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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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可惜,帝王家,向來就該是無情的……
楚念被皇後緊攥著的手上似乎傳來了一絲溫暖,她抬眸,便對上皇後那雙帶著和藹笑意的眸,麵色一怔。
“念兒,倘若我如今認你做幹女兒,可還來得及?”
皇後滿眼期待的望著楚念,卻叫楚念一時說不上話兒來,半晌,她才歎了口氣,繼續道:“此生我無悔生於王家,畢竟因為王家,我才結識了視我為珍寶明乾,隻可惜,我們身上的牽絆都太多了。”
“念兒,”皇後的身子虛弱不能動,隻一雙含情水眸波光流轉,雖說眼窩深陷,卻從未將這位女子的美遮蓋半分。“人臨死之際,什麽都想開了,什麽皇位啊,家族榮光啊,那些都是虛無,隻有一個能執手一生的人,能將後背交給他的人,才是每個人一生最需要的。”
楚念眸中泛酸,她垂下頭,靜靜的聽著皇後仿若臨終遺言般的囑咐:“本宮聽說了,那沈家人伸手害你,卻叫穆娘子至今昏迷不醒的事。”
“我生的其實是一個……聰明的兒子對吧?”
楚念恍然抬眸,便撞進皇後那雙虛弱卻帶著幾分小女兒般的洋洋得意的眼,“娘娘,您……”
皇後搖了搖頭:“本宮當然都知道,隻是不點破,也不能點破。”
她驀然神情嚴肅了起來:“本宮說過,我與明乾身上的牽絆都太多,決不可妄論情感,隻要明修還無法繼承大統,打碎鎖在朝廷的牢籠,我就一日不可從這後位上下來。”
“隻要我還是皇後……”皇後的眸中閃爍著幾分不甘的光,“隻要我還是皇後,明修就不可以是個聰明的孩子。”
楚念心底已經了然,到底兩麵都是不可割舍的血脈親情……倘若明修現在就公然與自己的母族為敵,帝後頭上的不孝之名,隻怕永世都洗不去了。
她又想起什麽似的輕聲道:“臣女知曉了,還請娘娘保重身體。”
皇後躺回榻上,目光望向頭頂一片陰影:“本宮撐不了多久了,你們要抓緊時間。”
楚念心下一緊,便見一旁紅著眼的嬤嬤上前,“郡主,皇後娘娘累了。”
她引著楚念起身,二人朝著正陽殿外走去,楚念仿佛聽見耳畔傳來皇後的夢囈:“明乾……”
楚念垂下眸子,身側傳來陣陣馥鬱的桃花兒香。
……
幾日後,宮中傳來消息,明月頂撞皇後,氣得皇後舊疾複發,因此,太後娘娘更是氣憤不已,罰良妃母女禁足宮中,不許任何人與他們交流。
楚念到的時候,淮南王正在屋子裏大發雷霆,連小蘭都攔不住他砸東西的手。楚念就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的旁觀,反正砸的又不是她家的東西,她有什麽好急的?
好半天,小蘭才勸住衝動的淮南王,瞥見門口站著的楚念,淮南王更是氣得指著楚念鼻子的手發抖。
“皇宮裏發生什麽事兒本王就不說了,一個庭川,你跟著湊什麽熱鬧?”
楚念目光清冷的看著淮南王,默不作聲。
小蘭不動聲色的看了楚念一眼,才小聲勸慰道:“王爺,郡主本也是咱們這邊的人,誰的人掌管庭川不都一樣?況且妾身見過王爺選出來的,那人根本就是半個紈絝,別看人前人模狗樣兒的,倘若去了庭川,山高皇帝遠的,還不給王爺生事?”
似乎是寵妾的話起了作用,淮南王起伏不斷的胸口漸漸平息,卻仍舊咬牙切齒。
楚念知道他這是伸手要台階,便是漫步走進來:“王爺莫氣,反正如今庭川已經收入咱們囊中,還討了太後幾分信任,何樂而不為?”
淮南王莫名看著她,仿佛對她的話並不理解。
楚念卻勾了勾唇角:“王爺忘了,你我鬥得越凶,太後就越信任我,您說倘若我站在太後的身後給她那麽一刀……”
聽見這話兒,淮南王徹底噤聲,目光陰沉的看著楚念,“本王怎麽知道,你究竟是給太後一刀,還是給我一刀?”
卻不想,楚念笑得更開懷了。她伸手將小蘭手中的茶盞接過,一飲而盡,目光看向淮南王,帶著幾分莫名的譏諷:“王爺莫忘了,倘若臣女與王家聯合想要背後給王爺一刀,鎮寧少侯失蹤那次,這刀就連刀把都沒進去了。”
淮南王麵色一寒,便見楚念轉身朝著門外走去,遠遠落下一句:“王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倘若你真想成就大業,就該時刻冷靜,不該一點小事就被人挑撥得中了奸計!”
小蘭看看楚念的背影,又將目光轉回淮南王身上,望見淮南王陷入沉思的模樣,她不禁在心中感歎楚念的心智。
這淮南王的疑心病究竟有多嚴重,她早就領教過了,倘若他真疑心起來,越表明衷心他的疑慮就越深,反而楚念被懷疑時這副不卑不亢的模樣,叫淮南王心下的思慮更多,這點兒疑慮就漸漸打消了。
果不其然,半晌,小蘭聽見淮南王的歎息聲,她按照楚念教她的話乘勝追擊,“王爺,妾身覺著那太後禁足了良妃娘娘就是為了刺激您,試探您的底線,倘若您這點兒小事兒就動怒,隻怕他們可還有後手兒等著呢!”
