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夏祭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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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宴還未開始的時候,下了點兒綿綿細雨。
    楚念和劉啟站在假山後麵,劉啟目光轉向不遠處水麵上漂浮著的一朵淡粉的蓮花,餘光卻偷偷看著身邊那抹紅色的身影。
    見狀,楚念笑了笑:“將軍將我叫到此處來,不是為了賞荷的吧?”
    劉啟輕咳了一聲,才轉眸望向楚念,目光閃爍著道:“下官隻是有些好奇,上次郡主從將軍府不告而別究竟是……”
    聽出他是懷疑自己和懷化將軍滅門一案有關係,楚念半垂下眸子,也不否認,淺笑著道:“我隻是覺得懷化將軍府的事情太過麻煩,況且那時太子殿下偷偷跟著我,說想和我一同遊曆,所以我才離開的。”
    劉啟麵色一僵,他也是後來聽說楚念與明修一同失蹤,才知道當時是有明修一直跟在楚念的身側的,如今看來,太子明修本就沒打算叫楚念嫁給懷化將軍府,而楚念也本就沒打算嫁。
    劉啟摸了摸鼻子:“可下官也沒能查出,懷化大將軍一家究竟是被誰所殺。”
    說這話兒的時候,劉啟的目光緊緊盯著楚念,仿若要看穿那雙始終漫不經心的水眸。
    楚念任由他探究的看著自己,末了,一聲嗤笑道:“大將軍一家死得淒慘,凶手又沒留下什麽線索,確實需要好好兒檢查。”
    “可如今又出了寧安王一案……”劉啟走進了一步,看著那張漂亮的臉,恍然失神,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楚念穿這樣張揚的紅色,相比她從前那一身素白,這身紅色卻更加適合。
    劉啟也想象過許多遍,蘇念穿著大紅嫁衣的樣子。
    楚念看著他陷入回憶的失神模樣,塗得正紅的唇微微勾起,目光轉向一旁的蓮花之上,“劉啟,你覺得,那蓮花是真的嗎?”
    從回憶中抽身而退,劉啟不明所以的看向楚念說的那朵蓮花。
    這場細雨有下大的趨勢,一陣微風拂過,蓮花在水麵上飄搖著,蕩起一圈一圈漣漪。
    “那蓮花當然是真的,郡主為何如此問?”
    楚念笑了笑,轉眸看向劉啟:“劉將軍,你為什麽會覺得你現在親眼所看,親手所觸的東西就是真的呢?”
    “什麽意思?”劉啟皺起眉頭,便見楚念翩然走向那蓮花旁,她蹲下身,大紅的裙擺如花瓣一般散落在地麵上,有雨滴打在那鋪在地上的紅裙之上,綻出一朵漂亮的血花。
    她半垂下眼簾,有雨點落在她長長的睫毛上,在陰沉的天空之下,那雨點仿若散發著微弱的光。
    素手摸上那蓮花的花瓣,嬌花襯得那張動人的臉愈發溫柔了起來:“就像劉將軍眼下親眼所見,很可能隻是一場夢,而夢境之外,也許並不是如此。”
    似乎楚念的話太過驚為天人,劉啟麵色略有幾分蒼白,他皺著眉頭道:“我隻相信,親眼所見親手所觸,是真的。”
    楚念譏諷的笑了笑,才道:“那可不一定,就如寧安王,將軍覺得,你見到的就是真的嗎?”
    這話落下,劉啟的臉上浮現出一股驚疑不定,他皺著眉頭看向楚念,張了張口,卻又合上,雙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麵色複雜。
    楚念垂眸笑了笑:“罷了,將軍也不必太過憂心,說不準凶手會自己跳出來呢?”
    說罷,那朵張揚的紅花漸漸收攏,楚念站起身來,淺笑著看了劉啟一眼:“將軍,晚宴就要開始了,我先告退了。”
    劉啟恍然抬眸,還想說些什麽,卻望見那抹明亮的紅色蹦跳著朝著宮門而去,消失在一片燈火通明的嬉鬧之中。
    楚念回來的時候,明修已經入座了,他坐在龍椅的側麵正與來敬酒的官員談笑風生,他身側坐著的是桃謹言,桃謹言身側一空位,再旁的,便是如今穿著得體,頗有幾分成熟模樣的楚元郎了。
    見楚念進來,桃謹言微微側眸淡漠的看了她一眼,楚元郎則站起身,笑盈盈上前迎過楚念,“姐姐,殿下說叫咱們坐在他們旁邊。”
    聞言,楚念抬眸看了明修一眼,正巧那人抬眸,兩廂對視之間,一抹默契的淺笑。
    楚念半垂下眸子隨著楚元郎在桃謹言身邊的空位坐下,桃謹言紋絲未動,卻是端起酒盞的手略微僵硬,旁人經過明修介紹來給他敬酒,他也隻是淡淡的點了點頭,叫朝中官員無一不覺得這位年少有為的武林盟主過於傲慢,可腹誹的同時,仍舊是熱臉來貼冷屁股,隻盼著能與桃謹言打好關係,能給自己背後的家族臉上貼金一樣。
    等楚念坐定了,才發現這次晚宴上竟多了些許生麵孔,楚念暗暗抬眸打量著,心下已有了定數,想來這些便是新回京的親王們。
