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安排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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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墨翰看都不看楚懷瑾一眼,任由她對自己又打又罵,他隻是緩緩走到棺木前,隨後趴在那冰涼的棺木上,任由淚水顆顆落下來,打在棺木上。
楚懷瑾衝過去,使勁拍打夏墨翰那緊緊抓住棺木的雙手:“你這個壞東西,晚春在的時候,你不愛她,你傷害她,連她的孩子都不肯承認。如今她死了,你倒是會惺惺作態了,簡直不要臉!”
楚懷瑾指著夏墨翰的臉:“在她最需要你的時候,你不在;在她最困難的時候,你沒有給予她幫助。如今她死了,她總算是解脫了。你放心,她不會孤單的,她有沐叔叔陪伴她,還有你們的孩子陪伴她,就算是在黃泉路上,她也不會孤單的……”
夏天走過去,用哀求的語氣對楚懷瑾說:“楚小姐,很多事情不是你們大家所看到的那樣,更不是你們所以為的那樣。Boss他,是有苦衷的……”
“有什麽苦衷?”楚懷瑾吼了出來,“他就算是有苦衷,也不能把老婆孩子做擋箭牌吧?他這樣拋妻棄子的人渣,就算日進鬥金,就算他功成名就,又有什麽意思——還不是孤家寡人一樣,遭人唾棄!夏墨翰,我詛咒你,我詛咒你這輩子得不到真愛,得不到幸福,因為你不配!”
夏墨翰緩緩地抬起了頭,他像一頭失去鬥誌的猛獸,精神渙散,疲憊不堪:“你說得對,我利用了她,害死了她,我的確不配得到她的愛。如果可以,我寧願沒有遇到她。可是,你們為什麽要這樣殘忍,為什麽不等我回來,讓我見她最後一麵?”
“這是晚春最後的遺願,她一生愛美,她不想最後的樣子讓別人看到,所以她在臨終前囑托我們,務必盡快處理了她的遺體。”楚懷瑾看著靈堂裏沐晚春那滿臉微笑的遺照,“這是她生前最後的願望,難道我們連她最後的請求,都不能做到嗎?”
這時候,虛弱的雲姨在一個中年阿姨的攙扶下,緩慢地走進了靈堂。她一看到夏墨翰,就有氣無力地說:“夏總,我們沐家已經敗落了,什麽都沒了,沒了勢力,沒有錢財,連人都沒了。我們沐家,和夏家已經沒有關係了。夏總站在這裏,不但是對您的辱沒,也隻會讓白發人傷心而已。所以,您還是請回吧。至於晚春,我會把她安葬在她爸爸身邊,他們父子兩個剛好作伴,也不會寂寞了。”
夏墨翰趔趄著走到雲姨麵前,然後“撲騰”跪下了:“雲姨,晚春她是我的妻子,是我夏家的媳婦,我請求您答應我:把她安置進夏家的墓地。我知道我有很多做錯的地方,我知道我虧欠她太多,可是,我請求您……”
雲姨苦笑:“夏總,何苦要這樣?人死不能複生,人都死了,身後事您又何必要這樣折騰。而且,我想晚春她不會答應的。再者,夏總還年輕,又富可敵國,用不了多久,總是還要娶妻生子的。向來隻聽新人笑,誰能聽得舊人哭。您現在這樣做,豈不是自找麻煩?所以,無論如何,我是不會讓你把她帶走的,因為我怕她死了也不得安生!”
