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五內俱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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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了電話的夏天,仔細回想著吳茜和夏華清說過的每一句話,這一切都看似再正常不過,可是又覺得哪裏,隱約透露著一股詭異。
漫長的會談總算是結束了,夏墨翰和歐洲這邊基本上也達成了共識,隻等到明天一早,歐洲這邊整理好了文件簽字就可以了。
夏墨翰一走出來,夏天就把家裏的一切情況全都告訴了他,並把自己的想法也說了出來。
夏墨翰想了想,說:“今天先這樣吧,早點休息,明天你先陪我去商場裏轉一圈,買了禮物之後,過來這邊把文件簽了,咱們就飛回去。”
實是在太勞累了,夏墨翰和夏天洗漱之後,很快就沉沉地睡著了。
淩晨三點鍾,夏天的手機響了起來。在鈴聲響過三聲後,夏天抓起了手機,接聽了。
接聽手機的夏天,在三秒鍾後,石化了。
他強忍著內心裏洶湧激蕩的情緒,咬著牙聽吳茜把她所知道的一切,都講完了。
“我和Boss會盡快回去,你密切關注家裏的一切情況,隨時聯係我。”夏天雖然在竭力保持鎮定,但是他卻沒有意識到,他的聲音已經在打顫了。
掛了電話,夏天來到隔壁夏墨翰的房間,急促地敲門。
“怎麽了?”一臉沉鬱的夏墨翰竟然看到夏天渾身發抖,無聲落淚,他趕緊扶住了他,把他拉到房間裏。
夏天順著夏墨翰的胳臂,慢慢地,跪下去,他抱著夏墨翰的雙腿,泣不成聲地說:“Boss,夫人,她和夏荷,都,不在了……”
夏墨翰蹲下身來,雙手扶住夏天的肩頭,心中湧起一股寒氣,他用低沉嘶啞的聲音問:“你說什麽?他們,都不在了?那他們,去了哪裏,啊?”
夏天強忍著內心裏的傷痛,咬著牙說:“他們,都——死了!”
夏墨翰聽了,頓時跌坐在床上,腦袋裏一片空白,隻有夏天的最後一句話反複地盤旋在他耳中,“都死了,都死了,都死了……”
過了半響,夏墨翰才大笑起來,指著夏天說:“你這個傻瓜,晚春她肯定是惱我了,他們肯定是合起夥來,騙我們的!他們,不過是,想和我們,開個玩笑——不過,這個玩笑,一點兒都不好笑!”
夏天緊緊地抓住夏墨翰的胳臂,布滿血絲的眼睛不停地向外湧出淚水:“夫人她,在今天淩晨已經火化了,明天舉行葬禮。而夏荷的遺體,還停放在夏公館,夏叔和老夫人的意思是,等著我們回去了,再作打算。”
夏墨翰聽了,仍然不敢相信夏天所說的事實。不過,他內心裏卻非常清楚,這是真的。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就在他剛好出國的這一天,發生了。
“我會讓他們以命抵命!”夏墨翰的雙拳攥得緊緊的,他那深邃的眼睛迷了起來,一字一頓地說,“通知飛機那邊,我們馬上回去。”
夏天聽了,趕緊擦著眼淚出去了。
夏墨翰的心緊緊地揪在一起,疼得他連氣都不敢出。看著室內昏暗的一切,他覺得自己像置身於夢境中,一切都是那麽地不真實,他隻希望自己趕緊醒過來,飛到沐晚春身邊,然後看著她打他,罵他,恨他,隻要她還活著,他就滿足她的一切要求,隻要她肯呆在他身邊,哪怕即使她不肯呆在他身邊,隻要他能遠遠地看著她,知道她安在,知道她的一切,那就可以了。
可是,心是那麽痛,連皺一下眉頭,都痛得他要屏住呼吸了,這怎麽可能是夢?
