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直接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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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店小二被楚念陰沉的聲音嚇得身子一僵,尋常人哪兒見過大名鼎鼎的無雙郡主發威?可他在這胡桃酒館做了小半年工了,這無雙郡主在他眼裏,那就是一枚不定時zhadan,掌櫃的每次派遣他們去請無雙郡主,一準兒是能把郡主惹惱了的事兒!
    店小二腦子裏隻剩下一個字,溜!
    那小二拔腿就跑,“郡,郡主,小的就先下去了!”
    話音音尾還未落地,人已經消失在長廊拐角處了。
    楚念歎了口氣,這桃謹言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那日在沈家她和明修已經把話兒都挑明了說給沈暮了,如今他們和沈暮就是針鋒相對的仇家,沈暮借酒消的什麽愁她不知道,那桃謹言又打得什麽算盤?
    先前說自己不會武,偏偏一出手就廢了人家手腕兒,之後就閉戶不見,明明知道當下在風口浪尖兒,他搞這麽一出戲又是什麽意思?
    仿佛桃謹言的臉上再次鋪上了一層薄紗,隻剩下俊美的容貌若隱若現,可楚念卻始終拔不開他臉上的那層薄紗了。
    歎了口氣,楚念才伸手握向門把,罷了罷了,桃謹言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一試便知了。
    屋子裏的人正仰頭灌下去一壇子酒,末了,將壇子倒了倒,卻一滴酒液從壇子裏落下來,滴落在他的衣物之上,他皺了皺眉頭,仿佛那一滴酒正在他原本幹淨的衣物上泛起越來越大的水圈兒,便聽見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他回頭,聲線中帶著幾分迷離醉意,“正好,店小二,再給我上幾壇子好酒,要最烈性的……念兒?”
    楚念眉頭一挑,“念兒?沈大人是否喝醉了酒,連禮數都忘了?”
    心中的疑慮不減,便見沈暮搖搖晃晃的就要站起身來,似是忘了自己已經殘了的雙腿,剛一站起身便是一個跌迭趴在了地上,他卻像是感覺不到痛,雙手撐著身子向著楚念匍匐而來,他昂頭,臉上的醉意不像是裝得,待他爬到離楚念不過幾步遠的時候,一股濃重的酒氣便已然鋪麵而來。
    “念兒,念兒……”沈暮張開雙手,因為醉酒而襤褸的衣物露出一小節染著血的紗布,此刻他不止是胸口,手臂,頭頂,所有裸露在外的地方幾乎都纏著紗布,甚至雙腿還帶著夾板,看得出,穆傲那幾拳可謂下手不輕。
    楚念居高臨下的看著一點一點匍匐而來的沈暮,心頭驀然升起幾分悲哀。
    “蘇念,你一定是我的幻覺對不對?你已經死了……我親眼看著你跳下懸崖……”
    許是喝醉了,沈暮醜態盡出,甚至話音兒還帶著幾分哭腔,“是我的幻覺。”
    楚念沒說話,眼見著沈暮抱著紗布的手就要觸到自己的裙擺,他後退了一步。
    “沈大人,你喝醉了,我不是蘇六娘,我是楚念。”
    她盡力壓抑著自己聲音中的不平靜,目光冷淡的垂下去,落到沈暮那張狼狽的臉上。
    上一次見到沈暮哭成這樣,是什麽時候來著?對了,是沈家二老去世的時候……
    沈暮似乎辨不清,一雙茫然的眼怔楞抬起,望著居高臨下的楚念,“念兒,我後悔了,我至少應該把你保下的,雖然我不敢保證你活下之後是否還能見光,至少你還能陪在我身邊……”
    他雙眸之中似乎帶著穿越了幾年光陰的倦意,楚念卻恍若明白了什麽,她眉頭毫不可查的皺了皺,便是矮下身子,“沈大人,你確定認不出我嗎?”
    此刻楚念距離沈暮噴著酒氣的臉隻有一紮距離,楚念依稀能分得清沈暮眼角的紋路,當年衣冠楚楚的青年不複,在楚念眼前的,不過是一個正直壯年的人罷了,可這位壯年人似乎因為憂愁太多,早早便開始衰老了。
    倘若楚念知道如今在沈暮眼中的她是另一番光景,她一定一腳先將那顆惡心的頭踩進地板裏。
    “念兒,這麽多年過去了,你仍舊沒變。”沈暮不理會楚念的話,自顧自的傻笑著,仿佛他眼前當真有個楚念,正滿麵柔意的看著他,“我都知道,當年,那個香囊是你親手繡的對不對?”
    “你還騙我說是你上街時看見的,卻不知你秀氣雙手上密密麻麻的針孔已經將你出賣了。”
    楚念目光沉寂,望著陷入臆想的沈暮,一言不發了。
    “你總是這麽傲氣,明明害羞,卻裝著是因為天氣太熱,你可知,我看見你手上傷口的那一刻,有多心疼。”
    沈暮眸中流露出的些許惋惜叫楚念忍不住胸口一陣翻江倒海,還不等她當真一腳踩在沈暮的頭上,便聽他繼續自言自語道:“你可知,當初,我是真心愛慕你的,隻是後來……”
    “隻是後來形勢所迫?”楚念譏諷的看著腳下狼狽不堪的沈暮,“所以,你拋棄了你所謂長在胸口的真心,毅然決然的將蘇家一步一步陷入困境,可蘇家百年地位牢不可破,所以你唯一能利用的,隻有當時那個將自己的所有都給了你的傻女人對不對?”