夏天蹲下來,攙扶起來夏墨翰,對著他輕輕地搖了搖頭:“Boss,想必夫人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她的內心是痛苦的,是不甘的。您還是聽從沐夫人的,讓夫人她安葬在她父親身邊吧。”
夏墨翰想了想,不再說什麽。再次走到沐晚春的棺木前,雙手不停地撫摸著那冰涼的棺木,如同撫摸她的皮膚一般,溫柔又細致。
他在心中默默地對沐晚春說:“這輩子,終究是我負了你。下輩子,你一定要找一個愛你入骨的男人,千萬不要再遇到我。如果不幸你又遇到上了我,我一定會數倍償還給你。不過這一生,我能為你的最後一件事,就是查明真相,替你報仇,還你公道。”
最後看了一眼沐晚春的遺照,夏墨翰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沐公館。
上了車,夏墨翰冷冷地說:“男人的悲傷隻能藏在心中,埋在骨頭裏。夏天,我們的悲傷到此為止。從現在開始,你首要的任務,就是把這件事情給我查個底透,所有與這場車禍有關的人,一個都不要落下!不管是誰,隻要參與進這件事情,一個我都不會放過,我要讓他們生不如死,我要將他們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夏天的眉眼中隱藏著憤恨和痛苦,他咬著後槽牙,重重地點了點頭。
“Boss,如果那個幕後黑手,是一個,高高在上的人,如果動了他,甚至會影響到你的位置,你該怎麽辦?”夏天看著前方,問。
“不管他是誰,殺了我夏墨翰的妻子,孩子,妹妹,我夏墨翰絕不會善罷甘休。如果說沐如風的死,是他們在後麵推波助瀾,那麽這次車禍,就是他們直接動的手。君子有所為,有所不會。這件事,我不會再置之不理的。”夏墨翰拍了拍夏天的肩膀,“在我夏墨翰的心中,你是我的兄弟,夏荷是我的妹妹。所以,這次夏荷的葬禮以夏家千金的規格安置,我會想辦法,把她安置進夏家的墓地。”
夏天卻拒絕了,他說:“Boss,夏荷曾說,她這一生都要留在夏家,照顧夫人和老夫人。我知道夏荷這次沒有照看好夫人,她就算是去了那邊,她也不會安心的。如果Boss能夠原諒夏荷的失職,並讓她和夫人埋葬在一起,有夫人作伴,我想夏荷就算到了那邊,也會感謝Boss的。”
夏墨翰點頭同意了,他馬上打電話給秘書長吳茜,讓她聯係XX公墓的負責人,聲明自己將買下幾塊墓地,隻要位置是他想要的,價錢不是問題。
“Boss,你不覺得奇怪嗎?今天,肖逸景竟然不在沐家。”細心的夏天,似乎不經意間提了一句。
夏天這麽一說,夏墨翰也感覺到了。這個像幽靈一樣纏著沐晚春的男人,竟然這個時候缺席了?
“有可能是,他也身不由己吧——畢竟,肖家老爺子一直就反對他和夫人走得太近。”夏天趕緊解釋,生怕夏墨翰因此上火。
第二天,沐晚春和夏荷的葬禮同時在XX墓地舉行。
沐晚春的墓地緊緊挨著沐如風;而夏荷的墓地則挨著沐晚春。雖然是沐家和夏家同時舉行葬禮,但是對於很多人來說,這卻是將一份悲傷疊加成了兩倍,比如夏墨翰,林心蘭,夏天等人。
沐家人在葬禮過後,就先行離去了。因為參加沐晚春葬禮的很多人,實在是不願意看到夏家的人。這其中,除了雲姨,還有楚懷瑾。
夏家的人在沐家人離開後,又對沐晚春舉行了一場葬禮儀式,念悼詞,獻花,行禮等一應俱全,完全是按照夏家媳婦的待遇來對待沐晚春的。
林心蘭看著墓碑上沐晚春微笑的麵容,泣不成聲:“晚春,你的命好苦啊,我可憐的孩子。你放心,就算所有人都忘記了你,你永遠,都在我心裏,因為這輩子,你都是我的好媳婦。”
夏天跪在沐晚春的墓碑前,獻了一束白色的玫瑰花:“夫人,請您原諒夏荷吧,她沒有保護好您,是她失職了。以後,就讓夏荷跟著您吧,讓她繼續保護您。我想有了這一次的失誤,她再也不會大意了……”