有粘粘的,又濕潤的液體滑過臉麵,一股連著一股,怎麽也止不住。夏墨翰伸手去撫,竟然是久違的淚水。
他有多久沒有流過淚?久到他都忘記了上一次流淚是什麽時候。在六年前,他遭遇車禍的時候,他沒有流淚。因為,那時候,他感受到的隻有身體上的傷痛,沒有傷心難過。
最後一次流淚,應該是那一次。
那一天,他和母親搬出了夏家老宅,在淅淅瀝瀝的雨水中,他終於忍不住內心裏的悲傷和壓抑,和著冰涼的雨水,將他對父親的恨意,和對母親的憐惜,用安靜的淚水,表達了出來。
在那一刻,他攥著拳頭發誓:這輩子,他都不要再讓母親傷心難過;這輩子,他都不要虧欠任何一個女人。
可惜,他一樣都沒有做到。
坐上車後,夏墨翰翻看手機頁麵,這才赫然發現有關沐晚春死亡的消息,已經鋪天蓋地,而車禍現場那慘烈的圖片,也被有心人傳到了網上,因此這件事情,現在已經鬧得滿城風雨,說什麽的都有。
有人說沐如風和沐晚春的死亡,就是一場早就蓄謀的陰謀,為的就是獲取他們父女身後的利益。有人猜測這幕後主使就是沐晚春的前夫,夏墨翰。不然,他為什麽能夠在風聲前夕,毅然決然地提出離婚,和沐氏斷絕關係?
於是乎,網絡上一邊倒地就是討伐夏墨翰的口水;而夏墨翰的名字,則是“渣男”、“腹黑男”的代名詞。
更有甚者,認為夏墨翰這個人道德敗壞,拋妻棄子,買凶殺人,接連殺死三人,害了三屍四命,簡直罪大惡極,罄竹難書,應該把他從高高在上的位置拽下來,送進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夏墨翰把手機丟在一邊,痛苦地閉上眼睛,他無法想象沐晚春和夏荷是經曆了怎樣的痛苦,才咽了最後一口氣。他不知道她們兩人,在人生的最後瞬間,想到的是什麽,想說的又是什麽?
夏墨翰雙手抱頭,感覺自己的腦袋像要炸開了一樣,隻覺得五內俱焚,肝腸寸斷,生不如死。
是的,此刻的夏墨翰隻想用自己的生命,去代替沐晚春和夏荷的生命,還有那個沒有出生就胎死腹中的孩子。
就是在這一刻,夏墨翰有了切膚之痛:人生如夢幻,昨日之實,卻是今日之夢,抓不住得不到。他的前妻沐晚春,和那個和他一同成長的夏荷妹妹,都不在人世了。
也就是在這一刻,夏墨翰才頓悟到一個真理:和人的生命相比,那些令人覬覦的財富不過是身外之物,那些令人好奇讓人想要窺探的幕後和秘密,都不過是浮雲。如果可以,他可以拋棄一切,財富和地位,好奇和疑惑,隻要一切都回歸到三天前。不,他想讓一切都回歸到三個月前。
那時候,他和沐晚春還是一對相敬如賓的夫妻;那時候,沐如風和夏荷還好好地活著;那時候,他和柳千綠還沒有交集;那時候,一切都還在正軌上……
可惜了,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後悔藥,即使有,他也買不到。
當夏華清得知夏墨翰並沒有簽字確認就跑回來了,他雷霆大怒,決定等到他回來後,好好地教訓他一番。
“真是越來越回去了,簡直讓人失望透頂!為了一個已經沒有關係的女人,他竟然丟下公司的事情就冒然跑回來了,成何體統?”夏華清接到歐洲負責人的電話後,就氣得吹胡子瞪眼,還氣得把桌子上一個瓷器,給順手摔了。
“老爺,墨翰這件事做得確實糊塗。隻是,說起來,他到底還年輕,一時不穩也是難免的。你如今退出來了,老爺對公司裏的事情所知也不多,更不好多說什麽。不如,讓咱們信得過的人,拉一個過來,輔佐墨翰?”阿佩一邊給夏華清拍背順氣,一邊漫不經心地說。
