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意外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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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著那張與穆青眉眼相似的臉一本正經的挑釁自己,楚念垂眸淺笑,卻並不回應。
    西楚越淩與穆青不過表親,二人眉眼卻如此相似,又是同樣張揚,無論如何,楚念都無法對西楚越淩產生一絲一毫的反感。
    西楚越淩以為她是不將自己放在心上,頓時眸中一沉,冷哼了一聲,“期待郡主的表現。”
    一旁有使臣從懷中掏出小巧的手鼓,好似早就預料到會有這一刻而提前準備好的。
    西楚越淩柔軟的腰身後仰,纖細玲瓏的輪廓在此刻表現得淋漓盡致。
    楚念在西楚越淩側後方站定,輕撫手中長笛,動作小心翼翼毫無聲息,仿若要將自己的一襲白衣都隱入黑夜裏。
    使臣以一種緩慢而固定的節奏拍響手鼓,西楚越淩如癡蛇一般的手臂以一種詭異的姿態撥動著,原本仰倒的身子也漸漸撐起,這個動作看上去十分艱難,卻叫西楚越淩演繹得優雅從容。
    隻見她手臂上紅裙的流蘇輕輕擺動,一動一靜間,黑紗之下冰潔的肌膚若隱若現。
    楚念仍舊撫著竹笛,一動不動。
    看著西楚越淩大出風頭,楚念卻一絲爭名奪利的意思都沒有,太後的雙眸不禁微微眯起,就連百官們都交頭接耳,幾個看熱鬧的使臣的洋洋得意不加掩飾,就連淮南王都是探究的看著楚念。
    西楚越淩這一舞張揚,卻伴著清脆的鼓聲,平添了一股空靈之氣,若說方才她一襲紅裙默然而立之時是一朵地獄中妖冶的彼岸花,那麽此刻,她就是仙境裏舞動的花仙子,少了幾分頹然冷冽,多了幾分親和靈動。
    而楚念責像是一顆傲然立在林間的青竹,即使有風吹過,也隻是亂了她的發梢。
    就連劉啟和沈暮都暗中思襯,他們倒是沒聽說過無雙郡主有怕了誰的時候,可她這副已經脫離紅塵不動如山的模樣,可是叫在場的大涼人都跟著莫名擔心。
    無雙郡主在大涼是舉世無雙,難不成到了西楚人麵前,就什麽都不是了?
    他們大涼,難道就這麽被西楚比下去了?
    直到西楚越淩的舞步越來越急促,氣質急轉而變,一個靈動可人的花仙子,瞬間變成一個身上染了血的劍魔,她身姿扭動越發詭異,可卻連旋轉間的每一個發梢,都帶著排山倒海一般的氣勢。
    鼓點跟著急促了起來,一旁的使臣門跟著節奏拍起掌,質樸卻透著實,就連零散的擊掌聲也像是帶著殺伐之氣,明明隻有西楚越淩一人獨舞,眾人卻仿佛看見了戰場之上,千軍萬馬奔騰而過。
    漸漸的,大涼眾人心灰意冷,不再對楚念抱有任何希望。
    就連太後的目光也徹底冷了下來。
    此刻眾人的注意力都在殿中西楚越淩的身上,倒是沒人注意到皇帝莫名微揚的嘴角,和楚念緩緩放在嘴邊的竹笛。
    使臣們的擊掌聲仍舊不停,西楚越淩的舞步越發急促,每一個動作都鏗鏘有力,誰也沒注意到,笛聲是什麽時候加入進來的。
    舞步帶著千軍萬馬的氣勢,笛聲卻正好相反。
    悠揚且悲愴……
    此刻在場的人眼前仿佛浮現出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戰場,原本氣勢恢宏,卻因為笛聲的加入,多了幾分莫名的苦楚。