    楚念看著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從沈家二老去世的那一天起,沈暮就是靠著這副可憐相,一點一點喚起她心中泛濫的同情,再利用這份同情,一點一點的奪取她的信任,當年他謀略不如她,她便教他,引導他,日日盼著他成熟強大,好應允諾言來保護她。
    真心錯付的結果,便是被自己用心頭血養大的狼,狠狠的咬斷了命脈。
    不夠!還不夠!隻是廢了他的雙腿怎麽能夠?隻是叫他舒服的去死怎麽能夠?
    殺人誅心!既然他當初能利用她的那份不該存在的情來害了蘇家全家,她就能叫他那踩著蘇家屍骨才換來的所珍惜的,所向往的,所擁有的,全部毀滅!
    既然老天給了她重活一次的機會,就注定了沈暮會失去一切!
    楚念的雙眼幾乎血紅,卻嘴角帶著一股莫名的笑意,聲音冰寒:“沈暮,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你有什麽好悔的呢?”
    沈暮茫然抬頭:“念兒,念兒,你也怪我對不對?你分明清楚的,沈家當年的情況大不如前,蘇家根本幫不了我,所以我……”
    “所以你勾結了王家,又與王家獨女私定終身,甚至替王家害死了不知多少忠良之輩,還有沐海王家的郡主,對不對?”
    他沈家不容易,就是害死蘇家上百條人命的理由了?沈狗沈狗,鎮遠候稱他一聲狗賊都侮辱了狗賊的名聲了!
    沈暮似乎被楚念的話喚醒了一絲神誌,卻仍舊麵色迷茫的看著眼前蘇念的“鬼魂”,“沐海郡主?念兒你是在鬧我,當時王子軒對我尚有懷疑,倘若沐海王家不死,我沈家就沒法兒從王家手下討到半分好處,念兒,那沐海郡主也是我迫不得已才……”
    楚念忍不住一聲冷笑,是了,沈暮就是個自私鬼轉世,隻要為了他沈家的虛名,哪怕是踩著忠良的屍骨上位,也是他沈暮無辜!難道她還沒見慣他這副嘴臉嗎?
    嗬,迫不得已,迫不得已的搞大了沐海郡主的肚子,害了一個純良的女子不說,自己親生兒子找上門兒來,他連認都不願認!
    父親當年到底是看上沈暮哪一點?這副堪比柔弱女子的可憐勁兒嗎?倘若他沈暮當真是個女子,那也是個背後捅刀子的白蓮花,哪怕是手上沾滿了鮮血,他沈暮也還是會道一聲天道不公!不公的究竟是天道,還是那顆不知是砂礫還是狗屎做的心?
    看著仍舊無辜的解釋,卻越抹越黑的沈暮,楚念察覺到自己牙齒一陣無法抑製的顫栗,她毫不猶豫的抬起纖纖玉足,隻聽“碰”的一聲,沈暮的嘴閉上了,而他那顆堅固的頭,倒是深深的嵌入了木質地板之中。
    楚念俯下身,趴在沈暮露在外麵的耳畔,輕聲道:“沈大人,不必急著道歉,反正無論你是否愧疚,你曾欠我的,我都會一一討回來!”
    看著沈暮的身子無意識的抽搐,楚念滿意的勾了勾紅唇,揚長而去了。
    這時,暗處一道身影悄然消失,卻無人知曉。
    ……
    楚念從二樓的廂房下來,連續撞倒了兩個人,她卻目不斜視直奔後院兒而去,方才從另一個廂房出來的小二望見楚念氣勢洶洶的身影,想起掌櫃的囑咐,剛想上前阻攔,卻在觸及到楚念那雙泛著殺機的水眸之時,猛然瑟縮了一下,灰溜溜的躲回廂房去了。
    後院兒之中一派寧靜,不遠處假山上的流水正叮咚作響,清澈水下幾條錦鯉不知憂愁的歡快的遊動著,不遠處涼亭之中,一道素白身影,溫文爾雅的昂頭看著樹上的梨花,遠遠看去,遺世孤立。
    如果不是一道素藍身影猛地撞上去,這副場景還是引人入勝的。
    許是因為一時疏忽而放心了自家那不靠譜的店小二,桃謹言似乎沒防備突然衝進後院兒的楚念,等他回過神兒來,便也來不及躲閃,一個帶著楚念十成功力的拳頭便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腹部。
    桃謹言的身體不受控製的倒飛出去,撞在假山上,發出一聲轟鳴,便是身子失控的落入了水中,驚擾了一片遊動的魚兒。
    楚念眸中怒意漸漸消散,看著桃謹言狼狽的模樣,她第一次失去了調侃的心思,隻一個跳躍便落到水池邊,居高臨下的看著半個身子都浸在水裏的桃謹言,麵色冷淡。
    好半天,桃謹言才靈魂歸位似的,他費力的抬起頭,強顏歡笑道:“郡主這是打算要了小生的命?”
    楚念目光定定的落在他臉上,“謹言先生如此神機妙算,難道還猜不出小女這一拳的緣由嗎?”
    “何況,小女本就疏於鍛煉,這一拳,堂堂謹言先生會抗不下?”
    桃謹言麵色一怔,片刻後,他似乎有些窘迫的撇過頭,不敢再與那雙帶著幾分陌生的眸子對視。
    “三娘說笑了,若非三娘突然襲擊,你這一拳還不夠看的。”
    有魚兒被二人之間莫名彌漫著的殺機驚得蹦出了水麵,在岸邊兒撲棱了一會兒,便不再動彈了。
    楚念沒再說話,隻一雙眸子清冷的望著桃謹言,桃謹言也沉默不語,兩廂對視,卻相顧無言,隻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莫名的血腥氣。
    半晌,桃謹言才薄唇輕啟,一雙桃花兒眼卻黯淡無光。
    “莫不是小生送的大禮,你還是不喜歡?”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若不然,小生還是直接殺了沈暮,以慰籍蘇大人在天之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