“信得過的人,又要穩重的——對了,說起來,二弟華波在B市那邊也算是穩定了局麵,如今把他撤回來,讓他進入董事會做常務委員長,也算是一舉兩得了。”夏華清拍了拍阿佩的手,“還是你想得周到,那就讓老二回來吧。”
“老二家的知道了,肯定歡喜得不得了。你可不知道,這幾年,弟妹老在我麵前哭三道四的,說老二不在家,家裏怎麽個為難……哎!說起來,女人們哪裏會想那麽多,隻要自家男人在家裏護著周全,錢多錢少,都是個團圓。”阿佩笑著說。
“那就讓老二盡快回來吧。他一回來,我也能跟著少操點心。”夏華清說。
夏墨翰一下了飛機,就和夏天直奔他的夏公館。
整個夏公館裏,一片刺眼的白色幔布,把夏墨翰和夏天心中最後的一點僥幸,給扼殺了。
夏公館的大廳裏,停放著一口棺材,裏麵靜靜地躺著麵目全非的夏荷。
夏天看到棺木裏的夏荷,就撕心裂肺地慟哭起來。
夏天和夏荷都是在孤兒院裏長大的孩子,他們在一起相依為命地度過了童年,而後一起被林心蘭收養進了夏家,又一起成長和生活。雖然他們並不是親生兄妹,可是命運的安排,讓他們兩個人,比親人還要親密。
看到夏荷這樣痛苦地死去,夏天的心猶如萬箭穿心。
林心蘭木然地坐在一邊,她臉色蒼白,神色憔悴悲傷,不過兩日不見,夏墨翰感覺她像老去了十年。
想必是她的淚水都已流盡了,她的眼睛充滿了紅絲,又腫脹烏青,她茫然地看著麵前的夏天和夏墨翰,張了張幹裂的嘴唇:“夏墨翰,你回來了。”
“我回來了。”夏墨翰跪在林心蘭麵前,直視她失了神彩的眼睛,“媽,晚春呢?她在哪裏?”
“夏墨翰,你終於回來了。可是,你現在回來,又有什麽用?為了夏家的金山,你背信棄義,拋妻棄子。如今,夏荷和晚春都沒了,你那無辜的孩子也沒了。你告訴我,你果然稱心如意了嗎?”林心蘭說完,使出全身的力氣,揚手重重地給了夏墨翰一巴掌。
“媽,晚春她,現在在哪裏?”夏墨翰的臉頓時腫了起來,嘴角流著血,也顧不上擦拭,他轉過頭來,直視母親。
“今天早上,她已經火化了,明天安葬。”林心蘭說,“晚春她走的時候,肯定很不甘心。她這一生,原本富貴尊榮,可是卻因為你,她的命運偏離了軌道,被無端改寫,甚至死於非命。這一切,都是因為你。所以,你不要再去沐家了,你既無顏麵對於她,想必,她也不想再見你了。”林心蘭說完,起身走了。
從夏叔那裏,夏墨翰知道了整個事故的大概過程。
扶起悲傷得無法抑製的夏天,夏墨翰和夏天開車來到了沐公館。
不過兩天而已,現在的沐公館比沐如風葬禮前更加蕭條冷清了。除了沐公館幾個多年的老仆從,幾乎就沒有什麽了,親朋好友,也不見幾個。想來是人走茶涼吧。
沐晚春的棺槨依舊停放在大廳裏,沐如風葬禮後那些還來不及撤去的白色帷布,依然在懸掛著,迎風飄蕩。
悲痛欲絕的雲姨,已經經不起打擊,自從沐晚春去世後,她就一直臥床在床,神思恍惚,不思茶水。
在大廳裏料理後事的,是劉叔和楚懷瑾。
淚流滿麵的楚懷瑾一看到夏墨翰,就像發瘋了一樣紅著眼睛衝過來,指著他的臉破口大罵:“姓夏的,晚春就是被你坑的,沒有你,她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她死了,還死得那麽慘,全都是拜你所賜!你的心到底是不是石頭做的,你竟然還有臉來麵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