    這當口,楚元郎見了楚念的神色,知道她心有疑惑,便是個個給楚念介紹道:“坐在淮南王右邊的是威遠王,威遠王旁邊的是他的家臣寧連綺,再往右是戊辰王,不過這位王爺似乎不與其他幾位王爺為伍,據說回京是因為想念京都了,至於更深的嘛……”
    楚元郎後麵又說了些什麽,楚念沒聽,戊辰王身側坐著一女子,想來是戊辰王家的郡主,這位郡主從纖瘦身材上看也是一個美人,隻是如今薄紗蒙麵,倒是遮住了一整張臉,隻露出一雙漂亮的大眼睛,長長的睫毛正忽閃著四處打量,似乎對皇宮十分好奇。
    那郡主叫楚念覺得無端眼熟,可究竟眼熟在哪兒,她又說不上。
    這時,那雙漂亮的大眼睛正好掃視到楚念這邊,看見楚念,那雙原本閃爍著幾分天真的大眼睛頓時染上了幾分驚訝,旋即便是不屑,她轉過頭看向身側的戊辰王,貼在戊辰王的耳畔說了句什麽,便見戊辰王目光轉向楚念,一臉疑惑。
    楚念全程淡然飲茶,一言不發。
    沒過多久,便見戊辰王遙遙朝著明修舉杯,這戊辰王也才至中年,卻身體薄弱,瞧上去比長相陰柔的李樂還要瘦弱幾分,卻勝在容貌俊朗,生了一雙漂亮的大眼睛,舉手投足間彬彬有禮,頗有幾分書生氣。
    “太子殿下,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戊辰王淺笑著朝著明修略一舉杯,便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明修這檔口也是舉起酒杯道:“借皇叔吉言,孤身上的傷近日才愈合,一直沒找到機會去探望皇叔,還望皇叔莫要生孤的氣才好。”
    說罷,明修亦然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似乎對戊辰王極為尊重,他放下酒盞,便喊了身側的小李子去幫忙給戊辰王添酒添菜,戊辰王也沒說什麽,隻是笑著點頭乘了明修的情。
    這檔口,皇帝和太後一前一後的到了,身後跟著的是四妃,宸妃、良妃,楚念都是識得的,另外是兩個風韻猶存的婦人,一個頭戴金子做的鳳頭釵,墨發高高束起,大紅色的宮裝十分耀眼,隻是瞧著莫名的多了幾分煙火氣;
    另一個則是一身深藍色的長衫,頭上發飾隻有一隻鑲嵌著流蘇的發墜,裏麵是天青色的長裙,腰間別著一個玉佩,上頭寫著一個“楚”字。
    她路過楚念之時,楚念從她身上聞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兒,想來是一直在青山寺誦經的令妃了,而那身著紅色宮裝的,當是吳妃了。
    皇帝落座之際,百官起身,“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楚念抬眸偷偷打量令妃之際,太後便擺手道:“平身。”
    “謝皇上,謝太後娘娘。”
    太後最近氣色不錯,不知是不是因為竹青的藥,她的臉色終於紅潤了幾分,一雙原本渾濁的眼睛也漸漸清明,楚念坐在下麵抬眼看著太後,便見太後扶起酒盞道:“今日是夏祭,又有令妃歸京,值得慶祝!”
    百官頓時也跟著端起了酒杯,遙遙朝著令妃舉杯道:“慶祝令妃娘娘歸京!”
    令妃一張風韻猶存的臉上寵辱不驚,她淡然的看著朝著自己敬酒的眾人,隻是略微彎了彎嘴角算作回應,旋即便朝著身側的太後淺笑道:“謝太後娘娘關心。”
    見令妃將她本該說的一些客套話都堵了回去,太後隻好默默點了點頭:“你能回來就好,這些日子還不知明巧那丫頭怎麽想你呢。”
    令妃半垂下眼簾,“這也是為了太後娘娘祈福,明巧會理解的。”
    “嗯,你有心了。”
    撇下這一句,太後便轉眸看向在場的眾人:“令妃為哀家吃齋念佛祈福多年,吃盡了苦頭,哀家自然要賞賜,來人,將前些日子西楚皇女送來的錦緞都抬到令妃宮裏去。”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驚異於太後的大方,那西楚越淩送來的錦緞都是西楚的上好貨色,平日裏哪個嬪妃想要太後都不給,如今令妃不過是找了個借口躲到青山寺去,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兒,太後竟直接將那些錦緞全都送給了令妃?
    還不待令妃謝恩,一旁的宸妃便掩麵笑道:“令妃姐姐有所不知,太後娘娘對這些錦緞可寶貝著,前些日子良妃娘娘想求太後賞賜,太後娘娘連一匹都沒賞呢。”
    宸妃話音剛落,便見坐在令妃身側的良妃頓時麵色一沉,這宸妃說話兒倒是有技巧,捧了一個太後,又捧了一個令妃,偏也不忘踩良妃一腳,良妃本以為這也和她沒什麽關係,卻硬生生叫宸妃拉進來了。
    良妃張了張口,便見令妃端起酒盞朝著太後遙遙舉杯:“多謝太後娘娘恩典,臣妾感激不盡。”
    語畢,她率先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卻也將兩肺的話頭堵了進去。
    太後側眸看了令妃一眼,目光閃爍不定。