    若西楚越淩叫人看見的,是將士們奮勇殺敵,那楚念叫人看見的,便是那一個又一個倒下的,染血的身軀……
    他們是某人的兒子,某人的丈夫,某人的父親,他們身上背負著國之重任的同時,亦然背負著一個又一個由血脈連接起來的家……
    笛聲響起的同時,一麵舞動著的西楚越淩一麵不著痕跡的柳眉一挑,楚念……倒是不負表妹在心中將她誇成那般天神模樣,能在她這等用悠揚笛聲不易配樂的戰舞之中找出這一絲常人不易察覺的氣息,倘若她不是大涼的無雙郡主,倒是配得上當她西楚未來女皇的友人。
    可惜了。
    一曲舞畢,西楚越淩臨時起意將戰舞的舞步漸漸放緩,配合著楚念悲愴的笛聲,此刻的她表現的像是一個普通女子。她趴在戰場上,抱著自己新婚夫君漸涼的屍體耳鬢廝磨,情深處悲慟不已……
    擊掌聲漸漸慢下來,直至消失不見,使臣們轉而低低嗚咽,聲音忽高忽低,合奏著這未完的無聲戰火。
    這時,卻又一道簫聲插入,這簫聲顯得有些突兀,映著楚念悲愴悠揚的笛聲,竟是染上了幾分淡然的色彩。
    一墨色身影緩緩而入,星眸之中閃爍著不知名的光。
    楚念似乎沉寂在自己的笛聲中未曾轉眸,西楚越淩卻在這道簫聲加入之時配合著舞步越發緩慢,像是一個因為夫君戰死沙場而殉情的女子,一舉一動都帶著對這個世界的不滿。
    她像是將一切都看開了,卻又像是從未想通過,她提起夫君胸前插著的深入心髒的劍,狠狠的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她輕撫著夫君僵硬的臉,美眸中帶著無比的淒婉不舍。
    西楚越淩的身形定格在擁抱自己的動作之上,笛聲漸漸停止,以簫聲結尾,落下帷幕。
    西楚使臣們紛紛叫好,此刻倒是因著楚念的演繹而對這位大涼的異性郡主升起了一絲佩服之情。
    可大涼的朝臣們欣賞了這場視覺盛宴卻鴉雀無聲,他們此刻正目瞪口呆的望著大殿門口手中提著簫的青年。
    青年玉樹臨風,鋒眉星眸,鼻梁高挺如刀削,墨發不同往日的淩亂,整齊的束起,發間一顆瑩白玉石正在淡然的月光之下閃爍著清輝。
    他一身整齊的墨色長衫,腰間別著一塊兒與楚念腰間相同款式的玉佩。
    燭火一陣莫名攢動,仿佛帶著不知名的危機,他衣袍隨著穿堂的風微微翩飛,分明是一身肅穆的黑衣,卻硬是穿出一種莫名居高臨下的氣勢。
    此刻一黑一白兩人正默然對視,誰也看不出,這二人眼中究竟蘊含著什麽。
    西楚越淩隱隱感覺到氣氛不對,緩緩起身,轉眸,便望見那道仿若天神下凡的俊美男子,頓時麵色一怔,片刻後,她回過神兒來,轉眸望向同樣麵色怔楞的太後。
    “娘娘?”
    許是明修帶給太後的震撼太過刺激,西楚越淩喊了好幾聲,太後都沒能回身,直到一旁唯一一個置身事外淡然抿酒的皇帝輕輕開口道:“母後。”
    太後回過神兒,“明修,這是怎麽回事?”
    此刻朝中文武百官也想知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太子明修,不是一個心智隻有八歲的傻子嗎?此刻怎會與人同奏?甚至吹簫……那雙泛著冷意的眸子哪兒還有半分癡傻的影子!
    明修沒說話,目光仍舊落在楚念那張帶著揾怒的臉上。
    這時皇帝將手中的酒盞放下,登基以來第一次麵色威嚴的望著在場的所有人。
    “母後,是朕親自去向竹青道長求的藥,午後的時候給明修服下的,沒想到他這麽快就醒了,朕倒是覺得驚喜的很,母後,您的孫兒健康了,您不開心嗎?”
