨來說,是一個沉重的打擊,而且從雲姨的言語中,似乎透露出一絲訊息:她知道一些事情,卻沒有告訴告訴沐如風。比如,她可能早就知道沐晚春懷孕的事情,比如她知道沐晚春這兩天去了哪裏……
    “沐晚春,你倒是說嗬,那個孩子,是不是夏墨翰的?”雲姨走過來,拉住沐晚春的手,流著淚看著她。
    沐晚春掃了一遍大廳裏的人,確實如雲姨所說,“都是值得信賴的人”。於是,沐晚春點了點頭。
    雲姨看到沐晚春點頭,她緊繃的身體忽然放鬆了。然後,她瞟了一眼沐如山,一邊拍打著沐如風的棺材,一邊笑著說:“老公,你聽到了吧?晚春有孩子了,咱們有孫子了!你到了那邊,不要忘記了晚春,還有她的孩子,你要好好地保佑他們,健康平安,吉祥如意!”
    眾人聽到雲姨這樣說,都覺得似乎有些莫名其妙,實在和現場的氣氛不相搭。但是,雲姨說完之後,她原本僵硬的身體,似乎更加放鬆了。
    沐如山看了一眼雲姨和沐晚春,思索了片刻,便大踏步離開了大廳。
    沐如風剛走,肖逸致就打來了電話,自然是問他那個“不爭氣”,又“沒有眼色”的弟弟人在哪裏。肖逸景想都沒想,說在沐家。
    肖逸致恨鐵不成鋼地罵開了:“說你傻,你還真是會裝傻,是吧?沐家現在是什麽地方?那是全市的風口浪尖。不管你對沐晚春是什麽心思,你如果是為了她好,你如果是為了沐家,你趕緊給我滾回來!不然,一旦你被狗仔盯上了,你隻能把沐晚春和沐家,再次推上絕境!”
    肖逸景哪裏想不到這些,他隻是想看著沐晚春,看著她哭,看著她笑;他隻是想陪著他,哪怕什麽都幫不上,隻要陪著她,他的心裏也能稍稍好受一些。如果讓他離開沐家,讓她出離自己的視線,讓他想象著她所經曆的一切,肖逸景就心痛不已。
    楚懷瑾看著舉棋不定的肖逸景,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你回去吧,這裏人多嘴雜的,不知道還會鬧出什麽樣的流言蜚語來。這裏有我在,你就放心吧,我會好好地照顧晚春。如果有什麽需要勞駕你的,我肯定會第一時間聯係你。”
    肖逸景看著仍然坐在地上淚眼婆娑,不停燒紙錢的沐晚春,皺了皺眉頭,同意了。
    楚懷瑾和沐晚春苦勸了半天雲姨去吃點東西,填填肚子,稍作休息。可是,雲姨怎麽都不為所動。既不起身,也不言語。她就像個沒有靈魂的機器人一樣,流淚,燒紙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