說著,她又俯下身,軟弱無骨的身子幾乎貼在淮南王身上,如蘭吐息噴灑在淮南王的耳根,“郡主在京中這麽多年了,倘若真的隻是想上位,何苦等到咱們來了才開始動手?”
淮南王皺皺眉頭,卻不忘將那近在咫尺的盈盈一握握在掌心兒裏,聽著小蘭一聲嚶嚀,才扯著唇角道:“丫頭,你的意思是?”
“妾身聽說當年被滅的蘇家,蘇家六娘與郡主有些交情,郡主小時候過的苦,就那一個友人,如今郡主一身本事也是蘇六娘教授的,說不定……啊!王爺!”
淮南王心底燥得慌,蘇家那事兒他也聽說過,想必這楚念定然是因為蘇家的事兒懷恨在心,那她想依附著自己替蘇家複仇的事兒也並無不可能,可想起方才楚念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樣他心裏就不舒坦,到底還是要瀉瀉火的。
次日清晨,楚念便將葉遠和慕千秋一同送上了回庭川的馬車,既然火藥是要用在軍隊身上……經營火藥的慕千秋自然是要跟著葉遠一同回庭川的。
這一行楚念還不忘往他們的隊伍裏塞了之前認識的幾個可以信任的遊方術士——這些人隻認錢,比那些心懷鬼胎的人可信多了。
一切都準備齊全,隻等葉遠和慕千秋到了庭川,將庭川的大旱徹底解決,再將火藥場建起來……一切似乎正按照楚念的預想進行,可楚念仍舊覺得胸口堵得慌。
照常去了一趟穆家,探望過昏睡的穆青和穆夫人正準備離去,卻迎麵撞上一個西楚少女。
望見那雙熟悉的雙眼,楚念頓時眉頭一皺,旋即還不等那少女反應過來,就先盈盈下拜:“見過公主殿下。”
自打第一次在街上遇見,楚念就猜到她身份不簡單,恰好前日夜裏明修來信,說是西楚的皇位繼承人就要來了,楚念立馬就聯想到了那日匆匆一瞥的美豔少女。
西楚曆代皇帝都是女子,作為見慣了大風大浪的皇位繼承者,見楚念這麽快就猜出了自己的身份,她隻驚訝了一瞬,便淡笑著接受了事實:“不愧是無雙郡主。”
她玉手不動聲色的推回了身旁侍衛幾乎出鞘的刀。
楚念識趣的沒有抬頭多看一眼,到底是西楚身份最尊貴的人,西楚越淩掩蓋身份提前來大涼,顯然是想低調的與自己的表姨母敘舊,楚念曾聽說,穆夫人嫁給鎮遠候之前,這位公主可是在穆夫人家中住了許多年。
至於各種緣由,與楚念不相幹的楚念自然不願深究,隻是眼下她已經點破西楚越淩的身份,倘若再繼續下去,就有點兒諂媚的嫌疑了。
又客套了幾句,楚念便打算轉身離去,臨走之際,卻又被西楚越淩叫住。
她目光始終淡淡的,可話音中卻透著幾分冰寒:“郡主可知,是誰將我表妹傷成這樣的?”
楚念走向大門的腳步一頓,回身,垂眸恭敬道:“公主,這是大涼中事,臣女本就是阿青友人,自然會處理傷了阿青的人,何況此事本因我而起。”
本就是因為穆青替她擋了沈阮的刀子,因為她的疏忽導致穆青受傷,她沒什麽好回避的,也必須擔下這份責任,倘若西楚越淩因為此事對她心生芥蒂,她也認了。
耳畔傳來西楚越淩自遇見楚念後的第一聲不合禮數的冷笑:“本宮當然知道此事與你有關,但願郡主閣下能說到做到,否則……”
“若是本宮親自出手,可不止是那傷了阿青的人一人之責了。”
楚念頷首不言,隻覺對麵兩道目光緊緊盯著自己,仿若利劍,狠狠的刺穿了她的心髒。
直到穆夫人呼喚西楚越淩的聲音隱隱傳來,那兩道目光才移向別處,整齊的腳步聲響起,漸行漸遠了。
楚念直起身,眸中氤氳。
……
出了穆家大門,門口一個小二打扮的人便迎了上來,楚念側眸望見他腰間別著的方巾,上麵一個“桃”字,眸中閃過一絲了然。
“郡主,掌櫃的說,有大禮要送您。”
楚念眉頭一挑,大禮?桃謹言說是大禮準沒好事兒,他又起了什麽幺蛾子?
待跟著那小二去了胡桃酒館,楚念才知道,桃謹言的“大禮”究竟是何物。
二樓的包間,包間的門被人巧妙的開了一絲縫隙,屋中一個身上纏滿了紗布的人正舉杯痛飲。
偌大的包間隻有他一人對著滿桌酒菜,他俊朗的臉上還帶著幾分醉意,看起來像是坐在這裏不久,身邊五個酒壇,才空了一個。
楚念回頭看著身後站著的店小二:“桃謹言呢?”
店小二被楚念淩厲的目光盯得身子一抖:“郡主,掌櫃的在後院兒,他說……”
小二有點兒說不下去了,心中不禁腹誹,自家主子實在是太坑人了。不是他不說,主子那個話兒他要是真學出來,郡主不先把他生吞活剝了?
楚念一聲冷笑,看著小二窘迫的麵色道:“他是不是說,大禮是免費給我的,叫我不要急著去道謝?”
店小二不禁對楚念豎起大拇指:“郡主,你太神了,這都能猜出來。”
“嗬,”楚念危險的眯起水眸,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讓他好好在後院兒裏等著我去謝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