夏墨翰則獻上了一束白色的百合花,他對著沐晚春的墓碑,第一次說出了他內心深處的深情:“晚春,我的妻,我不得不對你說:我對不起你,我做錯了,並且這個錯誤已經無法彌補了。我曾經以為,不管歲月多麽漫長,不管人事如何紛亂,你就在我身後,隻要我一回頭,你就在那裏,等著我,永遠不會離開我。可是,我錯了,錯得那麽離譜。我以為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可是我錯了,因為你本身就是個異數,我掌握不了你。
如果,如果一切都能從頭來過,我隻希望,有你在我身邊。你知道嗎——沒有你在的日子裏,我度日如年,我隻希望盡快結束這一切,給你解釋清楚,然後你就原諒了我,我們一家人就可以像從前一樣。可是,你沒有給我這個機會。你放心,等到我死了,哪怕找你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向你解釋清楚。我要告訴你,我從來沒有背叛過你,我從來沒有愛上過別人……”
林心蘭聽著兒子那如癡如醉的自言自語,不禁悲從心中起,她拿著帕子掩著臉流淚,無奈地搖頭。
人世間的事情向來如此,人生的錯過與糾纏也向來如此:人們總是在應該相愛的時候相互折磨,等到錯過了,一切的解釋都顯得蒼白無力,因為錯過早已成了定局,錯過的人也早已曆盡了滄海桑田,那些曾經的誤會也都如同過眼煙雲,不值一提了。
這時候,姍姍來遲的肖逸景,懷裏捧著一大束的白色雛菊,滿臉憂傷與悲苦地來到沐晚春的墓前。他看都不看夏墨翰,直接把他推開,然後把夏墨翰帶來的鮮花也給丟在了一邊。
“夏墨翰,你生前那般待她,已是對她的羞辱與折磨。如今她死了,你卻要惺惺作態,當真讓人厭惡。你這樣表裏不一的人,你這樣懷有城府的人,怎麽能夠匹配她那純粹如蓮花般的人?晚春她對你所求不多,不過是一個愛她的人,和一個平凡的家庭,你連這個都做不到,卻為何要娶她?”肖逸景說著,轉身輪起拳頭,對著夏墨翰的身體狠狠地砸過去。
練過跆拳道的肖逸景那一拳頭,他用了十成的力道,夏墨翰受了這一拳,悶聲倒地,連一聲都沒有哼。
林心蘭看著兒子受了這一拳,什麽也沒有說,流著淚走了。
“晚春她,在臨走前,可說有什麽話?”夏墨翰掙紮著起來,那像被打敗的鬥獸一樣的眼睛裏,充滿了哀傷和悲涼。
“她說,她說她不怪你,但是希望你記得她曾經對你說過的話,還有你的回答。”肖逸景說完,就坐在沐晚春的墓碑前,靜靜地看著墓碑上沐晚春的遺像,如坐定般,任風吹拂,不言不動。
“她曾經對我說過的話?”夏墨翰聽了肖逸景的話後,在心中默默地回味著這句話,她曾經對自己說過哪些話,還有自己是如何應答的?
猛然間,沐晚春在最後一次對夏墨翰說過的話,回響在夏墨翰耳邊:“如果有一天,我遭遇了什麽不測,甚至是,意外死去了,我希望,你能看在咱們夫妻一場的情分上,幫我追查出造成我死亡的真實原因,還我一個公道。”
對,一定就是這句話。
而自己的回答是什麽?
夏墨翰想起來了,他曾經看著她那清澈如舊,卻隱藏著愁怨和憂思的眼睛,真誠地對她說:“我會把他們都揪出來,然後將他們,挫骨揚灰!”
原來,果然如自己所想,沐晚春早就知道有人意圖加害於她。可是,她卻什麽都不肯告訴自己。
想起這些,夏墨翰的心就緊緊地揪了起來。從什麽時候起,他們這對曾經人人稱讚的天作之合,竟然早就心生嫌隙,連生死相關的事情,都不願意告知對方了?
那個輕如羽毛拂麵的吻,是沐晚春對他最後的饋贈,也是對他最後的留戀。原來,在那一刻,她就已經將自己的生命,交付出去了,而他卻一無所知。
如果知道她麵臨生命危險,他怎麽會出國呢?他會把她拴在自己身邊,視如珍寶,寸步不離。
可是,她怎麽會心甘情願地答應呢?她不會的,因為她是倔強又剛毅的沐晚春。
所以,似乎眼前的一切,都是無可避免的。
微風吹過,夏墨翰的心中一片悲涼,事到如今,造成這一切的禍首,不正是他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