    在場眾人中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淮南王,他目光盯著明修嗤笑了一聲,才轉眸望向上首的太後,配合著皇帝的一語雙關,“太後娘娘看上去確是不怎麽開心,不過依本王看,必定是太後娘娘之前太過疼愛明修,接觸甚多,所以被過了癡傻氣了吧。”
    到底是明家人,若想要那個皇位,還是該先將同樣覬覦皇位的外姓人趕走才是,隻不過明修這小子……倒是挺能藏得嘛,這些年他派了這麽多眼線入宮,竟沒有一個抓到這小子的狐狸尾巴的。
    不過再聰明又有什麽用。
    淮南王望見明修看向楚念時深情的眼神,便又是一聲冷笑,再聰明又如何,不終究是英雄難過美人關?
    既然明修選擇在這個時候公布自己並非癡傻之輩的消息,隻怕早就做好了準備,他短時間內,是沒法兒對這混小子做什麽了。
    哼,無雙郡主前日還向他表示忠心,如今看來,她說恨王家和太後當然是不假,至於忠心,就很難說了!
    淮南王心底竟升起一絲小小的失望,不過他很快便看開了,左右如今他們著急對付的也不會是淮南王府,相比暫時與他們沒什麽威脅的淮南王,倒不如先將太後與王家這兩顆朝廷的毒瘤拔除,隻是不知道他皇兄是否會舍得了。
    他轉眸看了突然威嚴起來的皇帝一眼,心底冷笑。
    如果皇兄介意自己兒子害死自己親娘的話,他倒是不介意暗中幫上明修一把。
    此刻的楚念與明修自然是不知短短時間內淮南王竟打了這麽多如意算盤,明修隻是一眨不眨的望著楚念,兩廂對視間,還從中流露出那麽一絲隻有她能看得出的無辜。
    “我也不是故意的啊,聽見你笛聲太好聽,忍不住就吹簫與你合奏了,都怪這簫不聽使喚,不怪我。”
    如果不是文武百官看著,楚念覺得自己一定會暴走抓狂,然後撬開明修的腦袋看看裏麵究竟是什麽構造。
    太後,王子軒,淮南王都虎視眈眈的盯著他,這下好了,他提前暴露,估計已經是在場所有人的眼中釘了!
    可……可她還什麽都沒準備好,拿什麽護他?
    別說淮南王,就是太後隨便派幾個私人護衛出來想要殺了他,就憑她的功夫,就憑他手下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暗衛,能抵擋得住這四麵楚歌嗎?
    楚念隻覺眼中酸澀,他就這麽著急,將自己擺在豺狼虎豹的中央?
    此刻太後的麵色陰晴不定,事到如今,她也看得出來,她是被唬了,整整十五年!
    這明修當真厲害,竟然能在她眼皮子底下裝傻裝了十五年?到底是她老了,辯不明是非了,還是他明修演技太好,將所有人都騙過了?
    皇帝又是什麽意思?
    他明顯一早兒就知道真相,硬是帶著妻兒在自己親生母親眼皮子底下忍辱負重了十五年?
    太後側眸看了皇帝一眼,此刻他正麵色淡然的看著在場的群臣,終於有了一絲帝王的模樣。十五年……她終究是太不了解這個兒子了。
    如今明修才敢跳出來,看來是蟄伏得夠久,羽翼豐滿了?那如今,羽翼豐滿的明修,她和王家,又如何拿捏得住?
    握住酒盞的老手漸漸收緊,看來,這明修,是留不得了。
    此刻西楚越淩心中也是五味雜陳,傳說中,癡傻的大涼儲君,竟是如此翩翩俊美男子?況且,那玉樹臨風的模樣,哪有半分癡傻的意思?
    今日不能白白目睹了這一出好戲,她得加緊與母皇匯報此事。
    大涼邊境那處肥沃的土地,說不定可以趁著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